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餐

我奔下樓，有點緊張地走到客廳。

李達康臉上稍挂疲累，正脫下西裝外套。他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下頭整理外套搭在沙發上。

我指指餐廳：“餓了吧？晚飯已經做好了。”

他停住解領帶的手，有點驚訝地望向餐桌。

看來一碗面就讓他對我的廚藝産生了恐懼。我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該死，趕快殷勤地跑過去拉開椅子：“請坐！”轉身就奔去廚房盛飯。

出來的時候，李達康已坐上餐桌，卷起袖口，雙眼警惕地掃視着桌上的三菜一湯。

“書記，您的飯。”我将熱氣騰騰的飯碗遞到他面前。

他夾起一筷子清蒸鲈魚，放入口中。

我仔細地觀察他此刻不陰也不陽的神情。

李達康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掠過，只是再将筷子探入盤中。他一擡頭，看見我探詢的目光，立刻瞪了瞪眼：“看什麽？吃飯。”

我只得老實地端起碗，努力刨飯。

之後我每天上午都跑去梁叔店裏觀摩，手持筆記本在主廚身邊轉來轉去。

“小宋你很用心嘛，”梁叔看着我記錄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

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大領導，難伺候啊。”

随着我去店裏學習次數的增多，每天晚飯的消滅情況越來越好。我也逐漸摸清了李達康的一些愛好，譬如他不愛菜裏太多姜蒜，怕火氣重，我于是減少用量，又記得飯後送上一杯菊花茶降火。

李達康每天吃飯的時候，會問我一些問題，譬如今天幹了什麽，家裏菜有沒有，錢還夠不夠，有沒有時間回去看看媽媽。我知道他長久地沒有子女在身邊，和小輩交流難免吃力，想要發起聊天，也只能問些公式化的問題，因此自己就主動多說一些，哪怕他不感興趣，至少讓氣氛不要太冷清。

Advertisement

他吃完飯後如果時間不太晚，又沒有更多工作要處理，就會看看電視新聞。這時我會陪同在旁，也跟着一起看，有時也會同他讨論下新聞的內容。

我像是在彌補過去多年虧欠親人的時間。如果時光倒回，我不會再做一個任性的小女兒，在父親母親需要我陪伴的時候，一個勁地刷手機，提不起對他們話題的興趣。

何況，李達康并不是一個那麽乏味的人。他放松下來的時候，也會同我笑着打趣；讨論問題的時候，會忘記我的年齡，認真地和我争論。

有天早上，他出門前叫住我：“阿囡。”

“诶。”我停下收拾碗碟的手。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叫我阿囡。頭幾次都是在開我的玩笑，說父母取了個何其偷懶的名字，漸漸地就叫熟了起來。他喚我阿囡，我并不覺得反感。

“今晚我會早下班，大概六點左右到家，”他俯身穿鞋，細長的手指靈活地系帶，“晚飯多做幾個菜吧，另外去我書房的櫃子裏找一瓶酒。”

于是上午我就趕去了超市，按網上的食譜挑了幾個新菜的食材——在店裏學習久了，自己又天天實踐，很快就摸清楚了一些基本的烹調知識，也能有模有樣地照着食譜做出一份不太差的菜。

回到家，打掃了衛生，四點開始備菜，忙碌到五點半。然後去書房挑酒。

櫃子裏并沒有什麽名酒，我想着晚上做了煎燒牛排，菜式以紅肉居多，就挑了一瓶紅酒。

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撞掉了桌上的一疊文件，散落一地。只得老實彎腰拾起。

又怕打亂了頁面的順序，一邊撿一邊小心比對頁碼。這時，一份标為“新順集團國際中小學規劃案”的文件吸引了我的視線。

我知覺身體的僵冷：竟然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隐患埋伏着。

我仔細翻閱手頭的文件，并找不到宿舍規模的資料。

樓下響起了關門聲，李達康已經回來了。

我趕緊把文件回歸原位，拿起紅酒跑下樓。

李達康站在客廳，伸手遞給我脫下的外套和領帶：“幫我放回卧室衣櫃吧。”

他平日都是自己将衣服放回衣櫃，在家時很少讓我進入他的卧室。

但我沒有心思揣摩這一點，滿腦子都是國際學校規劃案中潛在的大炸彈。

李達康的衣櫃十分單調，一水深色調的黑、灰、藍。我将衣服挂好後，走下樓直接去廚房端菜。

我手持兩盤菜從廚房出來，才發現餐廳并沒開燈。

只有一片朦胧的燭光在等我。

是一個生日蛋糕，靜靜地擺在餐桌上，雪白的奶油上點綴着鮮紅的草莓。

燭光照亮李達康的身影。他坐在桌邊，似乎努力和桌上的蛋糕劃清界限，緊閉着嘴東看西看，就是不看蛋糕和我。

“書記，您生日？”我問。

這句話似乎惹毛了他，他扭過頭來看着我：“明天難道不是你生日麽？你別指望我會為你唱生日歌。”

作者有話要說：

在達康書記的激勵下火速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