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簡正和沈止初疑似戀情的熱搜,在那一晚突然出現又突然銷聲匿跡,就像從沒有存在過。
元德律師備好的那份聲明,也到底沒有發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有人摁響了翠岸別墅的門鈴。
仲姨匆匆小跑過去開門,門外是個四十多歲的西裝男人,面相溫和穩重。
他遞過來一個紙袋,“藥和注意事項都在裏面,請您轉交給沈小姐。”
仲姨睡得早,完全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一聽是藥,關上門就立刻打開看。
一看就愣住了。
怒氣沖沖敲開主卧門,“初初,他不做措施?你不能慣着他啊,罵他了嗎打他了嗎?”
“……昨天是我要求的,家裏沒有準備。”
“……”仲姨恨鐵不成鋼,“你要求的又如何?這不是他的責任和義務嗎?都談着戀愛了,家裏還不準備好必需品?”
按照原來的節奏,傅予沉應該在出差回來當天就派人把東西準備好。
可是,當天一進門,他就在這裏看到了嚴寶華,于是心裏冷下來,這件事已經在他內心劃了叉。
他沒想過要發生,自然也就沒準備。
可他的這番心路歷程,仲姨和沈止初自然不會知道。
說出去可能也很難讓人相信,昨晚吵成那個樣子,竟然還能發生,甚至後來吵着吵着,又去親吻。
沈止初笑了笑,“只吃這一次,應該沒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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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下次他來,我一定要狠狠教育他。”仲姨說,“這些東西,以後我加到日用品清單裏。”
“不必了,”沈止初唇角還挂着笑意,“我跟傅予沉,結束了。”
仲姨一愣,仔細看她的臉,這才發覺她臉色的異常,白得像是随時能暈過去。
伸手去試,額頭滾燙。
昨夜經受了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又赤腳在冷雨裏站了許久,會發燒也正常。
好在家裏常備着退燒藥,仲姨給她吃了,又讓她回床上休息。
暈乎乎睡到傍晚。
發了汗,渾身黏膩,沈止初去洗了澡,圍着浴巾站在洗手臺前,打開鏡櫃。
傅予沉的剃須刀。
她的目光平靜無波從其上掠過,拿起護膚品,抹了臉。
去更衣間換上睡裙,走出幾步,她又返回來,打開鏡櫃,将剃須刀扔進垃圾桶。
哐通一聲。
沉甸甸的。
心髒跟着一陣墜痛。
現在的一點點痛,總好過将來的鑽心剜骨。
她沒做錯。
本來麽,她也做不來柔順的樣子,傅予沉的性格,适合有個溫柔的伴侶。
她也一樣。
他們都太硬太鋒利,即便在一起,也總要刺傷對方。
在這裏結束,再好不過。
畢竟也不虧,她總歸是跟他做過一次了。
戀人情侶該做的,他們都做過了,恰到好處,不多不少。
這麽想着,沈止初重新鑽進被窩。
側躺着,視線不期然落在那張單人沙發上。
法式柔軟的雲朵沙發,低飽和的奶杏色。
傅予沉穿着黑T恤坐在上面時,沙發的柔軟和他的俊美鋒利對比很強烈。
每一次在燈下看他,每一眼,他都讓人驚豔。
她當然不是顏控。
可被那樣的他望着,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沉淪。
這張沙發,明天要讓仲姨扔掉。
當晚傅予沉回到傅宅。
傅之愚本來等在一樓客廳,扮足了架勢,要與他好好聊聊撤熱搜的事。
可傅予沉臉色陰冷,高大的身影攜着一股暴戾的氣息。
像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暴君。
傅之愚一時沒出聲,錯過了機會。
又一天過去,傅予沉的模樣還是沒有絲毫緩解。
早上,趁着向衡在樓下待命的功夫,傅之愚問,“沉沉這是怎麽了?跟沈小姐鬧掰了嗎?之前那熱搜不是造謠麽。”
向衡老老實實頭一垂:“好像是有點小矛盾。”
傅之愚咂摸着,“不如,把蔣家二小姐的事提上日程吧?見見新人,總好過他一棵樹上吊死。”
“這……恐怕不妥,”向衡斟酌用詞,“小少爺心情不好,有可能會對蔣二小姐出言不遜。”
也有道理。
但傅之愚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這樣吧,向衡,你整天跟他在一起,看時機,提一提這個事兒,就說蔣二小姐約他,看他什麽時候有空。”
向衡硬着頭皮應下。
可是,一整天過去,他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上班途中、午餐時,傅予沉臉色都臭得要命,眼皮一撩,簡直随時能殺人。
臨下班,傅書夏來了電話。
她臨時逃了宴會,想讓傅予沉順道去接,今晚回傅宅睡。
一年一度的國際珠寶展今天開幕,晚上的高層交流宴會在Fu酒店舉辦。
作為任氏珠寶集團的CEO,傅書夏是名副其實的TOP1大佬。
白天工作了一整天,她本就疲累了,想找間休息室躲清靜,推開厚重的軟包門,卻見自己老公任延明和一個小姑娘拉拉扯扯。
她心裏當即就不爽了:這珠寶集團,任延明也是有股份的,那豈不是她辛辛苦苦工作,供他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向來說幹就幹,馬上就撂攤子走人。
提着高跟鞋站在酒店正門臺階上。
黑色邁巴赫繞過噴泉景觀緩緩駛來,後座車窗降下,傅予沉單臂搭在上面,涼涼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傅書夏繞到另一邊,把高跟鞋往下車為她開車門的向衡懷裏一扔,提着裙擺彎身坐進去,嘟嘟囔囔,“看得出來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
“難姐難弟。”她手托腮,嘆口氣。
傅書夏上車之後,向衡一顆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些許。
他沒話找話,“大小姐,最近還好嗎?您也好久沒回老宅看看了。”
“還行,就是工作累,生活累。”
這話說的,成年人的日常不就工作和生活麽,都累的話,算什麽“還行”?
“狗東西任延明,”傅書夏罵了聲,又改口道,“哎算了算了,本就是聯姻,也不能要求太多,湊合過吧。”
“說起聯姻……”向衡從倒車鏡看了眼傅予沉,試探地提起話題,“老爺前幾日還說呢,蔣家二小姐又約您來着,小少爺。”
傅予沉不說話,沉默着望向車窗外。
“蔣家二小姐不錯啊,聽說脾氣很好,典型的乖乖女,”傅書夏說着,拍拍傅予沉的肩,“诶,你要不去見見?”
向衡穩穩當當收回視線。
大小姐替他把任務完成了。
傅予沉還是沒吭聲,斂了眼睫,不知在想什麽。
“但是,以你的性格,應該不喜歡乖的吧?”傅書夏若有所思,“還沒問過,你喜歡什麽類型?”
這話傅予沉倒是接了,他冷嗤一聲,“……喜歡第一次見面就扇我嘴巴子,每次見面都罵我的。”
傅書夏瞪大眼睛,“你說的不會是沈小姐吧?我看她不像這樣的人啊。”
傅予沉雙腿閑閑疊着,一手拿着打火機,擱在大腿上,揿開又合上,頗散漫地笑了聲,“她就是這樣兒,在別人面前不聲不吭,一對上我,就渾身都是刺。”
“聽這語氣,”傅書夏斜他一眼,“你還挺自豪。”
傅予沉沒什麽溫度地看她一眼,沒再說話。
紅燈。
向衡分神從倒車鏡看他的表情。
剛剛話題涉及到沈小姐,他才好歹說了兩句。
話音落地,車廂內重歸沉默,他眼睫一斂,周身又立刻被一股冷戾之氣所籠罩。
這幾天,他的情緒都是如此反複無常陰晴不定。
此後一路無言,邁巴赫駛入傅宅。
下了車,傅予沉沒有進主屋,而是站在門廊前,後腰虛虛倚着羅馬柱,點了支煙。
從這裏望去,前院花園籠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
像一場朦胧而靡麗的夢。
他的母親庾芳夢年輕時喜歡華麗講究排場,于是這傅宅的花園是請了著名的園藝設計師設計建造的,整體景觀奢華大氣且富有層次,噴泉、涼亭、雕塑,處處精致高雅。
就連花圃的地磚都是單獨設計的圖案。
沈止初也喜歡在院子裏搞些花花草草,但與傅宅的風格截然不同。
翠岸的前院,沒有太多人工幹預的痕跡,蓊蓊郁郁生機盎然,自然豐饒的美。
他擔心她不好好吃藥,擔心她生病。
那夜下了極冷的雨,不知道她睡覺有沒有将窗戶關好。
被窩冷了的話,她又會往哪裏鑽呢?
心髒一陣一陣鈍痛。
距離他與她甩下那麽決然的話語,已經過去了将近36個小時。
他照常上下班,除了更頻繁的發脾氣罵人,其他的倒也都正常。
內心卻一片空茫。
抽了半根煙,有車子沿着車道駛近。
任延明從後座下了車。
傅予沉看着他,慢悠悠地,“幹什麽來了?”
任延明神色頗有幾分凝重,“我和你姐有點誤會。”
傅書夏剛上樓換了身兒衣服,管家來通報說任延明來了。
真是奇了怪了,不跟小姑娘在休息室裏親熱,追到這兒幹什麽?
她下了樓,雙手插着睡衣口袋,口吻頗有幾分不在意,“幹嘛?”
“夏夏,”任延明凝着她,“我有事情需要向你解釋。”
“沒必要,”傅書夏搖搖頭,“我都懂。”
“那個女孩我不認識,她好像喝多了,把我認成別人了。你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把她推開。”
“哦,正人君子,沒有趁人之危占人便宜。”
“我們結婚時雖然是沒有感情的陌生人,但我尊重你,我不可能出軌,也不可能做對不起你的事。”
任延明極認真地說,“你是因為這個中途離開的嗎?”
傅書夏腦袋重重一點,“是。”
“跟我回家吧。”任延明站在臺階下,伸出手。
“要回家可以,但我有個條件,”傅書夏伸出一指,“珠寶集團裏你所有的股份,馬上轉到我名下。”
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只有把股份抓在手裏,才能确保自己不是在稀裏糊塗為別人賣命。
“好。”
連衣服也沒換,傅書夏走下臺階,跟任延明走了。
真好哄。
換做別人,這種誤會甚至能導致分手。
傅書夏就那麽輕易地被任延明三言兩語哄走了。
一場小小的鬧劇結束,車子的引擎聲逐漸遠了,別墅花園重歸寧靜。
傅予沉單手插着褲兜,垂着眼。
修.長分明的骨節從西褲裏印出形狀,就像那一天,他探入園藝手套,指腹一下一下嵌入她的指縫。
他仰頭,閉上眼,輕輕舒出一口氣。
凸起的喉結上下咽動。
想她想得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