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小璋托着腦袋盯着逐漸變小的漁燈看了一會兒, 然後站起來拉起段西西的手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啊。”

小璋帶着段西西轉身繞去了一個河灘,河灘裏面水草叢生, 蟲鳴不絕于耳。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呀?”段西西向四周看了看, 除了山就是水。

“待會兒就知道了。”小璋拉了拉段西西的衣服, 提起手上的漁燈往水面探去。

在橙黃的燈光照耀下,小璋撥開擋在水面上的雜草, 露出一個竹篾編的四四方方的籠子,透過縫隙往裏看去,有一條小小的黃鳝在籠子裏鑽來鑽去。

小璋一把将籠子提了起來,籠子裏的水從小孔裏漏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可小璋的注意力卻落在籠子裏的黃鳝上, 他晃了晃手裏的籠子,說:“你看,這裏面起碼有五條黃鳝。”

“真的嗎?”段西西探出腦袋向籠子裏看去, 只見裏面确實纏繞了好幾條黃鳝。

“你幫我拿着, 我去看看其他的。”小璋把籠子遞給段西西, 轉身去找另外的幾個鳝籠。

他一連撥開了好幾片水草, 從裏面掏出五六個鳝籠, 每一個都捕捉到了好幾條黃鳝。

“太好了, 今天晚上大豐收。”小璋看着地上的七個鳝籠, 高興地拍了拍手。

“黃鳝能吃嗎?”段西西蹲下來戳了戳籠子。

“當然了。”小璋叉腰道, 然後轉頭看向幾乎看不見的漁燈, 想了一會兒說:“算了, 我們先把黃鳝帶回去吧。”

“你拿三個, 我拿四個。”小璋把漁燈叼在嘴裏, 抱起地上的四個鳝籠, 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身後的段西西沒跟上來。

“你怎麽不走啊?”小璋蹲下來把鳝籠放到地上,再拿下嘴裏的漁燈往前探去,卻發現段西西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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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哪裏啊?”段西西猶豫了一會兒,抱起地上的三個鳝籠。

鳝籠濕漉漉的,還有一股腥味。

小璋被她問得莫名其妙,說:“當然是回家啊!”他重新把漁燈叼進嘴裏,再抱起地上的四個鳝籠,特意繞到段西西身後,确保不把段西西落下。

段西西抱着鳝籠忐忑不安地向前走去,前方黑乎乎的,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光芒,段西西下意識就朝着那道亮光走去。

她一腳踏進那道光芒之中,周圍白茫茫一片,但她沒有停下腳步,接着往前走。

下一秒忽然天光大亮,微風習習,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農家院子裏,有人喊她說:“西西,快來幫我煮糯米飯。”

“哦。”段西西下意識就朝喊她的那位婦人走去。

桌上擺了剛采來的紅藍菜,黃花菜,紫硯菜,還有黑豆。

段西西要做的工作是把上面的材料分別放到砂鍋裏熬出紅色,黃色,紫色,黑色的汁水,然後過濾備用。

砂鍋裏的水煮開後,段西西先加入紅藍菜,熬出紅色的湯汁後,再過濾掉殘渣,加入生的糯米浸泡。

婦人說:“好了,泡一個晚上,明天再煮。”

段西西點點頭,剛想接着熬黃花菜,忽然又有人喊她說:“西西,快來陪我一起做繡球。”

“什麽是繡球?”段西西下意識開口問。

喊她的是一個年輕一點的婦人,聽見她問,笑了下,指着架子上五顏六色的繡球說:“這個就是啊。”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架子上挂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繡球,既有大拇指般大小的,又有拳頭大的,最大的有一個足球那麽大。

它們統一被挂在竹架子上,

頂部串有一條長長的棉繩,棉繩吊着一個繡球,形狀多數為球形,一共有十二瓣,每瓣都繡上了精美的圖案,諸如梅、蘭、竹還有燕子等,繡球外圈和底部分別墜了一串流蘇。

一排繡球色彩鮮豔,小巧玲珑。

“好漂亮呀!”段西西忍不住上手摸了一個最小的,愛不釋手。

“我也能做嗎?”段西西好奇地問。

婦人笑道:“當然能了,你快坐下來,我教你。”

“好。”段西西搬了張凳子坐到婦人身邊,看着她拿着針線在一瓣紅色的布料上一針一針地繡着那朵蘭花,繡完之後,她再拿起另外一塊稍微硬一點的布料,折成類似椎體的形狀後,往裏填充棉花籽,谷殼,裝滿之後,她再把剛剛繡好的布料蓋上去,慢慢地一點一點縫合。

段西西看得入了迷,等婦人把那一瓣縫合好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問:“為什麽要做繡球呀?”

那婦人哈哈一笑說:“西西,你忘記明天是什麽日子了嗎?”

“什麽日子?”段西西撓撓頭,眼睛一閉一睜後,時間忽然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還是坐在院子裏,不同的是,身旁沒了那一架子繡球,也沒了做繡球的婦人,而她的脖子上卻挂了一個她昨天看中的小繡球。

“真好看!”段西西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繡球,拿起來對着剛升起來的太陽晃了晃。

“西西過來吃飯了。”身後有人在喊她。

段西西趕緊轉頭跑進屋裏,桌上放着一竹匾彩色的糯米飯。

那是浸泡了一夜的糯米做出來的五彩糯米飯,擺成圓形,從頭到尾依次是紅黃白黑紫。

“給,西西快吃。”婦人每樣依次抓取一份捏成飯團,放到段西西的手裏。

段西西接過來咬了一口,只覺得滿嘴都是糯米的香味。

“吃完了我們去歌圩看對歌去。”

段西西吃完最後一口糯米飯,好奇地問:“什麽是對歌?”

“這個嘛,你去了就知道了。”

吃完飯的婦人鎖好屋子,帶着段西西出門,街上的人很多,大家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段西西遠遠地就看見一塊空地上搭了棚子,聚集在空地上的人們依次分為三撥人,兩撥互相對歌,另一撥則作為觀衆。

段西西還沒走近,嘹亮的歌聲便傳了過來。起初她還聽得懂,後面就聽不懂了。

她問婦人說:“他們在唱什麽?”

婦人笑了笑說:“聽不懂就算了,待會兒我們看他們抛繡球去。”

婦人領着段西西爬上山坡,他們的抛繡球活動才剛開始沒幾分鐘。

男女兩隊各派出一人相向對立,女的拿着一個繡球,拽着棉繩旋轉多圈後抛了出去。

對面的男人仰頭盯着抛過來的繡球,雙腳左右移動,卻最終差了一點沒接到。

段西西嘆了一口氣說:“真可惜,差一點就接到了。”

然而沒接到球的男人卻一點也不難過,他把地上的繡球撿了起來,還系上了一個小巧的物件,交還給對面的女人。

女人同樣綁了一個小玩意,再抛回給對方。

周圍觀看的觀衆突然唱起了歌,那一對男女在歌聲中下了場,換了另一對男女上場。

段西西看不明白,她忍不住問婦人說:“他們是輸了球才要退下來的嗎?”

“哪裏呀,他們是看對眼了才下場的。”婦人笑着說。

“哦。”段西西撓了撓後腦勺,有點看不明白,于是她一邊抓着胸前的繡球把玩,一邊在周圍走來走去,聽一聽嘹亮的歌聲,嘗一嘗別家的糯米飯。

這場對歌持續了多久,段西西便聽了多久,吃了多久。

快到散場時,婦人氣喘

籲籲地找到段西西說:“你跑到哪兒去了?害得我一頓好找,快跟我回家去。”

“對哦,要回家。”段西西喃喃自語,跟着婦人一起走。

走了一會兒,段西西停下腳步,後知後覺地說:“不對,我應該要去找哥哥才對。”

話一說出口,段西西猛地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自己的手臂,她猛地擡起頭來,然後才發現她還坐在房車裏,手臂上被自己的腦袋壓出來一道紅印子,腳下的飛飛啃着骨頭玩具,而坐在對面的段擴仍在專心地修照片。

“哥哥,我睡了多久呀?”段西西擦了擦嘴巴說。

段擴動作一頓,擡起頭來,愣了一會兒後說:“西西你剛才睡着了?”

“應該沒多久。”段擴想了想後說,要不然他怎麽沒發現西西睡着了?

“西西你困了?要不要去床上睡覺?”

“不,我不困。”段西西搖了搖腦袋,忽然覺得脖子被什麽東西勒着。

低頭一看,卻發現脖子上挂了一個小巧玲珑的紅色繡球。

“是繡球!”段西西拿起胸前的繡球驚訝道。

段擴好奇地問:“西西,這個繡球是你買的嗎?我怎麽不知道?”

“不是,是阿姨送我的。”

“哪個阿姨?”

“做繡球的阿姨。”

“……”段擴默了一會兒,叮囑她說:“下次再有阿姨送你東西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

“好。”段西西抓着棉繩旋轉着手裏的繡球玩,甩了幾圈之後,她突然跟段擴說:“哥哥,有紙和筆嗎?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我要把他們都畫下來。”

“有,你等等。”段擴從箱子裏拿出一疊草稿紙和鉛筆橡皮擦。

段西西接過紙和筆後立馬将紙攤開在桌子上,然後握筆專心地在紙上畫畫。

“西西你之前學過畫畫嗎?”段擴看着段西西認真畫畫的模樣,好奇問。

“沒有。”段西西頭也不擡地搖頭。

“那你剛才都夢見了什麽?”

段西西想一下畫一筆,說:“我夢見我跟着他們去捕魚了,還有抓黃鳝,吃糯米飯,做繡球,聽對歌……”

“這麽多啊?你都記得嗎?”段擴低頭看了眼段西西畫的畫。

她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卻并不妨礙她想表達的意思。

段西西畫完一張之後接着畫另一張,一口氣畫了四五張才作罷。

“好了,我畫好了,哥哥你快來看。”段西西放下筆,先把第一幅畫拿了出來。

畫面中間是一架竹筏,竹筏上站着一個很抽象的人,還有魚鷹,幾團像火又像雲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麽?”段擴指着那團奇怪的東西問。

“漁燈呀!”

段擴愣了愣,瞪大眼睛再看了一遍,怎麽看都不能把這團東西和漁燈聯系在一起。

“那這個像襪子一樣的東西呢?”

“抓黃鳝的籠子。”

段擴憋着笑,又指了一個大圓盤說:“那這個呢?”

“糯米飯。”

“這個是蚯蚓嗎?”

“哼!這是黃鳝,”段西西氣呼呼地把所有畫都收了起來,“哥哥真讨厭!”

她賭氣地背過身去,一點兒也不想搭理段擴。

段擴趕緊說:“西西你別生氣,再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段西西聽見當沒聽見,不為所動。

“我再看一遍,這次絕對能認出來。”段擴接着說。

段西西卻仍舊一動不動,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麽,興奮地抱着畫轉過身來,神采奕奕道:“我要給楊姐姐看,她肯定能認出來。”

段擴的視頻電話

打進來時,楊千陵剛敷上一片面膜。

她想了想,按下接聽鍵,剛想板着臉問“幹嘛”,屏幕裏卻突然出現了段西西,她迫不及待地跟楊千陵打招呼說:“姐姐,我是西西!”

楊千陵一看到段西西便心花怒放,奈何臉上剛敷了面膜,于是她只好扶着眼睛上的面膜,克制着說:“西西,姐姐好想你!”

“姐姐我也想你。咦,姐姐你的臉上為什麽白白的?”

“哦,我這是在敷面膜呢。”楊千陵坐了下來說。

“哦。”段西西點點頭,抽出第一張畫問楊千陵說:“姐姐,我畫的畫好不好看?”

屏幕被段西西展示的畫占據,楊千陵努力看了一會兒誇贊道:“好看!”

“真的嗎?”段西西興奮地問。

楊千陵說:“當然是真的,難道姐姐還能騙你不成,你畫的是不是捕魚和抓黃鳝?”

段西西一聽立馬高興地點頭。

“還有這一張。”

楊千陵驚訝地大叫說:“哇,西西你還去看抛繡球了?你才多大,也不知道害羞。”

“我還有一張做繡球的!”段西西興奮不已,迫不及待地要給她展示下一張。

無一例外,楊千陵每次都能準确地看出段西西畫的是什麽。

一旁的段擴聽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問:“你怎麽看出來的?我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來。”

楊千陵笑了下說:“你跟我當然比不了,我雖然沒像你那樣去旅游,但我看過的東西可比你多得多。”

楊千陵又轉向段西西說:“西西,姐姐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畫嗎?”

段西西歪着腦袋想了想,點頭說:“可以啊,姐姐你想用就用,不用跟我說都可以。”

“好呀,西西真乖!”

楊千陵便讓段擴把段西西的畫一一給她拍照發過來。

段擴按照她的要求,每一張都點了原圖發送。

發完之後,他忍不住問:“你要西西的畫做什麽?”

楊千陵把這些畫都下載下來,然後才說:“這你就不懂了吧?西西的畫多好看吶,多好的靈感,不用白不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在西西的基礎上畫成另外一副畫?”

“沒錯!”

“我先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畫畫了。”

挂斷電話之後,段擴盯着桌上的畫看了半晌,看了老半天還是沒能看出來段西西說的漁燈,黃鳝……

然而此時的段西西卻因為得到了楊千陵的肯定而興奮不已,嘴裏哼着在夢裏學到的山歌。

段擴覺得她哼出來的調子有些耳熟,便拿起手機,打開聽音識曲功能,沒一會兒倒還真讓他找出一首山歌。

段擴點開播放鍵,熟悉的曲調跑了出來,他忍不住問段西西說:“西西,你什麽時候學會唱這首歌的?”

“嗯?”段西西扭頭看向段擴,想了想說:“剛剛呀!”

“是不是很好聽,我唱給你聽!”段西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跑到段擴跟前說。

段擴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後,他說:“好啊,你唱吧。”

“那我要開始唱了。”段西西清了清嗓子,跟着手機裏的曲子一起唱了出來。

她的童音和山歌的調子碰撞在一起,唱出特別的韻味。

原本抱着骨頭啃得忘乎所以的飛飛猛地豎起耳朵,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後從座位底下爬了出來,跟着段西西一起,扯開嗓子嚎了起來。

段擴本來覺得段西西唱得還挺好聽的,飛飛一加入,調子瞬間變得奇奇怪怪的。

段擴低頭看了眼飛飛,此刻的它擡起腦袋,一刻不停地跟着調子嚎叫,尾巴不停地搖來搖去。

“算了,

就讓你們一起唱吧。”段擴自言自語道,聽了一會兒,他打開電腦接着修照片。

修沒一會兒,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一串消息提示音。

音樂被迫中斷,段西西便停下來說:“哥哥你用手機吧,我不唱了。”她蹲下來拍了拍飛飛的腦袋。

“好。”段擴點了點頭,打開聊天軟件,是陳風生給他發來的。

“重磅消息,剛才A家的工作人員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你和西西還有飛飛一起被評為年度up主之一,頒獎儀式下下個月召開!”

“你會出席吧?一定會出席吧!”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個頒獎儀式的重要性吧?”

“別跟我說你不想去,我們不是還要辦工廠嗎?現在的我們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曝光的機會。”

陳風生說了一大串,生怕段擴不答應帶着段西西一起出席頒獎典禮,事先說了一堆理由。

段擴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跟飛飛一起玩的段西西,想了一會兒說:“下下個月是過年以後嗎?”

“當然。”

“那時間還挺巧的。”

“怎麽樣?去嗎?去我就給工作人員打電話。”

段擴說:“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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