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丁胡嫦
夜深花亦眠, 園中芳草沾宿露。
整個上郡除了偶爾從遠處坊內傳來的幾聲犬吠、幾聲貓叫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而此時,太守衙門裏卻是燈火通明。
武太守已經回家換了好了官袍,值班的衙役們嚴肅筆直的站在公堂兩側。
賀老三、賀老太太、阮陶并趙蘇一行人帶着一條黑魚精坐在武太守下手處。
整個堂內靜悄悄的, 只有偶爾有師爺翻卷宗的聲音,其餘連一聲咳嗽也不聞。
“報——!”
被派出出去的差役們回來了。
一小隊差役跪在了堂下。
見他們空手而歸, 武太守急道:“人呢!!”
為首的擡頭道:“大人!那夫人已經跑了!”
“跑了?!!”武太守氣的直接将手中的醒堂木扔了出去!
“廢物!她如今坊門早就關了!她一個夫人還能飛檐走壁不成?能跑道哪兒去?坊內你們可都細細搜過了?還是沒有?”
“禀大人,都搜過了!”為首的差役有些為難道, “原本是想着要不将臨近的坊室也都搜一遍, 只是……巡邏的武侯說空驚動百姓, 以為上郡生了什麽大變故, 因而不敢亂來。”
聞言,武太守還想說些什麽, 但是見坐在一旁捧着茶盞的趙蘇贊同的點了點頭, 于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随後又有些為難的看向了阮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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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阮陶則腦仁疼得厲害,既是這麽大大半夜沒睡在這裏熬着的緣故,也是實在是為古賀兩家的事頭疼的厲害!
怎麽又與丁氏有什麽關系?
這丁氏原來不是尋常婦人, 原來還同江昌湖中的魚精有聯系?
兩個家仙兒、一個水鬼、一個懷着陰胎的少女。
三年前的落水、至親的侵犯、供着獸面觀音的寺廟……
這一樁接着一樁、一件連着一件, 哪一件都不是他這麽一個半罐水的小術士可以解決的。
阮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當時只是想賺幾兩銀子吃口飯而已,怎麽這還沒完沒了了!
他很想不幹直接走人了!這不是有個公子在這裏嗎?
他兄長不是整個天下出了名的仁善的公子扶蘇嗎?
古賀兩家的事兒如今已經不是一件普通的玄學上的事兒了, 很明顯這事一個刑事案件。
這種事兒久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解決。
陛下不是在各地設立了卓靈閣專門收用全國各地的能人異士嗎?此時太守衙門上不就還有一群關在丹房裏煉丹的嗎?
這會兒到是都給放出來啊!
見阮陶神色疲憊沒有答話, 趙蘇問道:“可是累了?”
随後他從腰間取下了一個荷包遞給了阮陶, 阮陶接過荷包一模。
是栗子!
不曾想,原來這小公子看上去生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原來平日裏也喜歡吃這些小零嘴。
想想也是, 人食五谷雜糧, 哪裏誰又真的不食人間煙火呢?
阮陶嘴角勾出了一個漂亮的笑, 一雙眼被燭光照得潋滟,他沖着趙蘇笑道:“多謝了!”
趙蘇裝作淡然的颔首:“不客氣。”
見狀,武太守心裏也知道這兩日确實辛苦阮陶了,于是道:“阮先生,今日古賀兩家事若是解決了,算是了卻了一樁地方牽扯多年的大案!朝廷定然會給先生頒嘉獎令,入卓靈閣。”
“不必!”阮陶擡手道道,“之前賀家給過我銀子了。收人錢財給人消災,這天經地義沒必要說什麽嘉獎不嘉獎的。”
再說,他也不想進那什麽卓靈閣,從前聽聞朝廷有這麽個地方他還聽興奮,想着穿越就是好!他們做這行的居然也可以有編制了!
誰知,他去報名時那人只問了他一句:“會煉丹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反正書上寫的他都會,只是有沒有什麽效果,會不會吃死人他就不知道了。
然後那人冷笑一聲告訴他:“這差事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接、都敢接的,做好了飛黃騰達、雞犬升天,可比你修道成仙逍遙多了!若是做不好……”
“做不好又當如何?”
那人拿着手中的筆,指着遠處的一個土坑幹脆的說了兩個字:“坑掉。”
于是乎阮陶頭也不會的跑了,從此對這個卓靈閣也沒什麽好感。
要他說就是當今陛下人傻還錢多才被人忽悠着搞這麽個玩意兒!
這群人若當真能煉出真的仙丹來何不自己吃了當神仙?!
再者,卓靈閣這個名字,當真充滿了現代化的江湖氣息,也不知道是誰取的。
多半是那個什麽王相?
“況且賀老太太是好人,不該受這麽一劫。”阮陶接着說道,“縱然我沒收賀家銀子,遇上了這麽一樁事也斷然不會視若無睹。”
聞言,賀老太太與賀老三連聲道謝。
整個公堂被蠟燭照得亮堂堂的,暖黃色的燭光之下,堂上正中央挂着的“秦鏡高懸”的四字匾額依舊威嚴。
“只是……這個丁氏不見了,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杜子美蹲在李太白的腳邊,一手好奇的戳着黑魚精的腦袋,一邊問道。
“這丁氏不是中邪了嗎?”賀老三道,“當、當真!我早上去她家給古老二收屍的時候親眼看見的!”
“她就直挺挺的躺在哪裏,披散着頭發,一動也不動,眼裏不帶一絲光……像是被鬼附身了似的……”半夜說着這些東西,賀老三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從小到大他父親給他便給他灌輸鬼神之說如何如何不靠譜、如何如何信不得,這也是他一開始不贊同讓賀老太太給他那外甥女請什麽術士的原因。
只是後來實在沒辦法了,為了讓老太太安心,這才讓人去尋了那些游方術士、江湖郎中。
可是但凡當真有本事的,都進卓靈閣給陛下煉丹去了!招來的也不過都是些騙子。
反正他賀老三對這些東西一直是保持着不怎麽信的态度,但是昨日到今日發生的種種,簡直颠覆了他的整個世界觀!
——尤其是他那個從水裏爬出來的死去的姐姐!
“那她怎麽會跑呢?難道她突然醒了?”杜子美道,“哎?剛剛在賀家的時候季珍兄和我從老太太屋裏回來後不就讓你們派人去古家将丁夫人接回來嗎?你們派去的人呢?”
聞言,衆人這才想起這茬!
賀老三轉頭看向了那幾個剛從古家回來的差役。
那領頭的差役則是一臉茫然:“古家就剩幾個守院子的下人了,沒看見賀家去的人啊。”
“胡言!”賀老□□駁道,“難不成幾個大活人還能憑空遁土了?”
聞言,阮陶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他忙問賀老三道:“這個丁氏你了解多少?是從哪兒來的?”
“這……她是我們賀家的連襟,是我姑母的兒媳的表妹,在她剛滿十七的時候由我們賀家拉纖保媒說給了古家的二少爺,也就是古慣古老二,一晃就這麽多年了。”賀老三道。
“你确定她是人生出來的嗎?”阮陶接着問道。
“這……應該吧。”
自己的親戚是不是人生出來的?這不是廢話嗎!都是自己的親戚了若不是人生出來的難不成還能是畜生生的?
那她若事畜生,自己身為她的親戚不也成畜生了?
賀老三原本很确定但是被阮陶這麽一問,一時間又不那麽肯定了。
畢竟他原本應該死去的姐姐還能從水裏爬出來,因而這個原本是人生出來的遠房妹妹究竟會不會突然變成畜生生的,他一時間也不太能确定。
“丁胡嫦确實是由普通人生下來的。”這時,賀老太太開口道,“我知道您想問什麽阮先生,胡嫦她确實就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
“這小丫頭自幼乖巧娴靜,就是稍微軟弱了一些,但是沒有什麽壞心思。”
“當時我就是看着這丫頭性格好,于是才給兩家做了保媒,想着她嫁過去和我閨女定然是處得來的,不至于妯娌之間鬧矛盾。”
聞言,阮陶到是松了口氣,他生怕這個丁胡嫦萬一是賀老太太娘家供的那個狐仙變的。
他現在是斷斷再受不得刺激了。
阮陶連忙端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壓壓驚,在盞子放下後,他轉頭看向了賀老三:“賀老爺,你今天早上去古家的時候聽見看見的丁氏的異常再細細同我講講。”
“我當時是瞧着古老二那副模樣,吓得魂兒都飛了,後來又忙着幫他收殓屍首,沒太顧得上丁胡嫦那邊。”賀老三說道,“我就只是站在她屋門口看了一眼,一來是古老二的事情确實搞得我手忙腳亂的,二來是男女有別,我也不好進人家內人的屋子。”
“你仔細想想,你看見什麽奇怪的東西了嗎?除了她直愣愣的躺着。”阮陶道。
“嘶……她的腳很奇怪!”賀老三說道。
“怎麽個奇怪法?”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那兩只腳還是別扭的掰着的。”賀老三回答。
“當時是他們家的丫頭提了一句,說夫人這兩月一直很奇怪,走路一直是墊着腳走的!就是因為這句話,我才留意看了一眼她的腳。”
“躺着的時候都是奇怪的掰着,她那個姿勢若是站着,那麽那雙腳就是墊着的沒錯!”
阮陶一拍桌:“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