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符水朱砂
寅時一刻, 正是夜最近靜之時,連草蟲之聲都不得聞。
重重宿霧籠罩着整個上郡,偶有一兩家尚且留了點點燈火。
伴随着突兀的“吱呀——”聲, 上郡西定門兩扇厚重的城門被推開了,一隊士兵舉着火把悄無聲息的進到了城中。
又伴随着一陣嘎吱聲, 城門關上了。
看着眼前這群人高馬大、半夜臨時集合依舊将重甲披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神情嚴肅到有些兇的秦軍,阮陶這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他有些擔心的看向身邊的趙蘇:“如今長公子扶蘇監軍, 你這樣私自調動兵馬可行嗎?”
這一點是阮陶失算了, 他本以為“屍巢”也就古小姐一個, 只要古小姐無礙, 控制住古小姐,整個上郡就當無礙。
不料卻遺忘了與屍巢堪稱“狼狽相依”的——屍魄。
所謂“屍魄”還有個更讓人熟知的名字——鬼上身。
被鬼上身之人外頭可以與尋常時候無疑, 然而不得無人牽着不得過河、不得無人邀請過門檻兒, 尋常走路時墊着腳搖搖擺擺走不穩,這正是因為如今這人已經是提線木偶了,全然是她身後的鬼才操縱着她的行徑。
她走到哪兒, 也就意味着她身後的鬼跟到了哪兒。
這鬼魄四處走動, 便随時有可能換替身,今日是丁夫人,明日說不定就是王夫人、李夫人, 上郡秦西部邊陲最大的郡城連接與西域之商路, 若是任這個鬼魄四處亂竄那後果不堪設想!
待他們将真正的“屍巢”煉出, 整個上郡百姓都會喪生屍口,而這些“屍”将會是他們的母親、夫人、孩子……
因此阮陶不敢耽擱, 連忙告訴了衆人後果, 而後讓武太守趕緊派人四處搜, 只是夜裏值班的武侯不多, 要跑遍整個上郡實屬不易,這時趙蘇提出可以征調城外值夜的兵馬,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出。
“無礙,此舉是為上郡百姓,若是不将這邪祟抓獲後果不堪設想。”趙蘇神情嚴肅。
阮陶再次問被李太白提着後勁的黑魚精:“你說清楚,你當真不知丁胡嫦的背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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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魚依舊是支支吾吾的。
見此,杜子美怒而拔出李太白腰間的劍。
“锃——!”
一陣劍光後,劍抵在了黑魚精的脖子上,青色的血順着細細的刀口滲出,黑魚精吓得連聲哀嚎!
杜子美怒道:“閉嘴!老實交代!你究竟知道多少!但凡瞞了一個字,就把你這顆魚腦袋剁了炖湯!”
“當真、當真不知道了小郎君!”黑魚精連連求饒,“我、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一只屍魄!我這修為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尋常人、幫人跑跑腿,偷聽偷聽話罷了?哎呦——”
“公子,這是個什麽東西?”
起馬帶隊的是兩個英姿勃發的青年,一個約莫與二十多歲,另一個看上去年紀比阮陶和杜子美還小,估摸着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
兩人先是下馬沖着趙蘇行了個禮,随後那個年紀小的一臉驚駭的看着李太白手裏的黑魚精:“這……就是妖精嗎?”
他想伸手去摸,卻被身邊年紀稍長的将軍面無表情的提溜了回來。
“蒙将軍。”趙蘇看着面前的人,“找人這件事兒就麻煩你了。”
被稱為蒙将軍的男子微微颔首:“咱們半夜抓探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更何況這次不過是逮一個小小的女子!公子放心便是。”
“這、這次可不是小女子!”阮陶連忙反駁道。
趙蘇點了點頭:“雖說鬼神亦不足為懼,然這個女子便如一個得了天花的病人,任其滲入百姓之中,那整個上郡百姓就得都得遭殃。”
“公子且放心,守護大秦百姓安危是咱們秦軍的職責!”蒙将軍身邊的少年仰起臉,“胡人探子我們抓起來都跟抓兔子似的,還怕抓不到一個女子嗎?”
趙蘇沖着衆将士抱拳:“辛苦各位了!天亮之前務必抓住這女子!”
“喏!”
此時雖是半夜,但衆将士依舊士氣高漲!
正當他們準備轉身時,阮陶大呵一聲道:“等等!!”
衆人動作一頓,皆回頭看着他。
蒙将軍看了看阮陶,又轉頭看了看站在阮陶身邊的自家公子,接着又有些迷茫的看向了一旁的孔明、李太白、杜子美三人。
公子身邊兒何時有了這麽一號人物?他如何不知道?
阮陶道:“這屍巢非同小可,雖說肯定沒有胡人的探子難抓,但是絕對肯定比胡人探子危險。如今這鬼附身的只是丁夫人這樣的小小女子,若是在各位抓捕的過程他附身的對象變成了是秦軍的各位,那後果不堪設想!”
聞言,衆人皆是一愣,随後忍不住有些緊張起來。
“不過各位放心!我自然是有預防的法子的。”
阮陶微微一笑,随後掏出了自己用胭脂盒子裝着的符水兌好的朱砂。
衆将士:“………”
此時,上京城內,皇城之中:
殿內燈火輝煌,羅帳依依,一群宮人候在外殿戰戰兢兢,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這時,有小太監端着托盤從殿外進來,因緊張腳步有些慌,過門檻兒的時候不慎絆了一下,差點兒摔!
這一幕剛被從內殿出來、身着二品大紅官袍的內侍撞見了。
那內侍連忙朝內殿瞥了一眼,随後幾步上前伸手狠狠的在小太監額間敲了一記。
小太監吃痛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他捧着手裏的托盤,恭恭敬敬的彎下身:“義父。”
紅袍內侍瞪了他一眼,斥道:“這是什麽地方?容得着你摔跟頭?寅時三刻了!陛下剛批完折子正累着呢!你知道你端的是什麽嗎?”
小太監委委屈屈、戰戰兢兢道:“上、上郡來的信。”
“知道還不快滾進去!”紅袍內侍道。
“是、是!”
說着,小太監顫抖着雙腿就要進去。
“回來!”
“怎、怎麽了?義父?”小太監腿鬥得更厲害了。
“你這樣進去,準是掉腦袋的!把東西給我,滾吧!”紅袍內侍道。
“謝義父!謝義父!”
小太監将手中的托盤遞給了紅袍內侍,如獲大赦,連聲道謝,随後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啧!沒出息的玩意兒!”紅袍內侍嫌棄的看着小太監的背影。
随後,只聽殿內傳來了威嚴的一聲:“趙高。”
聞言,紅袍內侍連忙道:“臣在!”
他拿着托盤進到內殿,紫鎏金的獸形香爐內點着提神醒腦的香,案桌前坐着一個男人,然而案桌上的卷宗堆得實在太高,将人擋得嚴嚴實實的。
趙高捧着恭恭敬敬的捧着卷宗,步行繼履,緩緩行至案桌前:“陛下。”
“上郡回來的消息?”
“是。”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越過卷宗,繡着蟠龍紋的袖口微微掃過衆多卷宗,從托盤裏接過了信。
趙高在一旁低眉順眼的站着。
過了半晌,桌前的人冷哼了一聲,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威嚴:“我瞧着他倒是挺自在,讓他去歷練反省,他倒像是去游玩的。呦!還跑去樓蘭國都玩兒了一圈兒呢!也不怕人将他抓起來做質子。”
“陛下。”趙高的聲音溫溫細細的,卻不顯女氣,讓人聽着很是舒服,“公子是去樓蘭查看當地風俗、習俗、商賈與我大秦商賈開往貿易等衆多事宜的,不是去游玩兒的。”
“倒還不如被抓去做幾年質子的好!常人皆道他儒雅溫潤、仁善沉穩,實際如何?外頭是裝得像了,裏頭還是沉不住氣,就愛意氣用事!”
“公子還小。”趙高道。
“還小?諸位公子中就數他年紀最長。”案桌前的人繼續道,“朕在他這個年紀,他都能上房揭瓦了。”
随後,他放下手中的卷宗:“昨兒王相送來了又送來了兩件稀罕的玉雕人像,奇特得緊,說叫什麽奧什麽曼?扶蘇喜歡王相手裏的這些稀奇玩意兒,你讓人給他送到上郡去,小心點兒別磕碰了。”
“昨日,胡亥公子找陛下要了一天,陛下都沒給,果然陛下最疼的還是長公子。”趙高溫溫柔柔的回答。
“胡亥這孩子,但凡他長兄喜歡的東西,他都喜歡,但凡他長兄有的,他都想要。”
“小公子還小。”
桌前的人笑了一聲:“是啊!他們都還小,就朕老了。”
撲通一聲,趙高跪在地上:“陛下!臣知罪!”
“何罪之有?”桌前的人輕輕瞥了他一眼,不在意道,“起來吧,你也不年輕了,冷不防跪下去當心骨頭。”
一滴冷汗自趙高額角滑落,他緩緩起身:“謝陛下。”
“去将東西送到上郡,你親自去安排。”
“是。”
“慢!”
“陛下有何吩咐?”
“再捎上幾件厚實的衣服,讓他記得穿。”
“這……陛下,這還沒入夏呢!”
“上郡地處西北,冷得快。”
“公子定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但願吧!你說上郡那些兵,會服他嗎?”
“陛下放心,有蒙将軍在。”
“但願如此……”
而此時,蒙備受信任的蒙将軍正一臉嚴肅的給自己将士們點小紅點兒。
“好了,下一個!”
“喏!”
“下一個!”
一群兇得可以吓跑夜叉的将士,半夜三更在城門口攤着手等着點小紅點,這個畫面莫名有些诙諧。
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将士看着手心的紅點兒,問阮陶道:“就這玩意兒,那鬼便上不了我的身嗎?”
“沒錯。”阮陶道。
“公子勒令咱們不得驚動百姓,那萬一她跑到人家中去了?該如何是好?”
阮陶思忖了片刻,随後笑道:“應該不會有哪個傻叉半夜給陌生女人開門吧?”
***
另一邊,面前墊着腳、扭着脖子、披頭散發、面色青紫的丁胡嫦,正一跳一跳的試圖進到子貢家裏,奈何過不了門檻兒,只能在原地跳。
“我找阮陶。”
她的脖子扭曲的伸長,像是斷裂了似得,一張恐怖的臉幾乎要貼到子貢臉上,瞳孔是煥散的,微微向上翻着。
子貢:“………哦,你來得不巧,他剛剛死了。”
作者有話說:
六點了????六點了????我才寫三千字???六點了?!!!!感謝在2021-07-22 23:59:31~2021-07-24 06:07: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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