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武林大會(二)

第45章 武林大會(二)

華山是五岳之最險,從華山腳下往上望去,雲霧缭繞之中,山巒奇峻,高峰嶙峋,一條渭水繞山而流,綠水映山,青山傍水,正是一處風水寶地。

正是:渭水綠溶溶,華山青崇崇。山水一何麗,君子在其中。

一撥一撥的武林中人在山道上往上走,有的幫派見了面相互一拱手,有的幫派卻是一副誰也不搭理的模樣,趾高氣昂地走着。

我們走到山頂,幾名穿着道袍的武當弟子迎上來,笑吟吟地問:“兩位朋友是哪個幫派的?可帶了請帖麽?”

我往旁邊瞄去,果然看見進門的人手裏都拿着紅底金字的請帖。

我作勢翻了翻口袋,一臉納悶的模樣拍拍風燭的肩,說:“師哥,請帖是不是你拿着呢?”

風燭輕笑搖頭。

那武當弟子皺眉道:“沒有請帖可不能讓二位入內了。”

我朝那武當弟子咧嘴一笑,軟言道:“我們是竹峰派的,請帖在師父身上,師父還沒上山,讓我們先進去可好?”

武當弟子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道:“竹峰派?那是個什麽教派?你們該不是進來混吃混喝的吧?”

我板起臉,“小兄弟,你怎麽這樣說話呢?我們竹峰派人才輩出,可不能這般被你們武當羞辱。這樣吧,這位是我們大師兄,你若是能接下他三招,那我們就承認我們是來混吃混喝的。”

風燭有些詫異地看我,我朝他眨了眨眼。

那武當弟子思忖了一下,看風燭一副翩翩公子弱不禁風的模樣,不知哪裏來的自信,道:“既然如此,小道便與兄臺過幾招。不知兄臺用的是劍還是刀?”

風燭道:“我不用武器。”

武當功夫重在掌法,那小弟子一聽,立馬信心倍增,朗聲道:“那小道便與兄臺練練掌法。”

那弟子坐實馬步,雙手在空中劃了個圓,正是武當掌法第一式太極輪。

這一式将全身四周護了個嚴實,是最常用的防禦招式。

風燭一手成掌,在那弟子手上輕輕一撥,小弟子趕緊伸手來擋,風燭腳步輕移,只一晃便繞到小弟子身後,在他背心輕輕一點。

若那一點換成掌,那小弟子已然喪身掌下。

那弟子鼓了鼓嘴,道:“方才那是……疏忽了,再來一招。”

風燭輕笑,先發制人強攻而上,只見他身形晃動,出手飛快,小弟子還沒等出招,風燭已退到幾尺之外。

那小弟子身上道服卻已破了數十個口子,每個口子都在人體死穴的位置上。

那小弟子的臉唰地白了,連忙朝風燭拱手,道:“小道不識擡舉了,兩位大俠快請進。”

我跟在風燭屁股後面,一臉得意地走了進去。

只見群山之間一處平地,四面雲席高坐,賓客滿堂。四面最前方坐了四個武林中勢力最大的幫派,其餘幫派的席位都設在這些幫派之後。

南崇武當,北尊少林。

南首處武當山長髯道人坐于其中,兩側立了一排穿着道服的弟子。

北首少林一色的黃色僧袍,中間一名身穿袈裟的老僧,乃是少林掌門慧淨。

西首金河教衆人面色陰郁,那名不男不女的弟子手上纏着繃帶,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東側一行人人身穿白色喪服,坐在正中間秀眉不展的正是安瑞文之女安如晴,身側立着崔展蝶和安夫人。

洛水山莊。

我的視線飛快地在洛水山莊一衆人之間掃過,停在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白袍,青絲似水有幾縷從額間垂落,眉目間溫婉如玉,眸中似有一股說不出的悵然之感。

風吹過山林,林葉飄飄。

葉子從他眼前劃過,他卻沒有擡眼來看一看。

尹洛依。

多日不見,他似乎更憔悴了些。

他沒有看向我,忽然擡起頭來對身邊的人輕輕笑了笑。

身邊那人伸手替他把額間的碎發捋到了耳後。

蕭瀚墨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會做事了。

我擡頭看了看風燭,發現他也在看尹洛依。

眸中有種複雜的情緒。

賓客魚貫而入,喧嘩聲越來越大。

突然一名弟子铛铛地敲起了銅鑼,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武當掌門長髯道人站起來,聲如洪鐘。

“各位江湖的朋友,武林盟主之位已空缺兩年有餘,所謂群龍不可無主,江湖各幫派的力量無法彙聚,使得邪教流月宮愈發猖狂,如此下去,勢必使江湖上人心渙散,流月宮一人坐大!”

人群喊起來:“長髯道人說得對!要選出盟主,剿滅流月宮!”

長髯道人繼續道:“象征盟主之位的流英劍,老道已經找到了。”

長髯道人擺了擺手,兩名武當弟子托着一把寶劍走上前。

寶劍出鞘,劍刃清瑩,色如霜雪,一片枯葉飄然落于劍刃之上,寶劍未動,枯葉卻驀然斷為兩半。

“好劍!”有人高呼起來。

“那便是流英劍?”我問風燭,風燭久久沒有回答,我回頭一看,卻沒有了風燭的影子。

少林掌門慧淨朗聲道:“這流英劍兩年前被奸人奪去,一直下落不明,長髯道長是從何人手中得來此劍的?”

長髯道人笑了笑,道:“不瞞各位江湖兄弟們說,那奪去流英劍的奸人,正是那流月宮大魔頭流蘇!”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

金河教和洛水山莊的人都變了臉色。

“是流月宮的人搶走了流英劍!”

“竟是流蘇!”

慧淨兩條須眉顫了顫,道:“長髯道長,可是與那流蘇交手了?”

長髯道人道:“正是。折損十三名弟子,才從魔頭流蘇手中奪回了寶劍。”

慧淨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道:“依老衲只見,長髯道長既然舍命奪回寶劍,那這武林盟主之位,非長髯道長不可。”

長髯道人道:“武林盟主應當在武林大會上角逐得出,怎可随便下定論?那流蘇不過是空有虛名之徒,流月宮也不過如此罷了。”

慧淨憨厚地笑笑,道:“長髯道長莫要過謙了。”

金河教一衆人表情更難看了,那被砍斷了手的弟子氣得面如金紙,就差沒背過氣去。

崔展蝶跳出來,怒道:“你胡說!那日流蘇以一人之力殺死三位少林圓字號高僧,還殺了我師父!你當日便在場上,為何不與流蘇決一勝負?”

長髯道人表情變了變,道:“那你倒是說說,我這流英劍如何得來?”

崔展蝶語塞,憤憤地哼了一聲。

安如晴淡然道:“展蝶姐姐,多說無益,到時真與流蘇對決的時候,便能分得清真假了。”

全場衆人議論紛紛,突然身後一人低聲喊了一聲:“就是他!他就是那個沒有請帖混進來的人!”

沒有請帖混進來的人?

乖乖,不是說的我吧?

我回頭看了看,被風燭打敗的小道人在後面指着我,旁邊跟着兩個年齡偏大的道士。

我扭頭看了看,風燭還是不見人影。

我道:“小道士,你做人這樣對嗎?認賭服輸,你明明輸了,現在還想反悔?”

那小道士怒道:“是你們騙人在先,我問了師兄了,根本沒有什麽‘竹峰派’!”

一名道人看了我一會,一雙眉毛越縮越緊,他突然高聲道:“是你!你是流月宮流蘇的男寵林暮!”

我的名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了?

我身邊的人立馬跟躲瘋狗一樣跳了開去,以我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

我道:“你這個道士,不要血口噴人!你說誰是男寵呢?”

那道士道:“那日在洛水山莊我見過你!還有這把劍,劍柄上挂了一個鈴铛,你就是男寵林暮!”

我怒道:“你別一口一個男寵地叫!叫得很朗朗上口是不是!?”

那道士拔出劍朝我走來,我一路後退,他突然朝我一掌拍來,我一個踉跄竟摔到了臺上。

一擡頭,對上一雙詫異的眸子。

水眸點漆,柳眉微蹙。

青絲飄搖,樹葉飄搖。

他的口型動了動,說的是:森兒。

身邊蕭翰墨皺眉喊出聲:“林暮?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對他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尹洛依神色凝重,直勾勾地盯着我。

長髯道人飛身下來,落在我身邊。

他端詳了我幾眼,沉聲道:“沒錯,你便是流蘇的男寵林暮。當日在洛水山莊,流蘇正是為你而來。若不是你,安莊主和三位少林大師也不會慘死!是你害死他們四位的!安少主,這位才是害死你父親的仇人。”

安如晴表情陰郁,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複雜。

人群被他的話激怒了,一片殺死我的呼聲驟然爆發,人人看我的眼神就跟看過街老鼠一樣。

我梗起脖子,大聲道:“胡說!難道是我心甘情願當男寵的嗎?流蘇幹什麽事情我幹預得了嗎!”

“殺娈童!殺娈童!殺娈童!”

一波高過一波的呼聲爆發,在山谷間回蕩。

長髯道人捋了捋長須,拿起流英劍對着我,高聲道:“流月宮十惡不赦,今日老道便用這流英劍,誅殺流月宮的走狗,用他的血來祭祀溫山劍派、安瑞文莊主及三位少林大師!”

“好——”人群高呼,呼聲經久不衰。

我這才意識到,這世上竟有這麽多人想殺我。

這一切,都是流蘇害的。

長髯道人一手持劍,一手劃了個劍訣,做了個起式的動作,流英劍刃閃閃發亮,寒光澈冽。

鋒利的劍刃劃破空氣,朝我迎面劈下!

“林暮,拔劍!”尹洛依的聲音喊。

生死關頭,我握住劍柄,長劍出鞘,發出金石之聲。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綠龜鱗。

只聽兩劍相碰铛的一聲,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将我沖倒在地。

人群寂靜了片刻。

一段斷劍刺入不遠處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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