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孟霏是個行動力強的人, 決定了要走,很快就開始準備,她早年就有偷偷攢私房, 更讓人在南方置辦了一份産業, 這會兒雖然遺憾華夏堂很多産業帶不走, 但也不慌, 她手裏地資産足夠她躺着花十輩子了。

比較麻煩的,是怎麽離開京城。

如今這京城,說是李家的,倒不如說是衛家的。

西北軍鎮在那裏,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反倒叫京城治安無比祥和——但孟霏要想跑路?那群西北漢子可沒幾個不認得她的臉的, 怕是她前腳才出去, 後腳就被人跟上,一路行蹤透露個底朝天……

孟霏有些焦急,怎麽才能低調安靜離開?

還沒等她想出個辦法來, 朝堂上直接炸開了鍋,皇帝得意洋洋,衛逸被千夫所指。

事情還要從早朝開始說起。

本來大家中規中矩按照流程說點吉祥話,說一下哪裏經濟形式好, 哪裏百姓豐衣足食,給皇帝拍拍馬屁, 然後順便讨論一下官員任命……

就這麽很自然和諧的畫面下, 誰知皇帝突然來了一番感嘆,說什麽戶部空虛, 如今年年稅收百姓日子不好過, 還有天災人禍的, 國庫也拿不出錢來安撫……

衆臣聽得趕緊跪地請罪,心裏卻沒怎麽當回事。

國庫沒錢是先帝爺在世時就沒錢了的,連年加稅,也沒見國庫充盈過,這會兒皇帝說歸說,他們聽聽就是了。

誰知道皇帝感嘆了好一會兒,突然扔出個霹靂炸藥來。

他要征收商稅。

高昂的,商稅!

這下官員們全都坐不住了,那是齊刷刷跳出來反對。

沒辦法啊,這年頭敢出來經商的,誰家背後沒點背景啊,越是大商戶,後面靠的靠山背景就越深。否則,早就叫衙門給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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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俸祿就那麽多,要想過得好,哪能不想辦法?滿朝文武,誰家家裏沒幾個鋪子挂在底下奴仆名下?朝廷名義上不準官員經商,不得與民争利,但誰又真正做到了?

不說別的,商家托上門來尋求庇護,什麽都不用做,只收來做個門下,每年孝敬錢就能把朝廷發的俸祿錢比到泥地裏去。

而比起商家高昂的利潤,他們要付出的商稅少的幾乎沒有。

這年頭看中的是農業,農稅田賦丁徭,這才是主旋律,商稅?不知道怎麽收,收多少啊!

反正這年月,各地商稅都是胡亂收的,因為一些地方豪商跟官員交好,直接免稅也是常見的——當然背地裏,這些官員都收到了更珍貴的禮物……

可想而知,李珂這旨意,動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的蛋糕,那是直接得罪滿朝文武啊。

一些禦史激動地叫喊:“如此高昂稅收,豈不是将商戶逼入絕境?商籍雖低微,但辛苦賺錢,皇上此舉,叫他們如何活?皇上此舉,非仁君之道!”

李珂氣得黑臉,卻又拿這些鐵嘴禦史沒辦法,只能恨恨看了申首輔。

申首輔給底下人打了個顏色,冒出了三個官員,虛弱地辯解:“如今朝廷缺錢,這也是沒辦法地辦法。”

申首輔聽着都皺眉,果然,話音一落,就有官員跳起來,指着他們鼻子罵:“國家連年收稅,為何會沒錢?定然是戶部貪污,臣請徹查賬本!”

好嘛,直接就開始彈劾人了。

戶部也不幹了,憑什麽說我貪污啊,于是反駁:“那是各地稅收這些年都收不齊。”

這下吏部不幹了:“我們派下去的人都很努力了,這不是這些年年景不好……”巴拉巴拉說了好一大通。

話題也直接岔開到了千裏之外。

皇帝的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

突然,衛逸站了出來。

別說其他人了,就是他的心腹,他親弟弟衛适都給吓到了。

因為衛逸出來,竟然不是反對的,反而很順從的就着李珂的議題,直接拍板收商稅,讓大家現在開始讨論,要怎麽收稅,收多少才最合适。

氣得底下官員直罵娘,不帶這麽幹的。安國公,知道你家商號賺錢賺大發了,可也不是這麽搞得啊,你自己樂意白送錢出去,我們家小業小,可不樂意花這冤枉錢!

可哪怕最頭鐵的禦史也沒敢指着衛逸鼻子罵娘。沒辦法,這位可是帶兵的,後面三十萬西北大漢呢!

衛逸在朝堂上問了三遍:“若還有異義的,只管說出來。”

所有人肚子裏直把衛逸祖宗十八代問候了變,卻硬是沒有一個敢真說出口。

衛逸于是很理所當然地就開始跟李珂把這事定下來了,只等定下章程你,就開始收稅!

于是等早朝一結束,衛适就沖上去拉住了衛逸。

“你是不是瘋了?”

邊上支起耳朵傾聽的官員:可不就是瘋了!

對于他的問題,衛逸只是鐵青着臉,憤怒甩袖,大踏步離開。

留下官員們面面相觑,摸不着頭腦。

衛逸一派官員急忙跟上,有那耳聰目明的就趕緊叫人打聽。

不對勁啊,安國公可不是這麽聽話的人。

這商稅一開,首當其沖的就是他西北軍的商號,就沖華夏堂商業的規模,這稅收交上去,那可是天文數字。

這不是給自己割肉嗎!

所謂事有反常必有妖,于是一衆大臣一邊心底罵娘,一邊疑惑開了,怎麽衛逸就這麽慫了呢。

安國公府被守衛的水潑不進,鐵桶一般,根本打聽不出什麽,但沒事,這不是還有皇帝這邊嘛。這位身邊,可不是什麽嘴嚴的。

自打皇帝登基,多少消息往外頭傳,不說跟個篩子一樣,那也是漏了好些窟窿的。

但出乎意料,這次他們還真沒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只知道皇帝跟申首輔商量了許久,然後衛逸見駕,接着,事情就變成這樣了了。

安國公這是被拿捏住了把柄啊。

所有人都心裏有了數,再聯想到之前衛逸提出要收攏佛道寺廟田土産業……這些有什麽聯系呢?

想不明白啊!

與之相反的,西北軍內部的反彈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大。

事實上,朝廷并不清楚的,在西北,經商要交稅,那是施行了三年的。

西北苦寒,農業稅根本沒多少,但對胡經商卻是暴利。孟霏背地裏就跟衛逸說商業繁榮的好處,還說商稅要收的好,農業稅不交都夠用了。衛逸聽進去了,于是等他開始掌權,在他勢力範圍內的商戶就開始繳稅了。

這稅收可不是白收的,軍隊保障安全,維護正當利益,那些商戶開始還肉疼,等發現自此後自家的權力得到了保障,相反那些偷稅漏稅的被罰被趕走不準再營業,整個買賣氣氛都好了之後,就開始踴躍繳稅了。

而且孟霏還會對外公示,這些稅收拿來幹了什麽,修了多少路,造了幾座橋,開了幾家公營醫館,救濟了多少老弱孤獨,百姓肉眼可見身邊基建的好處,對商人的态度都和善了,好些納稅大戶還被人稱一句積善之家,那最後一絲絲對商稅的抵觸登時也就煙消雲散了。

施行了三年多的商稅這會兒再被拿出來用,像衛适袁思林這些人也就是遺憾下,也沒有真往心裏去。

他們就是不明白,自家大人為什麽要讓呢?

衛逸沒給他們解釋,只讓他們注意輿論宣傳:“商稅的必要性是早些年就一直有跟大家說得,這會兒你再重複重複,平複大家的情緒,但對外,不準透露我們的态度。”

衛逸說的時候有些晃神,輿論宣傳這個詞還是孟霏教給他的,說是控制好了,等抵一支大軍的威力。事實證明,她也确實沒說錯。

現在,就希望這個宣傳還有用吧。

他讓衛适抓緊了報紙宣傳:“西北那塊我不擔心,但其他地界,卻是佛道的天下,你抓緊點,不論新戲說書還是邸報,一點點把道門的腌臜事給我披露出去。”衛逸眼底閃着嗜血的光,“占人田地,毀家破門,這些嘴裏念着無量天尊的,背地裏幹的勾當,說出來我都嫌髒。”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佛道兩家,自有那得道高人,但也有那卑劣小人。尤其如今朝綱不振,苛捐雜稅,多的是人為了逃脫賦稅投入佛道兩門的,這些人良莠不齊,為了錢財騙人害人的,可不止一起兩起。

衛适這幾天就看了底下人搜集上來的信息,一肚子火憋在心底:“二哥你放心,好戲就要開場了!”

衛逸微微點點頭,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威脅他?

哈……

孟霏把手書交給青杏,讓她盡快拿給劉掌櫃。

“商稅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讓他小心點,帶着人離開京城後不要逗留,直接往海邊走,那邊我已經去信叫人接應了。”

青杏利落地答應一聲,接過信趕緊走了。

孟霏把手裏的妝奁匣子合上,再看看住了沒幾個月的屋子,多少有些唏噓。“當初還以為會在這裏住很久很久……”

紅纓捧着個裝滿珍珠寶石的盒子進來,聽着這話,也是遺憾氣得不行:“這屋子才搬進來,好東西不多,倒是夫人你那些大件的珍品,這次怕是都帶不走,好些個頭面首飾都得留下,我看着都心疼。不說別的,當初劉掌櫃送來的珍珠螺钿楠木櫃,那可是舉世無雙的好東西,這會兒,只能留下了。”

孟霏想一想,可不是心中滴血,只能勉強安慰自己:“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都是身外物,身外物!”

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丫頭的聲音,張若薇來了。

孟霏奇怪,她怎麽來了?

紅纓想起來一事,臉更黑了:“換季了,按照慣例,要添置新衣裳首飾了,按您的份例,從頭到腳最少九套新……”

孟霏的臉登時也鼓起來了。

這可是一大筆錢。

最可恨的,她還根本穿不上!

作者有話說:

寫完後碰上了審核,沒來得及更新,今天一大早出來了,現在才替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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