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當天一大早, 段西西迫不及待地帶着段擴去這附近吃早餐。
當地的早餐以米粉最為出名,一排早餐店, 有好幾家都在賣米粉。
段西西心無旁骛地走進最中間那一家。
“老板娘, 我要二兩米粉,加鍋燒和牛肉!”段西西擔心忙碌的老板娘看不見自己,特意舉起手說。
所謂鍋燒即是脆皮豬頸肉, 外皮酥脆,肥瘦相間。
此時的老板娘正将一塊炸好的豬頸肉放到厚厚的砧板上, 幾刀下去,一塊豬頸肉便變成一排整齊的肉片。
聽見段西西的聲音後, 老板娘左右看了看, 然後将視線往下移, “一碗是嗎?”老板娘笑着問。
“不, 要兩碗!”段西西回頭看着段擴說。
“好,稍等一下,店裏有位置,你們先坐。”
段擴和段西西來得早,店裏的顧客比較少,位置很多。
段擴領着段西西坐到中間的餐桌上。沒等多久,老板娘便端出兩碗米粉, 還說:“小料區在那裏, 喜歡什麽自己加。”
“好,謝謝老板娘!”段西西捧着裝了米粉的碗來到小料區。
擺在臺上的小料琳琅滿目, 從左到右依次是海帶絲,胡蘿蔔絲, 白蘿蔔片, 酸豆角, 蔥花,辣椒圈……
段西西來者不拒,每樣都加了一勺,鋪在白色的米粉裏,五顏六色,看着就很有食欲。
加好小料之後,她再捧着碗坐回座位上,對面的段擴剛好也加完小料回來。
他加的小料很少,只加了蔥花和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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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起得太早的緣故,段擴沒什麽胃口,所以他托着下巴跟段西西說:“西西你是不是餓了很久,快吃吧。”
段西西點點頭,抓起筷子把底部的米粉撈起來拌了拌,攪拌至小料和米粉混合在一起後,段西西先夾起一塊鍋燒,然後再吃一口米粉。
“好好吃啊!”段西西心滿意足道。說完之後,她迫不及待地接着吃了一口。
“真的有那麽好吃嗎?”段擴吞了吞口水,先挑起一點酸菜放到嘴裏,吃起來清脆爽口,酸而不澀。
“确實挺好吃。”段擴點頭贊同,然後拿起筷子,學着段西西的樣子,把米粉攪拌均勻後才吃了一口米粉。
米粉裹滿了鹵水,香味濃郁,爽滑有嚼勁,讓人吃了一口後忍不住再接着吃一口。
而對面的段西西早已把碗裏的米粉吃個精光,然而她卻沒有停下筷子的意思,拿着還剩一點鹵水和小料的碗去盛了一大勺骨頭湯,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捧了回來。
段西西吹了吹,确認骨頭湯的溫度能夠入口後,捧起來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
她一口氣就将一大碗骨頭湯喝個精光,把段擴看得目瞪口呆。
“我吃飽了,好好吃啊!”段西西放下碗,摸着吃得鼓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
“西西你吃那麽快啊?”段擴低頭看着自己的碗,二兩米粉他才吃了一半。
段西西點頭說:“對呀,因為好吃,所以要吃快一點。”
“哦,那我也吃快點。”段擴低頭三兩下就将碗裏的米粉吃完,然後他也去盛了一碗骨頭湯,骨頭湯熬得有些淡,不過剛好用來解膩。
“老板娘,明天我還要來你家吃早餐!”段西西跟着段擴離開時,她忍不住回頭跟老板娘說。
老板娘一聽這話笑得合不攏嘴:“行啊,明天給你免費加一個煎蛋。”
“哥哥,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啊?”段西西轉頭向四周看了看,飛飛今天沒有被帶出來,少了它的陪伴,段西西一時有些不習慣。
“西西別急,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段擴賣了個關子,等拉着段西西出現在碼頭時,
他才指着岸邊一排排竹筏說:“我們去坐竹筏。”
岸邊停靠着一排竹筏,七八根又粗又長的竹子并列拼在一起,中間固定了兩個竹子做的凳子。
段擴分別給段西西和自己穿上了救生衣,然後在擺渡人的幫助下坐上了船。
段西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奇地東張西望,岸邊停了好幾排竹筏,竹筏的尾部各站着一個擺渡人,等游客坐穩後便撐開劃槳推着竹筏慢慢地向江中漂去。
“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走啊?”段西西眼看着身邊的竹筏一個接一個離開,忍不住問。
“現在就走!”身後傳來一道洪亮的女聲,給他們撐竹筏的是一位中年婦女,皮膚曬得黢黑。
這兒的擺渡人以男性居多,她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女性擺渡人之一。
“謝謝阿姨。”段西西回頭跟那位中年婦女說。
中年婦女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說:“小妹妹,坐穩了!”
話音剛落,中年婦女便用力撐開劃槳,竹筏在江中晃了晃,段西西緊張得抓住一旁的段擴。
好在竹筏很快平穩下來,段西西慢慢放松下來,轉頭欣賞着周邊的景色。
這兒的江面很寬闊,水流平緩,竹筏在江中慢慢往下飄去。
兩岸矗立着一座座喀斯特峰林,山巒疊翠,碧波蕩漾,他們的竹筏宛如一架輕舟,經過清幽的深潭,漁歌缭繞的淺灘,湍急的飛泉,衣服被瀑布的雨霧打濕……周圍的一切讓段西西疑心自己是不是置身在一副山水畫中。
竹筏靠岸後,段西西意猶未盡地回頭看向身後的江景。
“好想再坐一遍啊。”段西西趴在段擴的肩頭說。
段擴安慰她說:“西西別着急,我們去這附近的淺灘逛一逛。”
“好啊。”段西西一聽這話立馬讓段擴把她放下來。
落到地上後,她向四周看了看,最終将視線鎖定在游客比較多的淺灘上。
“我們要去那裏對不對?”
段擴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頭說:“對,西西真聰明。”
“那我們快走吧。”
淺灘上有很多黃色的碎石,淺灘對面則是一座又一座綠色的山峰。岸邊有許多拍照地點,有人穿着尋常的服裝,也有人精心打扮。
這裏有配合游客拍照的工作人員,通常他們會按照游客的要求,戴上鬥笠,披上蓑衣,再挑着兩只魚鷹,站在竹筏之上,配合着游客拍出漁翁垂釣,魚鷹嬉戲之類的意象。
“西西你是不是也想去拍照?”段擴突然問。
段西西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不了,我看看就好。”
說完之後,她的視線緊緊落在一位穿着宋制紗裙,梳着發髻的姐姐身上。
她似乎等了許久,還帶着專屬攝影團隊。
在攝影團隊的指導下,她很輕易地做出各種優雅飄逸的動作,韻味十足。
段西西一時看呆了,她忍不住問段擴說:“哥哥,他們為什麽要來這裏拍照?”
“因為能拍出意境吧。”
“意境是什麽?”
段擴撓了撓頭,啧聲說:“這個怎麽說呢……”
他想了想,接着說:“因為直到近代以前,這裏的人還是以打漁為生,每到晚上的時候,村裏所有的男人都會戴上鬥笠,披上蓑衣,提着漁燈,帶上魚鷹,乘着竹筏到水裏捕魚。”
“有很多詩人寫了類似的詩,他們想拍出詩裏的感覺。”
段擴不知道這樣的解釋段西西聽沒聽懂,但他實在想不出好的說法。
好在段西西只是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後,她馬上高興地點頭說:“我懂了。”
“懂了就好。”段擴松了口氣。
既然段西西不願意拍照,段擴便選擇拍江景。拍完之後,他又帶着段西西去這附近逛了逛,中午還是吃了米粉,下午租了小電驢騎行。
一直到吃完晚飯後,段擴才帶着段西西回去。
一打開車門,被關了一整天的飛飛立馬撲了過來,嘴裏不停地哼哼叫着。
段西西蹲下來安慰它:“飛飛乖,你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她轉頭看向放在後座旁邊的碗,早上給它倒的滿滿一碗狗糧被它吃得精光。
“你是不是餓了?我再給你裝一碗。”段西西轉身去舀了一大勺狗糧,放到飛飛的碗裏。
飛飛似乎确實餓得很了,低頭着急地吃了起來。
段擴依舊進行着每日的工作——修照片。
他取出電腦,把今天拍的照片導出來,然後打開修圖軟件,專心地操作鼠标修照片。
段西西喂完狗糧後在段擴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她用雙手托着下巴盯着段擴看,看着看着忽然有些困,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再一睜眼,周圍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不管往哪邊看去,到處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可奇怪的是,此刻的段西西一點兒也不緊張,她很平靜地跳下座位,大着膽子往前走去。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遠處突然亮起一簇微弱的紅光。
伴随着這簇閃爍的燈光,周圍響起了講話的聲音。
起初段西西還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麽,聽了一陣後,她漸漸聽明白了這裏的方言。
他們在說今晚捕魚的事情。
段西西接着向前走去,忽然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提着漁燈照到她的臉上,那小孩借着燈光打量了段西西好一會兒才說:“你不回去在家好好待着,跑這裏來做什麽?”
段西西好奇地問:“你,你認識我呀?”
小孩皺眉看了她一眼,說:“我怎麽可能不認識你。”
“哦。”段西西點了點頭,視線跟着小孩手裏的漁燈移動,她看到了小孩後面站着好幾位披着蓑衣準備乘着竹筏捕魚的大人。
“你們要去捕魚嗎?”段西西興奮道。
小孩抓起一個葫蘆酒壺晃了晃:“當然了。”
“那我可以跟着你們一起去嗎?”
“不行。”小孩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麽呀?為什麽你可以去我不能去?”
小孩哼了一聲說:“因為我比你大。”
段西西走近小孩一些,比了比兩人的身高說:“你也沒有比我高多少呀。”
小孩一聽這話瞬間憋紅了臉,嘴硬說:“我就是比你大。”
“這不是張家的小孩嗎?怎麽沒回家去?正好,小璋你留在這裏陪着她,你也別去捕魚了,就留在這裏等我們回來。”頭頂上忽然響起一陣低沉的嗓音。
段西西擡頭看去,卻只能看到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他長得很高,肩膀很寬。
“啊?我不要,我要跟着你一起去。”被叫做小璋的人垮着臉說。
那人卻不理會他的抗議,從他手裏拿走葫蘆酒壺,拍了拍他的腦袋說:“乖,明天晚上再帶你去。”
話說完之後,那人便招呼着其餘的同伴撐着竹筏向江中劃去,在寂靜的夜裏,響起一陣陣江水被劃開的聲音。
“哼,都怪你。”小璋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托腮皺眉說。
“我,我不是故意的。”段西西搓了搓手,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兩人默默無言地坐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小璋打破寂靜說:“算了,我就在這裏等着他們回來吧,明天晚上我就能跟着他們去捕魚了。”
段西西轉頭問他:“你為什麽那麽想去捕魚啊?”
“誰不想呀,捕魚多好呀!”小璋說起這個,激動地站了起來。
沒等段西西說話,他自顧自地比劃開來,邊比劃邊說:“我養了一只魚鷹,它抓魚可厲害了,每回捕魚回來,爸爸總會誇它抓的魚多。”
“魚鷹長什麽樣?”
小璋皺了皺眉:“你今天的話怎麽這麽多?剛才你不是看到了嗎?就落在扁擔上,渾身漆黑的那種鳥。”
“哦,我想起來了。”段西西點頭說。她擡頭看去,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在江上捕魚的人們,他們提着漁燈照明,扁擔上的魚鷹看準時機,像箭一樣地沖進水裏,再飛出來時,長長的脖子鼓鼓的,小璋的爸爸捏住魚鷹的脖子,把小魚從它嘴裏掏了出來,再扔到竹筏的籮筐裏。
“哇,你爸爸好厲害,我看見他抓到一條魚了。”段西西驚訝地說。
小璋卻糾正道:“是我養的魚鷹厲害。”
“啊?他們要走了。”段西西看着他們的竹筏慢慢地向更深處移動,不免失望地說。
“當然要走,越深的地方魚越多。”小璋提起手裏的漁燈,妄圖能照到江面上。
可漁燈的輻射範圍很小,小璋一直提到岸邊上都不能追上他們越來越遠的身影。
“唉!”小璋失望地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段西西跟着走到他的旁邊,但她沒有坐下來,而是追着那些星星點點的漁燈看。
漆黑的江面上閃爍着微弱的漁燈,除此之外,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江水流動的聲音在漆黑的夜裏顯得特別刺耳,仔細一聽,段西西仿佛能聽到魚鷹沖入水裏再滿載而歸地沖出江面的聲音。
“你爸爸又抓到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