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衛雅婷走了。

衛适追出去了。

張若薇看看屋裏衆人，行個禮趕緊也跑了。

屋裏只剩下了孟霏衛逸和衛老太太。

結果，三人裏衛老太太居然是最不安的。

老太太看了眼二兒子：“景略啊……”喊了一聲，看兒子擡頭望過來的清冷眼神，後半句都到舌頭尖了，愣是沒說出來，變成：“這些日子，你瘦了。”眉眼之間，真是滿滿的心疼，“你這孩子，我們都回京好些日子了，你怎麽才回家？再忙，也該來看看我老婆子！”

衛逸還是很給老太太面子的，恭恭敬敬認錯：“這些日子實在忙累了些，宗親朝臣，有些不聽話……兒子不孝，還望母親見諒。”

母子兩很是寒暄了一陣，看着倒是母慈子孝，但從頭到尾，衛老太太都沒說起之前孟霏頂撞她的事，衛逸也完全沒有提。

等說了一會兒，衛逸便說有事離開，孟霏順勢跟着離開，走之前，衛老太太滿面焦急，似乎想要說點什麽，卻又沒開口。

孟霏其實很早就覺得這對母子關系不對勁了，同樣是母子，衛老太太對衛适那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平時噓寒問暖關心極了，但對衛逸，怎麽說呢，以前是過分的客氣，尤其是剛到西北的時候，有什麽戰事，她哆哆嗦嗦不準衛适去冒險，但對衛逸卻沒有這種慈母心腸。後來衛逸起來了，她讨好過衛逸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衛逸說了什麽，後來她又冷了下來，再到後來，衛逸手裏權力越來越大，衛老太太對衛逸就越發的敬畏。

孟霏曾經有打聽過，但衛逸什麽都沒說。孟霏之前還想幫他們母子處好關系，但她一問起，這個男人就掉下臉來，冷漠不作聲……

孟霏苦笑一聲，這些年她一直試圖走進着男人的心底，但這些努力，似乎毫無成效。想到這裏，因為看到衛逸而升起的那點欣喜陡然就熄滅了。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男人不愛她，可為什麽，心還是會痛呢？

衛逸沒有察覺到孟霏情緒的低落，走進和豐堂，才幾天沒回來，這裏就大變了模樣。這裏以前是安遠侯府的主院，現在被打掃出來做了孟霏和衛逸的院落，衛逸打量了一圈，屋子裏的陳設都很精致，很符合孟霏的性格。屋子裏擺放的鮮果鮮花散發着好聞得自然氣味，這也是孟霏的習慣。

衛逸撚起一顆葡萄，紫瑩瑩的非常漂亮。

冬天裏本來是沒什麽水果地，除了常見地蘋果橘子等易儲藏的，其他種類幾乎看不見。但孟霏一向喜歡吃水果，以前在西北，冬天了還曾念叨想吃櫻桃草莓，香蕉火龍果，可惜西北苦寒，水果和蔬菜都是奢侈品。後來孟霏就研制出來了大棚，各種花樣輪着來，早幾年是種菜，後面老農經驗足了，西瓜葡萄也都出來了。

衛逸想起了普智大師說的那些話，心頭一陣煩躁，手指一用力，葡萄便在手中碾成了殘渣，汁水濺了她滿手。

孟霏下意識給他遞帕子，男人看了她一眼，皺起眉頭，接過了。

孟霏卻不由自主思考起來，他為什麽皺眉？是不高興嗎？為什麽？反應過來後，忍不住苦笑出來。

說實話，要是五年前有人告訴她她孟霏有一天會為了一個男人的一言一行這般牽腸挂肚，她非要以為那人瘋了。是工作不夠忙還是單身日子不美好？可如今，她卻成為了她曾經認為的絕不會變成的那種人！

夫妻倆默默坐在屋裏，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明明是近八個月未見，卻愣是一句交流都沒有。

青杏和紅纓都急壞了，可誰都不敢先開口，拿了茶水點心擺好，在一旁給孟霏使眼色。

要是以前，孟霏可能就真的先服軟了，可大抵是這次分開的時間太長？她再看衛逸，依舊有着心動的感覺，但卻不再像從前一樣能鼓起勇氣熱臉貼人冷屁股。

都是愛情是多巴胺分泌的作用，孟霏想，也許是她現在分泌的多巴胺不夠了。

衛逸喝完了一杯茶，還是沒等到孟霏說話，不由奇怪看着她。

他并不是個多言的人，往日兩人在一起，總是孟霏不斷說着日常生活，清脆的聲音從來不停，讓整個屋子都顯得熱鬧起來，今天，她怎麽這麽安靜？

衛逸想起了之前她跟衛雅婷衛老太太的争執，以為猜到了什麽，冷聲道：“你不用管衛雅婷，她被母親慣壞了，自來便認為這府裏的人個個都要讓着她！”

欸？孟霏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男人以為她為剛才的争執不高興？她忍不住問道：“她怎麽也是皇子妃，難道不知道如今局勢，正是求穩的時候，這時候跟我起矛盾，她也不怕叫外人看了笑話？”

說句不客氣的，她的政治素養呢？她還有腦子嗎？

衛逸卻很明白她話裏的未盡之意，說道：“皇莊裏的下人最是跟紅頂白，大姐性子驕橫，這五年被圈禁，她脾氣越發大了，再受不得半點委屈！”

孟霏恍然。這是曾經跌進谷底，所以反彈地更加厲害了？孟霏想到衛雅婷幾次三番地态度，那還真是唯我獨尊，世人都得順着我啊！啧~

衛逸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眼神不大對，頓了頓：“母親自來偏幫她，若是說話不好聽，你不必忍着。”

這話孟霏愛聽，要說衛逸的優點，幫理不幫親絕對是一樁。在婆媳關系裏，他從來不會因為衛老太太是長輩而盲目偏幫，誰對誰錯，他心裏有杆秤，而基本上，他都會站在她這邊，絕不會因為她怼了衛老太太而發火。

“這我知道！”看在他這麽上道的份上，孟霏沒告狀之前衛老太太那不理智幫着衛雅婷訓斥她的事，反正她解決了！

只是愉快的心情沒維持多久，就被衛逸接下來的話給破壞的一幹二淨。

“你是不是又買了十幾間鋪面打算開店？”衛逸看着孟霏，見她點頭，雙眉皺的越緊：“如今不比以前，你現在開的這幾家就罷了，後面的不準再開！”

孟霏先是一呆，接着便是一股怒火洶湧而起，忍住了沒當初發作出來，問他：“為什麽不行？京城可是天下權貴雲集之地，你知道我為這些開鋪子的計劃做了多久準備？若是成功，每年收益……”

還沒說完，衛逸便打斷道：“之前是之前，西北民風剽悍，女眷在外并不罕見，如今你已然是我夫人，超品诰命，便該做合乎你身份的事，商賈賤事，不是你該費心的！”

孟霏聽的傻了眼：“賤事？那之前怎麽不見你說不準？”她忍住了脾氣，想好好溝通，“又不是我出面，都交給林掌櫃他們操持呢，我只負責幕後，怎麽就不能開？”

衛逸搖頭，斷然道：“以前事我虧待你，才叫你為了銀錢費心費力，如今大局已定，往後你在家操持家務，掌管中饋便是，那些商鋪經營，你要舍不得，我給你找個好買主！”

“什麽買主？”孟霏徹底炸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賣掉鋪子商號？”

衛逸看着調腳的孟霏，臉也沉下來：“不賣，那我找人接手，挂在他們名下！”

孟霏氣笑了：“說到底，你是覺得你現在身份高了，我經商給你丢面子了？可當初我在西北做生意的時候你可從沒反對過！衛逸，你過河拆橋別太快！”

這話直接惹惱了衛逸：“我是為你好，京裏夫人小姐交際往來，你若再經商，遭人非議的是你！”

孟霏嗤笑一聲：“難道我放棄了我的商號，她們就不嘲笑了？庶女出身，多年無子，京裏如今不就在議論這些了嗎？”商號一直有收集京裏消息，這些關于孟霏的傳言，她早就知道了。“反正無論如何她們都要背後嚼舌根，為什麽我不能選擇我喜歡做的事？”她看着繃緊面龐的衛逸，軟和了一下口氣，“你知道的，我為華夏堂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喜歡做這些……我會盡力去學京裏交際往來，盡量平衡商號和應酬的事的！”

但衛逸就跟沒聽到一般，直接拒絕了：“不行，要麽賣掉，要麽我接手你以後只看賬本收益！”

孟霏的臉也沉了下去，“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衛逸盯着她好一會兒：“你以後會是國公夫人，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教養子嗣，主持中饋，這些還不夠你忙嗎？”

孟霏冷笑：“所以我以後的人生，就剩下了在家裏幫你生孩子帶孩子管家裏人情往來？衛逸，我要是願意過這樣的日子，當初我何必開華夏堂？”

男女雙目相對，都在彼此眼裏看到了堅決。

好一會兒，衛逸站起身：“你好好想一想，一個月，把事情做好，安靜點，不許鬧出動靜！”孟霏咬緊嘴唇，還來不及開口，他又道，“你不會想看我親自動手的！”

孟霏身子一震，視線直直往進他的雙眸深處，嘴唇都顫抖了。

這男人，說得是真的。

她要是不肯關鋪子，這男人真的會強硬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