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明晚就是平安夜。

這麽算起來,她認識傅予沉也才一個月零幾天。

可是,此刻回想起來,認識他之前的日子,就像是一場寡淡的夢。

寡淡到醒來之後甚至記不得一丁點細節的夢。

傅予沉将她放到洗手臺上,打開水龍頭,捏着她的腳,仔細幫她沖幹淨腳後跟的泥濘。

沈止初雙手向後撐着臺面,靜靜地看着他的側臉。

鋒利瘦削的下颌線條,輪廓深邃,是現在娛樂圈裏講究的骨相美。

極短的頭發,單邊耳垂上綴了個小巧的銀色耳環。

精致的貴氣。

他的攻擊性,他的侵略感,時常讓她生出一種沖動:

傅予沉,帶我走吧,帶我離開這裏。

有時候,這種吶喊幾乎要沖破心內的重重枷鎖,沖出喉嚨。

水流聲消失。

傅予沉彎身從櫃下拿出毛巾,擦幹淨手指,擦幹她的腳,而後點了支煙。

“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沈止初想了想,“……出差累嗎?”

Advertisement

傅予沉凝着她,好像在分辨她是否在故意轉移話題,“……這宅子,不要了?”

“也可以不要,我就随口一提。”她口吻平淡。

傅予沉不說話。

她現在偶爾會跟他說真話了,但真假摻半,他分不清。

那扇通往她內心的門,好像開了一點點。

他知道,她不是會想結婚的那種人。

所以,此時逼她給出個回答,也完全沒有意義,說不定又要激得她豎起高牆大門緊閉。

“……我要點別的吧。”

她忽然說。

“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訴你。”

之後回想起來,傅予沉覺得,那時他應該察覺出異常的。

她這樣的性子,完全沒有物欲,又不缺錢,怎麽會開口跟他要東西?

可是,即便當時就察覺出不對勁,除了大吵一架,加速關系破裂,好像也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還有一個辦法。”沉默良久,傅予沉說。

“嗯?”

“我立個遺囑。”

“我死了,這裏就是你的了。”

他淡淡地說,“這棟宅子,本來在我奶奶名下,她走的時候給了我。”

沈止初怔怔地看着他。

他極散漫地笑了聲,将煙蒂遞到她唇邊。

像遞給她一把劍。

傅予沉斂了眼睫看她的臉,低聲,“沈止初,要不要殺了我?”

她不完完全全屬于他,豈不是在以鈍刀慢慢地将他殺死。

沈止初搖頭,眼淚随着動作滑下,“你瘋了嗎?”

“跟我說真心話,行嗎?”

“我說的都是真話,”她幾乎失神地望着他,“我當然不希望你死。”

“會舍不得嗎?”

“會。”

他可能真的是瘋了。

竟然要以這種方式确認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和分量。

傅予沉輕輕笑了聲,“我不會那麽早死,你這麽難搞,我死了誰來疼你。”

沈止初坐直了身體,伸出雙臂圈住他的脖頸。

(這是個擁抱,沒有任何其他肢體動作)

傅予沉彎着身,配合她的高度。

溫熱的呼吸拂在耳邊,他說,“不管是到了地獄還是天堂,老子要繼續——。”

他果真要将她拖入地獄。

“好。”

她說。

說起來,還沒真正好好發生過一場。

那第一次,是在激烈的情緒攜裹下的産物。

肩上的羊絨毯滑下,身着長袖白裙的手臂緊貼着他挺括的大衣。

他身上似乎還帶着從南方帶來的濕氣。

沈止初收緊了手臂,更緊地貼向他,輕聲問,“你在等什麽嗎?”

他好像是在等什麽,這麽幾天了,一直沒有推進最後一步。

傅予沉當然知道她在問什麽。

“老子今天做了結紮手術。”

“什麽?”

他不喜歡那層橡膠制品,不喜歡與她之間有任何阻隔。

“要等兩天。”

麻煩的是,即使做了手術,也要觀察兩個月,做J.Y檢查。

也就是說,這兩個月內,還是要戴。

“這兩天,不要惹我。”

沉沉的嗓,帶着警告。

沈止初往後退了退,看着他,“明晚是平安夜,你有其他安排嗎?”

本來是有的,但她這麽問。

“沒有。”

“要一起過嗎?”

傅予沉從來不是個有儀式感的人,他的生活不需要任何節日來做錨點。

沈止初當然也不是,任何節日對她來說都沒有太大意義。

但,此後的她,或許需要這樣一個錨點,将她牢牢錨定在這世上。

“當然。”

“……那,是不是要去買點東西?要互相送禮物嗎?”沈止初認真想了想,“你可以給我寫封信嗎?”

“當然好。”

第二天,Fu地産集團下屬某個購物商場挂出公告,稱商場內部臨時閉店維修。

傅予沉久違地掐點下班,邁巴赫開到嘉木路36號,接了沈止初,而後一起前往商場。

一排排貨架靜靜地陳列着,四周靜谧。

挑空很高,鋼筋骨架裸.露在外。

傅予沉推着購物車,臂彎裏挂着她寬厚的白色圍巾。

沈止初先去了零食區。

尋常情侶,一起過節的話,應該少不了一起吃零食看電視。

她日常偏好甜口的東西,拿了些包裝精致的糖果。

她突然意識到,還不知道傅予沉平時喜歡吃什麽?

回身去望。

傅予沉單手抓着購物車的把手,另一手插在兜裏,靜靜地看着她。

直接從辦公場合回來的,他身上還穿着三件套的西服,外面罩着長大衣,這麽看過去,只覺得身材高大,俊美得不似真人。

那鋒利的眼眸一寸不錯地凝着她。

沈止初走近了點,将糖果放進購物車內,仰臉問他,“傅予沉,你喜歡吃什麽?”

他的目光理所當然落在她唇上,彎身輕吻了下,“你。”

“說正經的。”

傅予沉又吻了她一下,“你。”

就不該問。

沈止初轉身去貨架拿了罐薄荷糖。

他這樣的人,從小時候起,家裏就應該有專門的營養師為他量身定制食譜,他本身又沒有什麽欲.望,應該不太會有零食方面的偏好。

她替他做了決定,不如就跟她一起吃糖吧。

又去聖誕專區買了些裝飾品,最後一起去結賬。

結賬處的營業員低着腦袋,受了囑咐,所以全程頭都沒擡,只看到面前伸過一只男人的骨節修長的手,遞來一張卡。

餘光不可避免地看到男人大衣的衣角,還有女人的燕麥色羊絨大衣。

邁巴赫又載着兩人回到嘉木路36號。

吃過晚飯,來到二樓客廳。

只見凸窗前,立了一株三米高的聖誕樹。

上面挂着燈帶榛果,有節奏地一閃一閃,節日氛圍很濃。

傅予沉倚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單肘向後支着沙發墊,一條腿支着,手裏拿着遙控器,懶懶地摁着。

壁爐上方懸挂着電視屏幕,上面是聖誕專項的電影節目單。

沈止初洗完澡出來,将買的零食糖果拿到茶幾上,欲尋地方落座。

傅予沉擡眸看她,“不熱嗎?”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居家棉布長裙,即使屋內有暖氣,也不至于熱。

“去換睡裙。”

“不換。”

“不換?”他平靜地說,“不換就會被扒.光,自己選。”

他總是這樣,不給人選擇的餘地。

沈止初回到主卧,找了半天,吊帶睡裙無一例外布料都很少,堪堪遮住腿根。

她選了件白色絲綢質地的,披着羊絨毯走回來。

要找地方坐。

這麽簡單的問題她都要想一想。

實在是沒有情侶相處的經驗,任何一件小事,都是全新的問題。

傅予沉穿着居家的休閑款式垂感長西褲,白襯衫松垮垮的,只系了中間兩顆扣子。

寬肩和長腿非常有存在感。

坐沙發上好像不太好,她預備邁過他的腿,走到另一邊地毯上坐下。

傅予沉看她邁過去,笑了聲,懶洋洋地,“給你個機會,重新選地方。”

沈止初停止腳步,輕聲,“那你要我坐哪裏?總不能坐你腿上。”

他說了,這兩天不要惹他。

傅予沉沒回答。

她看了一圈,最終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坐到了他腿間的地毯上。

這樣的姿.勢,幾乎完全被他圈在懷裏。

傅予沉從她身後伸過手臂,将遙控器塞.到她手裏,她接了,他的手卻沒有撤開,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腕處的皮膚。

壁爐早已被點燃,淡淡的火光映在她身前。

這麽冷感的人,看起來也沒那麽冷淡了。

肩上的羊絨毯被他扯掉扔到了一邊。

屏幕上開始播放三十多年前的合家歡影片《小鬼當家》。

劇情神奇地與現在的情況契合了。

沈止初想着,她與他,暫時忘掉現實的一切,躲在這世外桃源裏一起過節,豈不就是過家家麽。

傅予沉的手還握着她的手腕,似有若無地摩挲,另一手手肘撐着沙發墊,半看不看地時不時掀起眼睫看一眼屏幕。

“你小時候長什麽樣?”

“……跟現在一樣。”

傅予沉低笑了聲,“是乖孩子嗎?”

“應該是吧。”

“十八歲呢?”

他想知道,她內心那厚厚的冰層,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築起的。

“不清楚。”

“講一講你的爸爸媽媽。”他說。

“沒什麽好講的。”

傅予沉沒接話。

她果然不是百分百敞開。

沈止初回過身來看他,“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與她對視,“那什麽重要?”

她定定地看他許久,輕聲說,“現在。”

說着她仰臉貼過去,手扶着他的胸肌,鼻尖抵.着他頸側,深深吸了口氣。

傅予沉掌心落在她腰側,收緊了,嗓音沉沉帶着警告,“……你在幹什麽?”

“沒什麽。”

她想記一下他的味道。

他的襯衫散着,只有她身上一層絲綢的阻隔,體溫幾乎毫無阻礙地相貼。

傅予沉鼻尖頂.着她耳側的頭發,低聲,“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惹我。”

“惹了會怎麽樣?”

她問。

沈止初今天好像是有意要與他為難。

在他腿間側過身來,雙膝并攏曲着,壓着他的大腿。

傅予沉喉結上下滾了滾,眼睫垂着,視線落在她唇上。

炙熱的鼻息在方寸間交纏。

讓她穿這麽少,卻是他的自作自受。

吊帶睡裙幾乎遮不住什麽,瑩白如玉的皮膚,侵占了他全部的視線和感官。

她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

傅予沉條件反射微啓唇要配合,她的唇卻已後退。

他頓了頓,保持着微張唇的姿态,勻出一口灼熱的呼吸,聲音低啞下來,“……你玩兒我?”

“不怪我,是你自己要去結紮的。”

在他面前,她一貫伶牙俐齒。

“所以你不負責?”

“不負責,”她刻意放冷了嗓音,“是你昏了頭,為了快.感,竟然要去做手術。”

傅予沉低啞地笑,聲線壓得極低,一字一句間都夾雜着暧.昧,“兩個月內還是要戴,兩個月後,到時候,你來告訴我,體驗有沒有區別。”

他疼得皺眉,額角都滲出薄汗。

極短的頭發讓額頭一覽無餘,連同那一道短短的疤痕。

沈止初卻在他的話中憶起了之前那次的感覺。

那時很疼,身體幾乎要被劈成兩半的痛感。

第二次後半段就會舒服了。

他這麽說過。

她不由地去想那第二次,将在何時何地發生。

傅予沉壓下來吻她的眉眼,意有所指,“……你覺得,我沒有別的辦法治你?”

他當然有的是辦法。

沈止初按捺着內心的湧動,轉移話題,“你給我寫信了嗎?”

傅予沉頓了頓,視線沒有離開她,一手探到茶幾上,拿過一個薄薄的信封。

她接過,看了他一眼,而後極認真地掀開封皮。

只有薄薄一張信紙,折了一折。

翻開來。

上面只有三個字:

「我愛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