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

劉經理找到我的時候，我正準備下班。

“小宋，今天臨時需要加班，可能要辛苦你一下。”

我在這個開發公司入職剛好一個月，原本周五晚上總算可以休息，回家小酌一杯，這下又給攔住了。

“連續三天加班了啊，下次提前提醒我一下，不然總是臨時。”我笑道。

“是是是，沒辦法，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今晚順利的話，國土局和教育局能一舉拿下——今晚，常順老板要去見咱們京州的大領導，手掌開發生殺大權的市委/書/記。所以他指定讓你陪同。”

“不是因為我熟悉項目吧？我來公司才幾天啊？是老板想要個有留學背景的，渲染一下國際教育的氛圍？”我從手提包中拿出口紅和鏡子，一邊補妝一邊說道。

“你怎麽不熟悉項目啊！你來了以後我們多得力啊，一些細節設計你給的意見多好！另外你也懂得，美女坐鎮，鐵石心腸的市委書/記可能不會太掃面子，也聽得進我們的話嘛。”

我笑意吟吟地合上鏡子：“所以今晚是吃飯？喝酒？八項規定以後還能麽？”

“不能啊！誰能，那市委/書/記也不能，清正廉潔的代表啊。所以約了在會展中心喝茶。”

常順老板是從外地來京州的開發商，目标是争取承包京州江岸邊的一塊教育用地，用來建國際中小學。他在這裏迅速組建了開發小組，我算是運氣好，律師事務所的工作被拒後立刻找到這個公司。他們着急招人，我也着急工作，一拍即合。

會展中心據說是行事果斷、思維超前的京州市/委/書/記一手規劃起來的，從前是一塊嚴重的工業污染區。現在會展中心附近的産業蓬勃發展，政府在這裏建立了一個公家會所，據說裏面環境一流，但找不到名煙名酒，盡是食堂标準的粗茶淡飯。目的是既提高官員工作積極性，又同時監督廉政，基本上就是一個環保綠色會議室，讓官員更公開透明的和投資商接觸。白天開放給老百姓，晚上供加班加點談投資的政府人員和開發商使用。聽說這是京州紀/委/書/記的提議。

一踏入這間會所，我覺得粗茶淡飯也值了，畢竟不俗的風光更難求。亭臺樓榭落于人工湖上，雖是初春，湖上只有荷莖，未見蓮花，但月光交映的湖面如鏡，回廊兩側擺放的盆栽風姿靈秀，最難得是空氣中的靜谧，讓人心靜。

我們被安置在玻璃蓋成的溫室花園中，京州市國土局局長和教育局局長很快趕到，只有市委/書/記稍遲後到。溫室裏一片青翠，樹高襲頂，在這裏開會，确實享受。

我将規劃資料分發好後，坐回座位。我知道今晚自己可能是花瓶的角色，好在着裝合宜，皮膚妝容都在狀态。

看了看表，已經将近 8 點。

急促的腳步聲從綠樹環繞的入口傳來，國土局局長最先站了起來，其他人也是忙不疊地起身，看來重量級角色壓軸亮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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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我們面前：“都到了吧，那開始吧。”

我看見他的臉，心驚：這不就是回國前一夜醉酒夜宿我家的那個男人！

“達康書/記，您好，我是新順集團的總經理常順，”常老板滿臉殷勤，要與他握手，“這是我的秘書，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宋青囡。”

我當下判斷，李達康離開我房間時并不知道我的樣貌和姓名，畢竟我在他蘇醒前早就離開，只留下一張無名紙條大概說了下發生的事情。

“你好，青囡啊，很別致的名字，”李達康臉上并無異色，向我遞手，“我一個多月前也才從美國回來。”

他的手指纖細修長，皮膚冰涼。真是一雙美手。

“去看女兒？”國土局局長問道。

“公差公差。”李達康一邊說一邊坐下。

“标書，”他拿起為他準備的文件，“之前看過，這個項目我很感興趣，所以今天把你們叫來，看能不能高效溝通，以盡快決定。今天國土、教育的一把手都在這裏，大家有什麽意見，放開提。我們這邊有什麽問題，也會坦誠地問常老板你。”

“是是是，”常老板點頭有如搗蒜，“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宋，給書/記倒茶。”

“不，”李達康迅速伸出手阻止我，“你，”他回頭點着坐在背後的秘書，“去車上把我水杯拿來。”

“哎呀李書/記，真清廉啊，我聽說這會所提供的都是最基本的茶飲了，您還自己帶水，真是不占公家一點便宜。”常老板及時奉上馬屁。

“我這水杯裏的水也是剛從辦公室接了來的，算不算公家便宜啊？”李達康埋首在文件裏，開玩笑的聲音也帶着嚴肅，“嗯，這規劃案上有的東西是更新的，之前那份沒有，我一邊讀，常老板你一邊幫我解釋一下吧……你們吃飯沒有？”

他突然擡起頭，眼神在一桌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後落在我身上。

衆人面面相觑，兩位局長點頭說吃過了，常老板只管一味客氣，擺手說不用。

“你呢，青囡你，你吃過沒有？”他沖我揚揚下巴。

“我……”我在這突如其來的關注之下，竟一時語塞。

“沒吃過吧，”他綻開笑顏，眼角紋路四起，卻有種少年般的可愛，“老板虐待你是吧？”

常順又是一陣的擺手，不不不不敢虐待留洋高材生。

李達康接過秘書剛拿來的水杯：“小陳，去，跟廚房說要一份晚餐，給這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