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八
宋青囡在佛寺住了幾日，每天跟着母親念經打坐，過古時生活，時間觀念都變淡薄，真是不知世上已千年。
母親對她是親切的，只是不願意同她聊太多過去，也從不讨論細節。
她有一日問母親：“要怎樣放下一個人？”
母親說：“你要放下的不是人，而是憂思。放下害怕，拾起真心。”
她并不全懂，但是她知道，怕沒有用，既然回來了，該做的事情就必須堅持做下去。
收到張明開信息的那天，她正坐在大殿的門廊上看書。
張明開的短信很簡短，只有三個字：“結束了。”
她把短信給母親看，即使她不再為紅塵俗世動容，也應該知道這個消息。母親看了，良久無言，只起身去佛像前跪了很久，誦經祝禱。
三年前，宋青囡被常順綁架，因為事件中卷入了李達康被監視一事，她拜托張明開做常順的代理律師，好教他知道不要洩露視頻的事情，否則還要罪上加罪。
原以為事情就到此了結，塵埃落定。結果四個月前，已落獄的常順聯系上張明開，告訴他視頻的事情另有隐情。
“根據常順交待給我的信息，他根本沒有那麽大能耐在李達康家裝攝像機，而是背後另有他人，”張明開在同她Skype視訊會話時說，“這個人你知道的，就是當年判死你父親的那一位。他知道你回國，派人監視你，怕你鬧事，這一監視就監視到了李達康家去，估計他也很意外。”
李達康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宋青囡突然明白，為何當時常順會輕易将自己招入公司，背後恐怕少不了那人的支持。只是誰都沒有料到，常順會惱羞成怒辭退了自己。
“常順就是個土財主，沒有什麽文化，一遇事就亂拳打死老師傅。難怪他當初要綁你——他行賄的事情一暴露，很有可能檢方一路撕下去，查出他主子來。自己捅了簍子，進退都是死路一條，急瘋了。”
張明開認為，常順入獄這麽久後突然要供出背後的人，可能是風向變了。
“中央這幾年都是大動作啊，落馬的高官一個接着一個。我估計常順是聽說了什麽，或者有人找到他要求配合調查——青囡，你有生之年，可能有機會目睹沉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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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囡的心像是突然撐開又收攏一般，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她不是沒想過這一天。犯錯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她的父親以生命為代價，而害她父親的人呢？
但真的突然有了複仇的希望，她并不覺得狂喜。
似乎早就接受了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一切有因才有果。
“你叫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我見證歷史？”宋青囡道。
“這只是其一，”張明開低頭，似乎難以啓齒下文：“青囡，你不得不考慮，當年的視頻可能并沒有全被銷毀，可能有更多的視頻在那人手裏。”
“那又怎樣，”宋青囡不理解，“難不成他要拿出來要挾我或者李達康？中央要治他，我們有什麽能力阻擋？”
“如果中央查他，查出了這個視頻，你覺得李達康不危險嗎？”張明開說，“要是真的派紀委來查他的作風問題——青囡，我只怕你會心疼。”
經他這一點明，宋青囡确實認得形勢之嚴峻。
“所以你讓我回來，是為了？”
“青囡，你有沒有想過，你也許可以嫁給李達康。”
這話從張明開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有點超出宋青囡對他的認知。
“你如果能夠正大光明地嫁給他，即使這視頻流出又如何？”
所以在張明開證實了中央調查組的行動之後，宋青囡就辭掉了工作回國。她先是找到易學習，知道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又身在紀委，該怎麽做，問他最為穩妥。
她并未提及視頻的事情，只是透露了中央調查的消息，若是案件中的冤情可以平反，她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地要求和李達康在一起。三年前，她是詐騙犯的女兒，三年後，她是資歷優秀的國際律師。
易學習怎麽都不會想到，曾經李達康家的小保姆，會一臉自信地站在自己面前，要求省委批準她嫁給李達康。年齡差距是問題嗎？他一下子不敢肯定了。
他将宋青囡介紹給了省.委.書記沙瑞金。沙瑞金對中央的動作也有察覺，因此只對宋青囡提出了兩個要求：一.中央調查的最終結果必須明朗。二.兩人必須真心。
“沙書記，您不擔心我的年齡？”宋青囡那天在籃球場邊問。
沙瑞金笑：“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從來不認為這是什麽問題。從輿論角度來說，青囡，你應該慶幸自己三十歲了——在中國，太多人對三十歲的女人持有偏見，認為她們已經很老啦！”
第二天清晨，母親對宋青囡說：“你該下山了。”
宋青囡一時真以為穿越回了古代，差點下跪拜別。
三年前走過的這條山路已經翻修，鋪上了齊整的石板，再不怕下雨天泥濘坑窪，兩側甚至種上了好看的花朵，頗有天然姿态。
宋青囡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誰做的改變。他的情意早已與這座城融在一起，自己躲不過。
走到半路，竟然又下起了大雨。宋青囡被澆成落湯雞，苦笑這狗血的巧合。
濛濛雨霧中，有人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自己。
宋青囡心跳加速，在原地呆站住。
若真是他——她向佛祖起誓，哪怕前路滿是荊棘，她都願意走下去。
那人向自己走來，越是靠近，腳步越是急促。
“宋青囡！”他走近身，臉上還有怒氣，“我警告你，沒有我的批準，不準你再離開京州半步！”
擁抱是期盼太久的靠岸。宋青囡閉上眼，丢掉所有紛亂的思緒，安心停靠在他的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提要：killing me softl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