第34章 “他，還能活多久？”
顧星野在醫院中醒來。
入目是一片白, 床前站着一個人影，深色長風衣，斯文溫和, 正低頭看着他，眼神帶着探究。
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人。
宿醉後的頭疼令他脾氣非常不好，因此顧星野眼神陰郁地殺了回去。
陳默嘴角牽起一抹笑, 慢慢湊近他, 聲音低得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
“發生車禍才不到四個小時，你被挂出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你也是基因改造人？”
雖是問句，語氣卻篤定無比。
顧星野額角青筋一跳。
也？
這麽說他也知道裴時清是基因改造人。
他眼神變了變, 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直起身掃視了一遍病房：“我的同伴呢？”
陳默沒有窮追不舍，反而很好說話地回答：“沒有看到你的同伴，醫院把電話打到時清的終端, 我匆匆趕來時這裏就只有你一個人。”
時清。
他都沒這麽親熱的叫過。
顧星野心底煩躁，不想聽到裴時清的名字，便低頭查看終端。
正好看到蒂克早上八點發來的消息。
Advertisement
【有事先走啦，回頭有空再找你】
他懸着的心落了落。
自從蒂克展現出自己精密的計算和記憶能力後, 曼林家族的老大, 也就是蒂克他爹就心心念念想讓他把家産發揚光大,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相比開醫院，蒂克明顯更想當一個整天吃喝玩樂的纨绔子弟。
因此他躲他爹躲得非常勤，消失十天半個月都是常有的事。
顧星野臉色稍霁, 他關閉終端, 拔了手背上的輸液針就走。
“你現在走出這個病房門就相當于昭告隐藏在暗處的伊甸園你身體的異樣, 成為衆矢之的。”陳默慢悠悠地說。
顧星野腳步一頓，突然猛地抓起陳默的衣領往牆上掼去！
“砰！”身體與牆壁發出撞擊聲，顧星野眼神陰鸷，胸膛起伏得厲害。
“那幫雜碎到底拿多少普通人做了實驗？”
被他拎着衣領，陳默卻顯得不慌不忙，他攤了攤手：“伊甸園的勢力比我們想象中的更頑固廣泛，他們打着創造完美人類的幌子，誘導普通人接受改造，開始只是讓你的記憶力增強，身體素質變好，在嘗到甜頭後才一步步深入，最終淪為他們的實驗品……也許我們身邊就有很多基因改造人，只是程度有深淺而已。”
力道逐漸放松，顧星野收了手，眼神卻仍然緊盯着他：“你呢，你又是什麽身份？”
被這麽為難陳默仍然維持着微笑，可見脾氣的确溫和。
“我嗎？”他頓了頓，輕輕笑道：“我本職是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使命。”
不知想到什麽，顧星野眼神中的陰鸷緩緩收了回去，他躺回病床，撇過臉：“那就好好履行你的職責，讓他活下去。”
陳默：“……這可有點難辦。”
他皺着眉頭，神情很是苦惱：“醫生不是神，何況病人不配合，我也很操心。”
室內靜默無聲。
良久，顧星野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喑啞艱澀：“他，還能活多久？”
陳默：“最多不超過三年。”
從病房出來，陳默直接上了頂層的電梯，走進另一間加密病房。
Omega逸散出的信息素香甜得發黏，陳默在門外磕了一支抑制劑才敢進去。
病床上沒有人，裴時清背對他坐着，也舉着一支加強版抑制劑往手臂上紮，挺直的脊背肉眼能見的發抖。
陳默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幾步搶下：“你幹什麽？你的身體情況自己不清楚嗎，打再多抑制劑都是飲鸩止渴，加速你身體的衰竭！”
裴時清臉和脖頸一片緋紅，明明發情期催得他連呼吸都是燙的，他的眼神卻清明至極，甚至夾雜了幾分毫不掩飾的厭惡。
這具身體已經這樣了，還能比這差到哪裏去？
他的神情令陳默無言，他攥緊手裏的藥劑，換了個話題。
“他我已經幫你看過了，活蹦亂跳得很——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說着他又忍不住數落：“你看看這些年你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麽樣，HP禁藥當葡萄糖似的注射，身體激素嚴重紊亂失衡，剛剛那種抑制劑對你根本産生不了作用知道嗎？”
裴時清微微仰頭，阖上了眼。
呼吸被體內橫沖直撞的信息素擾得淩亂，清冷的聲線帶上一絲甜膩。
“那就熬過去。”
用最勾人的聲線說最冷最硬的話，這種事恐怕只有面前的Omega能做出來。
他盯着他那張泛紅的清冷面頰，呼吸微微急促，接着猛地往後退一大步，倉皇背過身去。
糟了，磕的抑制劑好像不管用。
他撫了撫自己的心跳，匆匆走到門邊，按住門把手的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以你的身體素質今晚大概率是熬不過去的，那個臨時标記你的Alpha，是誰？”
等了一會，裴時清克制的聲音傳來：“不關你的事。”
房間裏Omega的味道越來越濃郁，陳默不宜多待，最後看了他一眼，将搶下的抑制劑放在桌面上。
嘆口氣走了。
加密病房的門鎖住一室逸散的白桃香味，直到人走遠了，裴時清才緩緩睜眼。
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眼角被情.欲逼出盈盈水光。
那支抑制劑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只要打下去，他的身體就會得到暫時的撫慰，至于藥效過後下次會不會遭到更大的反噬，本不該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本是亡命之徒，一條爛命有什麽好珍惜的。
只要在他還活着的時候，能把伊甸園根植在聯盟的勢力悉數拔出，以慰他親朋故友的靈魂……便已足夠。
他的目光定格在抑制劑上，卻不知在遲疑什麽，遲遲沒有動手。
直到終端傳來信息提示聲。
裴時清低頭查看良久，突然重重吐出一口氣息，将桌面上的針劑掃進了垃圾桶。
……
相隔一層天花板的樓下病房，顧星野手指飛快地發信息。
【對不起，我不跟你生氣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那天的話是我一時激動說的氣話，是我任性幼稚，自私妄大，你罵我打我都可以，別放在心上。】
【我想過了，AA戀也沒關系的，我不要孩子。我爸那邊我去扛，大不了我把腺體挖了，當個平凡的Beta，只要你不嫌棄……】
他發了大約十幾條，幾乎是想到哪說到哪，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給裴時清看，告訴他他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想求一個長久。
可是，再長久也只有三年。
星際時代人類的平均壽命長達一百五十歲，三年能做什麽？
不夠陪他做完未完成的事，不夠丈量他的喜歡和愛意，不夠許他一個永遠。
顧星野攥緊終端，一字一句地輸入。
【我想你開心。】
發完最後一條信息，顧星野盯着終端屏幕發呆。
對話框幹幹淨淨，一條回複也沒有。
就這樣他等到夜色四合，華燈初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深夜，終端突然振動了一下，黑暗中亮起一小片光。
顧星野警醒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和裴時清的聊天記錄。
對話框內靜靜躺着一條新消息。
【頂樓走廊盡頭病房，有話和你說。】
曼林醫院的頂樓只有兩間病房，電梯只有特殊權限的卡才能進入，顧星野心急火燎，哪裏有空去弄權限卡，他舒展了一下筋骨，順着窗戶外的水管爬了上去。
此時如果有人站在住院部樓下擡頭往上看，一定會受到驚吓。
十八層樓的窗戶外沿踩着一個人影，他單腳踩着細邊的窗沿，高層間呼嘯而過的風吹鼓起他的襯衫，整個人好似下一秒就能被風吹落。
顧星野卻司空見慣，他另一只腳勾住光滑的水管，幾個騰挪之間，人已經踩在了頂樓加密病房的窗沿上。
病房內拉了窗簾，他騰出一只手敲了敲窗戶。
一剎那心跳如擂鼓。
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患得患失至此。
顧星野将耳朵貼在玻璃上細聽，病房內鴉雀無聲，于是他只得再次敲了敲玻璃，低聲叫他的名字：“阿裴，是我。”
過了幾秒，病房內響起桌椅傾倒的聲音，有腳步聲沉重地朝這邊走來。
顧星野眉頭一皺，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下一秒窗戶被猛地拉開，一只手從裏面伸出将他拉了進去。
顧星野一個踉跄撲到來人身上，在滾落地面時下意識摟住對方，承擔了大部分的沖擊。
一擡頭猝不及防撞進一室白桃味的甜膩香氣中。
一根手指輕輕壓在他的唇角，身下的人嗓音喑啞發甜，像拉絲的蜂蜜誘着人靠近。
“什麽都不要問。”
炙熱的氣息在他鼻端蔓延，病房內漆黑一片，顧星野感覺那根手指沿着他的唇角往下，劃過喉結……
他不争氣地咽了口口水，腦子混沌不已，只憑借本能喚道：“阿裴——”
“噓。”裴時清低低應：“是我。”
顧星野喉結滾動幾下，感覺那根手指所經過的肌膚燒起一片燎原大火，他自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這一刻搖搖欲墜。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卻在聽到裴時清的一句“是我”時戛然而止。
有什麽是比眼前人是心上人更重要的呢？
他一聲接一聲地喚他，嗓音低而熱切，抱着他仿若抱着一塊珍寶，連身體都是僵硬的。
手指繼續往下，劃過已經沁出汗珠的脖頸，劃過堅硬的胸膛，握住他的手。
顧星野微微一僵，掌心被放進一片鑰匙。
小小的，還殘留着裴時清溫熱的體溫。
他的手被帶着來到裴時清的後頸，那裏是Omega腺體的位置。
顧星野的呼吸屏住了。
金屬傳來的觸感堅硬，已經被裴時清的滾燙的體溫捂得溫熱。
那是一個金屬打造的囚籠。
“打開它。”
作者有話要說：
顧小攻：老婆教我怎麽玩自己？！！
這裏前文也有伏筆哦，顧小攻有次摸到了阿裴脖頸後的金屬籠子，被機械手丢出去了……誰能想到有一天阿裴會親自将鎖住自己欲.望的囚籠鑰匙交到顧星野手裏呢？
ps：早上爬起來收到土豪讀者的深水炸彈開心了一整天，謝謝這位讀者認可我的文，也謝謝其他訂閱我文的小天使，在我這裏只要是正版讀者就都不分彼此，看文就好了，投雷量力而行，再次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