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郁沅吓了一跳, 立馬從地上支棱起來拉着顧劭承往一旁的躺椅上坐:“低頭往前,再低點,捏鼻翼。”

随即抓過一旁的紙抽扯出幾張塞進顧劭承另一只手裏方便他擦血, 然後轉身就跑,邊跑邊喊:“我去拿兩條毛巾,你坐在此地不要動!”

顧劭承:“……”

郁沅利用自身短跑優勢,飛快拎了兩條濕毛巾回來,一條披在顧劭承頸後,另一條壓敷在顧劭承的前額。

一番正确操作下, 顧劭承的鼻血很快止住, 郁沅最後那點隐藏電量也被用個幹淨,見對方不流血立即自動關機。

他挨着人癱倒在躺椅上,氣喘籲籲問道:“你剛剛去哪兒了?怎麽還突然流鼻血了?”

顧劭承正用毛巾擦着唇側的血跡,聞言神色複雜地斜睨了郁沅一眼。

見青年身上的水跡半幹,臉蛋因不久前極速奔跑而紅撲撲的, 一雙剪水似的黑眸正滿含擔心地望着他。

顧劭承的臉色和緩了些許, 雖然他不需要,但不可否認身邊還有這樣一顆真心的事實。

郁沅躺在那裏腦袋也沒閑着,是因為顧劭承不想去看溫玶, 氣出鼻血?但這事是顧老爺子的指令,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只穿泳褲身上有些冷,郁沅累得一動不想動,就扭蹭着身|體往顧劭承那邊貼, 見對方也沒明确拒絕就貼得更來勁了:“顧劭承你身上好熱乎啊。”

真羨慕這種随時都暖乎乎的體質, 郁沅甚至想把冰涼的雙手雙腳都塞顧劭承懷裏, 但他知道做夢都不可能, 能近距離貼貼已經很不錯了。

顧劭承也覺有點熱, 他伸手撥開郁沅亂蹭的腦袋。

卻被郁沅一把握住并将臉貼到他的掌心,郁沅心裏一句世上只有爸爸好還沒唱完,突然想起他學游泳的目的:“我學會游泳了,你該吃藥了!”

顧劭承将目光移開,感受着掌心微涼柔軟的觸感,片刻後淡淡輕應了聲:“嗯。”

為了體現溫玶的情況并不嚴重,在打完石膏後,他就被第一時間轉移到顧氏旗下的高端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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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養院地處遠郊,享湖光山色,不過位置再偏、保密性再嚴格也擋不住狗仔們探尋的步伐。

阮方洺生日宴引發的顧家八卦,成為普羅大衆近期茶餘飯後一大樂子,是以溫玶轉入療養院當晚,他坐着輪椅戴頸托由護工推着在林蔭道透氣的照片就被傳上了網。

雖然狗仔是從山背面一路攀爬過來的,但根據照片鎖定大概方位還是能及時驅逐。

不過考慮到之後顧劭承攜伴侶探望的消息,由這樣私人媒體曝光最為适合,療養院的安保便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是以顧劭承帶着郁沅來到療養院時,聞風而來翻山越嶺的狗仔們已經快在後山露營紮堆了。

汽車從療養院一號門駛入,沿着依山傍水的外環路慢悠悠繞進白色別墅群。

春日限定的郁金香開得驚豔奪目,明媚的陽光下湖畔楊柳依依、水面波光粼粼……随意一眼就将郁沅探望溫玶的糟糕心情沖淡了不少。

郁沅碰了碰顧劭承的胳膊,指着窗外遠處大片大片盛放的海|棠花:“我們一會兒去那邊春游一下好不好?”

顧劭承出門前剛吃完藥,這會兒精神有些渙散,目光轉向郁沅滞了片刻才微微颔首:“随便。”

郁沅早就适應了顧劭承的冷臉,只要肯乖乖吃藥就是他的絕世好父親,而且他也清楚他們父慈子孝好着呢,兩人的負面情緒全來自于溫玶。

郁沅實在無法理解顧老爺子的種種安排,如果他有顧劭承這麽優秀的繼承人,肯定不會去搞東搞西培養這個裝得人五人六實際狼子野心的溫玶。

顧劭承有病就更應該給他充足的關愛和正确的引導,通過長期服藥完全能将他的病情控制在安全穩定的範疇,無論如何都不該放任不管讓他一作到死……

兩人到療養院的時候,溫玶還在輸液,所以他們需要先去病房探望一眼,将人推到他經常遛彎的林蔭道上友好互動一番。

再讓趴在山上的狗仔好好偷拍一頓,兩人今天的任務就算圓滿達成了。

郁沅跟着顧劭承身後,問向一旁的鄭亮:“跟他一起落水的侍應生怎麽樣了?”網上一直沒有侍應生後續消息,更讓郁沅覺得倆人是一夥的,一個灌酒一個上酒。

鄭亮說起這件意外眼底浮出笑意:“他只是嗆了幾口水,不過人吓得夠嗆。”

郁沅啧了一聲,終究是溫玶抗下了所有傷害。

他回憶着網上倍速視頻裏侍應生的激|情探戈:“溫玶沒追責嗎?”

除了被顧劭承狠踹了一腳外,溫玶的腰和腿全拜侍應生所賜,顧劭承因為那一腳都要來探病,侍應生就一點責任不擔?

鄭亮臉上的笑意加深:“也是巧合,那人剛好是顧家的遠房表親,論關系和溫總還近些,溫總對自己人一向仁善,即便對方讓他腿骨骨折溫總也沒追究什麽。”

“顧家表親還需要當侍應生?”郁沅不清楚中間還摻和了一個想要上位的卧龍鳳雛,聞言更覺得這倆人是一夥的,不過溫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純屬活該,想到這裏也學着鄭亮的口吻陰陽了一句,“溫總大氣。”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護理人員端着托盤出來,郁沅的評價剛好傳了進去。

沒等三人走近,溫玶已經驅着輪椅探出半邊身|體,面上挂着他的招牌笑容:“沅沅在說什麽?”

郁沅見他臉色蒼白、頭戴頸托、腰戴護腰,腿上糊着厚厚的石膏還在笑臉相迎,都快被這份演員的自我修養感動得顧不上社恐了:“說您大氣,受了這麽重的傷,也沒追究侍應生的責任。”

同樣的,被侍應生禍禍這麽慘都沒事,應該也不會介意顧劭承那小小一腳才對。

郁沅說完還是向顧劭承身側靠了靠,實時汲取一些安全感。

溫玶身上有八百個歪心眼,自然一聽就懂,他的确沒想到顧劭承娶的這個男妻會這樣跟他一條心……只差一點,就能燒死這小玩意徹底逼瘋顧劭承了。

溫玶笑了笑沒接話。

顧劭承偏頭看了郁沅一眼,随後轉向抱着果籃和花束的鄭亮,後者立即将東西送到一旁的護工手裏。

溫玶輕笑了一聲:“原本是我想送一份大禮給你,沒想到……還是謝謝你們能…一起來看我。”

刻意的停頓讓郁沅這個不完全知道內情的人都聽出不對勁了,他見顧劭承臉色一黑,先一步握住對方的手,指尖在溫熱的掌心撓了撓。

顧劭承的掌心雖然沒有腋下那麽敏|感,還是抿了抿唇瞪了郁沅一眼。

護工不懂幾人在門口打什麽機鋒,等久了還是忍不住問向溫玶:“溫先生,到了推您下樓的時間了……”

溫玶點了點頭:“你先去忙,今天我弟弟弟媳來看我,用不到你。”

護工樂不得提前離開,人剛走鄭亮就要上前來推,郁沅被溫玶騷擾煩了多少也有些脫敏。

他主動往前一步擋住了鄭亮,指着輪椅扶手上的操控手柄問道:“溫總的電動輪椅還需要人推?”手又沒折,擱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溫玶松手向後一靠,笑着看他:“沒電了只能推。”

郁沅內心翻了個白眼,不用想這狗東西就是要讓顧劭承給他推輪椅,別說顧劭承會不會幹,郁沅這個頂天立地大孝子第一個不願意。

也不知是孝心上頭了還是什麽,郁沅心底十分不爽:“我來推,剛好練習一下。”

郁沅兩步繞到輪椅後方,氣息微頓故意說道:“我先練習一下,等以後七老八十劭承腿腳不便的時候剛好能推着他遛彎。”

不是一個個都盼着顧劭承死嗎?他偏要将顧劭承照顧得長命百歲,不過也就是沖動一想,畢竟他也只能盡力為之,走一步看一步,再多的他也沒仔細想過。

就着這股氣憤勁,郁沅推着人就競走起來了,等一行人進了電梯,郁沅通過金屬內壁看到溫玶唇側的輕嘲,即便沒開口也像是在說他做夢。

弄得郁沅更來氣了,這狗比,tui!你不是想被人推嗎?看我推不飛你!

等電梯門一開,郁沅腳下生風,雙|腿猛一陣捯饬,他倒沒藏什麽壞心眼,單純發洩內心的氣憤。

溫玶見他輕易被激怒,立即覺得稍後可以加以利用,畢竟他們即将要去的林蔭道,可是有無數狗仔架好機位翹首以待。

思及此他越發氣定神閑,由着郁沅推着他在一樓大廳裏橫沖直撞。

今天天氣轉暖,一樓大廳的門窗全開通風,郁沅直接将人推出正門,猛沖出去才發現走錯方向,大門的正前方是五層臺階。

他應該在一出門就向兩側的緩坡拐的,但他的速度太快,從門口到沖出平臺也就一兩秒的時間,等他看到臺階猛然剎車的時候,輪椅已經到了下行臺階跟前。

郁沅力挽狂瀾剎住了自己和輪椅,打着石膏和多處固定器的溫玶就這樣順着慣性被郁沅潑了出去……

不知所措的郁沅:“……”

緊趕慢趕沒來得及阻止的鄭亮:“……”

緩步走到的顧劭承:“……”下一瞬哧的笑了起來。

鄭亮:“…………”

溫玶飛出去後先是膝蓋着地,然後就是頭,可以說他完全是靠頭剎車才停止了後續的翻滾。

人當場就撞暈了,至于頭有沒有摔壞,對脖子、腰、腿的傷又産生了怎樣的影響,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原則上顧劭承需要留下來等結果,但他直接讓鄭亮查一下輪椅的剩餘電量,确認電量充足幫郁沅輕松甩鍋。

随後他心情頗好地主動拉起還處于後怕狀态的郁沅:“不是想去山上看花嗎?”

郁沅咽了咽口水:“他不會有事吧?我是真沒看到臺階……”

顧劭承看着眼前清澈的黑眸,伸手按在他頭頂将人往懷中一帶,轉身帶人往外走:“他不會有事,走吧。”

郁沅還是很信顧劭承的話,聞言放松了不少:“真的嗎?可他剛剛摔得很重啊。”

顧劭承攬着人坐上療養院園區裏的代步車,淡聲應付道:“嗯,只是見血了看着嚴重。”

不致命,但的确是要吃些苦頭,不過是溫玶自找的,只能自己咽下。

為了仁映現階段的名聲,他會留下來直到診斷結果出來,剛好帶着受驚的寶藏春游放松下。

郁沅被顧劭承完全不在意且篤定的口吻安慰到了,等車子停到登山的步道旁,郁沅已經緩過大半:“他那輪椅是剛充完電?”

顧劭承輕應了聲,第一次覺得藥物副作用也沒那麽讨厭,療養院周圍的環境的确不錯。

郁沅啧啧兩聲,心裏的愧疚大幅度降低:“他真是……活該啊!”

但凡換個人郁沅都不會這麽沒有同情心,實在是溫玶這人真太拉了。

顧劭承聞言勾了勾唇,看身側的寶藏更順眼了幾分。

郁沅一擡頭,看到的就是顧劭承一臉淺笑地看着自己。

山上春|色正濃,陽光下顧劭承眼睛眯起柔和的弧度,映着融融的春意,眼底積郁已久的冰雪陰霾似乎也被緩緩化開。

濃墨一樣的黑眸,只剩一道璀璨的微光。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郁沅像是被忽地攝住心魄,胸腔裏那顆永遠處于理想空間以恒定動能重複跳躍的小球,也随之紊亂了一瞬。

他們生活在世界中,卻也是這個世界裏活生生的人,他願意順勢而為是因為炮灰的結局剛好是他的夢想,但顧劭承不是……

郁沅突然想通了,他所希望的,正是顧劭承可以永遠站在陽光下,永遠恣意、快意,這才是天之驕子應有的人生。

下一瞬,郁沅對着顧劭承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燦爛笑容,他雙手興奮地抓住男人的臂膀:“你笑起來真好看!我好喜歡!”

好喜歡,這樣的笑容!

顧劭承一怔。

郁沅誇完就松開了手,掏出手機想記錄下美好的景色和美好狀态下的顧劭承。

等他将手機鏡頭打開時,顧劭承的唇重新抿成一道冷漠的線條,黑眸掃了他一眼,完全不打算配合郁沅擡步便走。

郁沅仰天捶了捶胸口:“我就該第一時間抓拍,然後再告訴你!”

顧劭承理都不理他,長腿邁開,兩人很快拉開距離。

站在稍遠些的鄭亮,滋溜着礦泉水,忍不住想和另一個知情的老夥伴分享一下兩位先生的甜蜜互動。

另一邊,郁沅拍不到顧劭承就報複性咔咔拍景,嘴裏還時不時小聲嘟哝着:“景這麽好看也沒說藏着掖着不給拍啊,摳死了,小氣吧啦……”

顧劭承由着郁沅碎碎念,畢竟今天寶藏首功一件,郁沅越過步行道漫山瞎拍,他也頗為有耐心地跟在身旁。

郁沅爬樹取景,他也願意出一臂之力,直到腳下突然踩空……

被茂密樹木遮掩的一道地縫,令他的身體毫無預兆地開始下墜,顧劭承第一反應是松開郁沅減少傷員。

結果他剛松開手指,就被郁沅反手攥住,郁沅想去抓身後的樹,但顧劭承的體重已經将他帶離之前的位置,兩人很快滾作一團。

意外的發生太過突然,他們能做的只有在緊擁時抱住彼此的腦袋避免重傷。

伴随着一聲沉重的悶響,兩人摔在了裂谷底部,與此同時,郁沅“嗷”的一聲痛叫起來:

“啊啊嗷——!別壓我右邊,你從另一邊起,嘶嗚……”

顧劭承翻身坐起後立即查看郁沅身上的傷情:“傷哪了?”

前一刻還嗷嗷痛叫的郁沅,聞言卻忽然閉上了嘴。

這個患處……他需要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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