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石

聽完玄游子的敘述,賀雲卿方才知道這兩年間燕枯心究竟經歷了什麽。也是,金丹與元嬰間的差距有如天塹,而燕枯心竟能在兩年內順利突破,可見他究竟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賀雲卿也可以想象,整個門派的壓力壓在他一個人身上究竟是什麽樣的滋味。

于玄青子等人而言,掌門之位是權勢是力量,但于燕枯心而言,掌門之位卻是累贅。

本就不是他應該承擔的東西。

玄游子見賀雲卿面色變了變,遂問道:“雲卿,你與枯心可是道侶?”

賀雲卿手指微微一動,猶豫了片刻,方才低聲道:“不是,師叔為何這麽想?”

“那日你自爆金丹後,我看他的模樣都好似失了神魂一般。你昏睡後,他除了看你就是閉關修煉,那瘋狂的勁兒簡直要吓死人!”玄游子道,“玄青的女婿出言侮辱你,被他廢去修為送去凡間做奴隸,我見你們師兄弟二人平素感情便不錯,以為你們二人結成道侶了。”

“沒有。”

玄游子道:“不過師叔倒覺得枯心對你真不錯。修仙歲月漫長,若是能有人相陪,那倒也沒那麽寂寞了。”

賀雲卿垂眸:“師叔這把年紀了,不如也找一個?”

玄游子剛欲反駁,便聽門外有人聲傳來:“師叔如此孤單寂寞一定是弟子這個掌門做得還不夠好,弟子聽聞蓮花宗女弟子個個貌美,不如幫師叔搶一個回來?”

師叔表示,兩個臭小子就算不是道侶也能聯手把師叔嗆地說不出話來。秀恩愛什麽的,最讨厭了!

思量間,燕枯心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二人視線之中。與前幾日的裝扮不同,今日燕枯心竟是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道袍,金絲繡線勾勒出騰龍形狀的花紋,袖口白線繡出玄機門三個大字,并不繁綴,反而透出一股莊重的味道。他本是愛嬉笑愛美人的家夥,如今卻是嚴肅而鄭重。那雙水波流轉的眸子深處隐藏着深深的疲憊,但在看到賀雲卿的那一瞬,卻是驀然閃亮起來,有如墜落的星辰。

“師兄,師叔可是在表達不滿?”燕枯心問道。

賀雲卿點頭:“想來師叔這般年紀,就算空虛寂寞也不好意思向諸位師伯師叔說明,師弟,要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燕枯心微微一笑,笑容閃瞎了玄游子的眼睛。

與燕枯心一道離開玄游子住處,二人便飛躍至山頂,在後山尋了一處幹淨角落坐下。賀雲卿剛剛練出了一點靈力,連煉氣初期都未達到,自是燕枯心托着他的身子飛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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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卿着實有些尴尬,不過想想自己如今這樣的實力,除了用腿走,不然絕對沒法登上山頂。

雲逸的實力都到築基中期了,他這個師父比徒弟差了一大截,真是……一言難盡吶!

燕枯心面上反倒漾出笑意,視線掃過賀雲卿手臂某一處,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偏過頭去。

不管怎樣,師兄在他身邊,他不會讓任何人把他搶走!

日光漸暖,靠在巨石邊上,賀雲卿覺得有些發困,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只覺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模糊了。燕枯心注視着他,問道:“師兄累了?”

“嗯。”賀雲卿低低應了一聲,腦袋無意識地一點一點往下低,差點磕到一旁的石頭上。平素冷酷的面龐此刻卻是顯出了一股可愛的味道來,尤其是日光蒸曬下酡紅的面龐,好似醉酒的人一般,輕輕将賀雲卿的腦袋托到自己的大腿上來,燕枯心甚至覺得自己都有些醉了。

并不是沒有比這更親密的舉動。可是此刻,他以保護者的姿态擁着師兄,師兄枕着他入睡,山風清朗,日光暖暖,就好似真的是地久天長。

只要簡單地擁抱着、注視着就足夠了。

燕枯心一直很明白,自己是個貪婪的人,得寸進尺更是常用的把戲。曾經他永遠不知足,希望這個人眼中、心中的那個身影都是自己。可是現在,只這樣親密靠近着,他便覺得無比滿足。

這個人沉沉入睡的日子裏,燕枯心每天都會被噩夢驚醒。時間越拖越久,久到燕枯心以為這人永遠不會醒來的時候,他心中的盼望也越來越少。

唯一的祈盼,不過是這人醒來而已。

只要他醒來。

燕枯心攏了攏手臂,賀雲卿好似有所感應一般,身子微動,卻并未醒來。燕枯心手指輕輕撫着他的頭發,一遍又一遍,直到賀雲卿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他的動作才慢慢停止。

一覺就睡到了傍晚。

太陽西沉,天色暗淡了下來。賀雲卿揉揉手臂:“睡了這麽久啊!”

“疼不疼?”

一邊說着,燕枯心的手已經靠了過來。賀雲卿發現,随着那雙手的動作,自己體內仿佛融進了一股暖流,原先死氣沉沉的靈氣似也有了活力一般,在體內各個經脈間流動,一遍又一遍地循環着,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之久,靈氣的波動才漸漸平息。

說平息也并非全對,賀雲卿只覺體內靈氣舒緩卻流暢地運轉着,體內的竅穴好似一瞬間被打通一遍,再不複原先的衰敗。

“謝謝你。”

燕枯心拍拍他腦袋:“等師兄修煉到元嬰,到時候就要師兄罩着我了。”

賀雲卿知他在鼓勵自己,微微一笑:“一定。”

縱然自爆金丹又如何,他賀雲卿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若論天賦,整個東域又有多少修士能抵得上他們師兄弟二人?

何況賀師兄自認手裏還有一個殺手锏,那就是醒來之後就只見過一面的雲逸小徒弟。就算他這個做師父的沒法大殺四方順利成仙,他不還有一個開了外挂縱橫捭阖實力驚人的徒弟麽?

賀師兄心中暗暗決定,有空一定去多多注意徒弟的修為,指導指導,讓徒兒知道,他這個師父雖然昏睡了兩年,但還是很關心這唯一的一個弟子的。

他師父玄雲子這一生只收了一個弟子,賀雲卿不介意将這個傳統留存下來。

入夜。

賀雲卿口中念着法決,心神合一,默默依照法決運轉體內靈氣。燕枯心替他注入靈氣調理經脈後,他的修為已然穩穩升至煉氣初期,繼續修煉下去,經脈也不會有任何的滞澀感,幾乎就和賀雲卿剛入玄機門時類似。

“呼……”賀雲卿深呼了一口氣,閉眼繼續修煉。

任體內靈氣流轉數次,賀雲卿巋然不動,引氣入自身,直至天地之氣融合他體內的靈氣,他方才緩緩睜開眼睛。

雖則都是修煉,但煉氣期時,他所能夠煉化的天氣之氣實在太過微弱,或許對于現在的他而言已然足夠,但賀雲卿還是希望能夠早早恢複修為。

“咦?”賀雲卿眼神驀地一凝,視線聚焦在胸前泛着紅光的黑石上。手指輕觸,這黑石的紅色又好似濃了一分,摸起來也隐有一股溫潤之感。自他出生之日起,這黑石就挂在他身上,賀雲卿只以為這是蕭家之人的身份證明,卻不想,這黑石本身竟也好似極不尋常一般。

黑石中的紅色越來越明晰,幾乎要将整塊石頭染紅,更為詭異的是,這紅色并非拘囿于黑石本身,而是向外圍發射着詭異的紅芒,賀雲卿面上疑惑之色更深。

驀然間,他記起了一件事情。

那日他與玄游子對練時不小心弄傷了臉,也流了血,賀雲卿比對着面頰與黑石的距離,心中暗暗有了思量……反正他看過的那些玄幻小說裏,至寶都是需要血液的牽引才能認主的。而這黑石雖然變了色澤,賀雲卿卻并不知它究竟有何作用,莫非是,血太少了?

賀師兄盯那黑石一眼,又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果斷取血。

血液滴到黑石上,一片濃郁的紅瞬間翻滾着,淹沒了整塊石頭,而待那紅色褪盡,賀雲卿嘴角終于忍不住抽搐了一陣,這是什麽意思?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黑色的石頭會變成白色的?

細細打量着這塊褪了皮的石頭,除了那個“蕭”字的印痕消失了之外,別的倒也看不出什麽稀奇的地方。

莫非,這就是一塊染了色的石頭?

“放屁,你家桌子用血洗能洗幹淨麽?”猛然出現的人聲把賀雲卿吓了一大跳。

然而,死去又活過來這種事情賀雲卿都見識過,又如何會畏懼鬼神?當下在屋內細細打量起來,盤桓再三,賀雲卿終是将視線投注到手中石頭上:“是你在說話?”

“不是我是誰?”

“你是誰?”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是誰?”那聲音懶洋洋的,嘴裏吐出的話卻很讨人厭。

“我只是沒見過會說話的石頭而已,明日就去找個大鐵鍋來,看看這會說話的石頭味道怎麽樣?”賀雲卿低低一笑:“雖然這麽說閣下會不太高興,但我還是想告訴閣下,閣下這個模樣,長得可真像塊年糕。”

“吃……吃我?”那石頭滾了滾,滾到桌子上,恰巧滾進了賀雲卿平日用的茶壺裏。

賀雲卿笑得意味深長:“哦,原來應該與茶水同服。”

茶壺下的石頭徹底沒聲了。

作者有話要說:石頭出現了~

最近作者真堕落,一直在追大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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