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論衛秉均和費绮彤一開始想怎樣洗白, 但衛秉均和王景骁多年前的親子鑒定一出,兩人再多的辯解也顯得蒼白無力,且更加引人厭惡。

親子鑒定是王景骁出生時做的, 衛秉均當年雖然把費绮彤視作真愛, 但也擔心孩子的事上出現差錯。

畢竟那時候已經确認顧劭承繼承了顧蘭栀的瘋病,混淆了劣質基因的孩子他肯定不會留下,他需要一個健康優秀的繼承人,而且還不能被顧家發現。

費绮彤對親子鑒定并不知情, 親子鑒定機構是衛秉均一位信得過的學長開設的, 說是做完就銷毀一切存檔, 但他沒想到對方還偷留了一份。

這家機構也是配合王德琨造假的那一家,已經因為造假案徹底停業, 同時還面臨顧楚兩家的追責, 當年幫衛秉均辦事的學長索性拿出親子鑒定将功補過。

是以親子鑒定一曝出,不僅是網上罵聲一片,費绮彤也覺得自己被衛秉均的不信任傷了一回, 但眼下一家三口面臨的難關不允許她再生事端, 費绮彤強忍下不平委屈想辦法解決問題。

結果第二天一早就發現衛秉均不僅撇下母子二人離開,還拿走了費绮彤多年來在王德琨手裏搜刮的珠寶、皮包、金條以及大額存單……

費绮彤難以置信地跌坐在保險櫃前,手機鈴聲響起,是正在影視城辛苦拍戲的王景骁。

她顫巍巍接起電話, 便聽兒子怒氣沖沖地喊道:“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接我回雲市啊!我昨天中暑在醫院暈了一晚上,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被累死了!”

“爸呢?!他這次回來怎麽都沒來看我?他是不是在外面還有其他私生子啊!媽!你說句話啊!”

費绮彤眼前一黑, 伴随着手機摔落在地,人也軟倒下去。

因為郁沅的阻攔,顧劭承至今沒看完儲存卡裏的內容,但他也不急于一時, 畢竟逝者已逝,他還要陪郁沅好好活下去。

母親的愛他會記得,母親的仇他也會連帶着自己那一份一并還擊……

顧劭承讓陳秘書拷貝了一份,送到顧老爺子跟前,他相信“愛女如命”的爺爺一定會給他母親一個交代,衛秉均的後續他無需費心。

郁沅其實很不理解顧老爺子的行事,不論是對顧蘭栀還是顧劭承。

如果說他是個渣渣吧,原配死後他就守着一個女兒拼事業,哪怕女兒孫子都有嚴重的精神問題,也嘗試着培養職業經理人打理家業,讓母子倆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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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不過是所遇非人,先後被衛秉均溫玶蒙蔽了。

但他顧氏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小部分是祖宗庇佑,畢竟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湮滅的世家大族不知凡幾,顧氏雖然沒有完全沒落,但也是從顧老爺子父親輩再度複起。

更多的還是顧老爺子能力過人且把握住機遇,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才鑄就今日顧氏的如日中天。

這樣的人,在唯二的兩位直系親屬身上卻犯了這麽大的錯誤,害死顧蘭栀逼瘋顧劭承……

考慮到脫敏療法的循序漸進,郁沅覺得這些應該是可以問的,而且即便他不問,顧劭承也難保不會在心頭百轉千回,就像他剛被楚家認回時,總是會去想一些不能實現的假設。

所以郁沅耐心等到陳秘書離開,将病房門落鎖,呲起小白牙擠上顧劭承窄小的病床,貼着人尋求答疑解惑。

顧劭承先将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拽到小腹,十指緊扣,避免郁沅再給他過多驚吓,不論是胸|前的交通指示燈,還是下方的操縱杆。

郁沅撇了撇嘴,搞得像是他故意要作弄對方似的,他不是為了讓顧劭承穩住心緒別發病麽,啧,一片良苦用心日月可鑒吶。

郁沅清了清嗓子:“老爺子真會收拾他嗎?”

顧劭承微微颔首:“會,雖然他一直不與我母親親近,但我母親也是他唯一的女兒。”

郁沅咂了咂唇小聲咕哝一句:“你還是他唯一的孫子呢,也沒見他對你多好。”

十三歲之前可以說是被衛秉均蒙蔽,但接回來後總共也就在身邊養了兩年,其中大半的時間顧劭承都在住院。

對于一個剛失去母親,又正在生重病的孩子,對方的處理方法是将人送到另一處別墅,因為覺得這個孩子早晚他都要失去,所以不想建立太深的感情……郁沅完全無法理解。

一想到顧劭承最脆弱的時候被趕到完全陌生的環境,身邊圍繞着都是些對他避之不及的傭人……心裏就跟着酸澀得一抽一抽的。

顧劭承沉默了片刻,其實他上輩子也無法理解,直到在他藥石無醫已經是彌留之際時,爺爺在他病床前說出了實情,他才知道他和母親的人生有多麽可笑。

對于顧老爺子來說,顧蘭栀和由他一手壯大的顧氏都是他的孩子,後者甚至凝結了他全部的心血。

而他始終認為他的成功是向天借了一些運道,才有今日的輝煌。

妻子難産而亡那天,他剛好在納斯達克敲鐘,後續更是一順百順。

事業受阻尋找大師指點迷津時,剛好是他準備二婚前後,大師告訴他,他的運氣都用在事業上,很難再有子女緣。

如果想強行補救就只能犧牲公司,一窮二白方可子孫滿堂。

顧老爺子起初不完全信,沒曾想未婚妻一懷孕公司就丢了一個大項目,往回推算剛好是受孕當天被競争者下了黑手。

大師胸有成竹為他蔔算了兩種可能,一是他執意結婚,瓜熟蒂落當日就會股價崩盤。

二是他選擇分手,胚胎消除立即會有新機遇上門,唯一的女兒顧蘭栀雖然是凄苦命運,但将來可以招婿入贅,有機會生下智力卓群的男性繼任者。

顧老爺子最後選擇信他一把,與已經懷孕的未婚妻提出分手,理由用的還是難以忘記亡妻,結果還真如大師所料,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他之前的困難立即迎刃而解,從此顧老爺子就對大師的指點深信不疑。

大師說他與女兒的緣分太淺,不要過多關注,他就将女兒送入封閉式管理的學校不聞不問,直到學校曝出因校園霸淩引發械鬥,他才知道女兒一直深受其害,并産生嚴重的精神障礙。

對于自己唯一的孩子,他當然也是心疼的,他想将孩子接回身邊陪伴她治療,但最後還是聽了大師的建議一如既往投身于事業上,只是偶爾會去醫院确認女兒的治療進度。

後來女兒要結婚,他對衛秉均并不滿意,不過對女兒的愧疚還是讓他同意了這門婚事。

那時候他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事業上的成就讓他對子嗣一事已經看開,總覺得人生有得必有失,他現在的事業已經讓他非常滿足,他不希望女兒冒着病情加重的風險,去生下一個可能存在的優秀繼承人。

不過他二十年前已經種下因果,顧蘭栀雖然有着驚人的繪畫天賦,但從小缺失父母關懷,以及幼年時的霸淩遭遇讓她極度依賴丈夫,更是在意外懷孕後極力想要保住這個孩子。

此後的一切更是向着顧老爺子無法控制的方向駛去,他的事業在六十三歲達到又一高峰,同年女兒跳樓身亡,留下一個同樣患病神志不清的孫兒。

每一步都如大師所說般應驗,對方還告訴他,這個僅存的唯一骨血很難留住,也許走得會比顧蘭栀還要更早,不過二十五歲那年會有一線生機。

他不敢對着一線生機産生期待,又因顧劭承太像女兒,也太像他自己,他也不願過多親近,只覺得自己天生鳏寡孤獨注定白發人送黑發人,就不要産生太多感情。

再之後就是在大師的安排下,找來郁沅為顧劭承沖喜試圖握住那一線生機……

郁沅聽完後驚呆了:“合着一切都是命運的錯??”

從被迫流産的未婚妻開始,郁沅就覺得渾身不适,一個成型的胚胎被當做卦象應驗的試驗品流掉,這人還對鏡自憐感嘆命運無情,不能讓他事業家庭雙圓滿。

其實所謂大師的指點通篇就一個意思,顧老爺子的妻女血親越慘,他的事業運就會越旺,反之亦然。

簡直就是都市版老婆祭天法力無邊,郁沅不知道這裏面的大師是否真有那麽神奇,也忽略老爺子自我感動的美化濾鏡帶來的影響,只看他的選擇,還真就放任女兒孫子陷入痛苦的深淵……

郁沅完全不能理解,一臉黑人問號疊加地鐵老頭看手機表情包,兩張困惑臉來回切換。

顧劭承回想起雞皮鶴發的爺爺,在他床前痛哭流涕感嘆命運不公的模樣,濃黑的眼底全是冰冷的嘲弄。

顧劭承緩緩垂下眸子,聲音又輕又淺:“是……”

“所以,對上衛秉均他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爺爺沒錯,是命運的錯,也是衛秉均這樣忘恩負義的畜生的錯。”男人說着冷笑了一聲。

郁沅聞言一把捧起男人的下颌,睜圓一雙杏眼仔細盯着他瞅了半天:“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昏不昏?”

看着眼神還是清亮的,但他還是擔心這些爛事會刺激到顧劭承犯病。

郁沅之前覺得自己是個倒黴蛋,和親生父母分開很慘了,但現在一看顧劭承,身邊的骨肉至親都是些什麽和什麽啊!

“劭承……”郁沅有些焦急地抱住他,溫熱柔軟的掌心不斷搓動着他僵硬的脊背。

顧劭承定定看向青年焦急關切的雙眸,冷寒的心底騰的一暖,在肮髒深淵飄蕩多年的冰冷靈魂,一瞬間被純潔溫軟的暖光包裹。

前世聽完所謂的真相,顧劭承只是惡心到發抖,那時候他已經對爺爺的冷心冷情認識深刻,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感到惡心并非是意外爺爺的所作所為,而是無法想象讓他們母子落到這樣地步,對方竟然還想将一切都推給命數,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郁沅rua完後背rua頭毛:“過去了,那些都過去了,以後我會心疼你,知道嗎?”

顧劭承聽着耳側強有力的心跳聲,浸入骨髓的深冷涼意被一點點拔出……

郁沅呼喚良久都得不到回應,實在擔心顧劭承的狀态,蔥白的手指再次伸向顧劭承胸口,結果前一秒還深埋在他懷中的顧劭承,一把攥住他罪惡的手指。

“沅沅!”

郁沅心頭一喜:“你沒事怎麽不出聲,我以為你又需要我幫你打斷了呢。”

顧劭承:“……”

他深吸了一口氣:“下次不要用這種方式打斷。”

郁沅小臉一皺:“可我說改嫁你氣得跟要腦溢血似的,我嘎嘎笑你又不開心,現在連揪咪都要禁止嗎……”這個病人真的很難伺候诶!

顧劭承閉了閉眼,放棄和郁沅争論這三種方式本就不該存在,只給出結論:“是的,換。”

郁沅實在覺得很難辦啊,從顧劭承大掌中掙脫,雙手虛握攏在胸|前,大腦高速運轉思考着其他不傷顧劭承尊嚴還能有效喚醒他的辦法。

他腦子裏千頭萬緒,感覺沒一個可用的,想着想着下意識揮動起搭在胸口的雙拳小幅度輕捶,像簡化版的人猿捶胸動作。

顧劭承想到了什麽,再度閉了閉眼,握住郁沅不斷揮動的小拳頭将人往懷裏一扯:“別想了,我教你一種。”

郁沅眉頭一挑,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給出什麽好方法”的模樣,結果下巴被人向下一按,唇齒分離被迫吞下男人濕熱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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