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修羅夜5
阮陶明顯感覺到自己靠着的人身體瞬間僵住了。
整個車廂內的氛圍也瞬間凝固, 就連香爐裏的草藥煙,似乎在這瞬間都不飄了。
杜子美連忙伸手推了他一把:“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些什麽呢!”
阮陶也覺得自己的話可能不太妥當, 現在人都忌諱談論生死之事。
況且長公子扶蘇還是趙蘇的親哥哥,他能跟随公子扶蘇一同來上郡, 還能這般随意調動兵馬不怕猜忌,可見兩人之間感情定然十分深厚。
自己突然這麽一句, 趙蘇心裏肯定不好受。
于是, 阮陶從趙蘇身上起來,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随後給自己找補道:“我胡亂說的,別當真。”
趙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随後挑了挑眉, 眉眼依舊笑得溫柔:“無礙。”
阮陶盯着他看了幾秒,總覺得此時這人身上散發的氣場明顯不對勁,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默默的朝着杜子美這邊挪了挪。
趙蘇也沒有其他太大的反應, 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們。
他笑得很溫柔, 但看得阮陶與杜子美兩個都有些背脊發涼。
“你往那頭坐一點兒!”杜子美輕輕推了推他。
“啧!讓我靠一靠。”阮陶覺得頭暈得厲害,說着就要朝着杜子美肩頭賴,絲毫不見外。
這時, 趙蘇伸手輕輕将人往回一拉:“子美也受傷了, 你賴着他作甚?”
“我總覺得再賴着你, 你下一秒得捏死我。”阮陶道。
“怎會?”趙蘇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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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話,在外頭是混說不得的。”趙蘇提醒道, “這話你在我們面前說, 我們知道是一句玩笑話。你若是在外頭說, 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聽見了, 再胡說一通,對你可不好。”
阮陶敷衍的嗯了兩聲,最後還是靠在趙蘇身上,半昏睡了過去。
見狀,杜子美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孔明,孔明笑着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
馬車繼續朝着太守衙門的方向駛去,車轱辘不斷地轉着,阮陶的呼吸也跟着香爐裏的草藥煙逐漸平穩。
馬車不知道壓到了路上的什麽東西,猛得颠了一下。
趙蘇趕緊将人摟緊,怕不慎撞着了,到時候傷上加上。
此時的阮陶閉着眼、蹙着眉,沒了平時吊兒郎當的張狂勁兒,因受傷失血過多導致他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反而給人一種乖巧柔順的錯覺。
“那只狐貍當真往公堂上一站,這件事定然瞞不住。”孔明伸手撩了撩香爐上冉冉的草藥煙。
“上郡雖小,但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他此次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擺平了這麽大的一件事兒,還出現在了公子身邊……公子可有打算?”
趙蘇看着懷裏的人,一時無言。
杜子美有些擔憂的看向趙蘇:“這事兒,哪怕哪只狐貍不上公堂,也定然是會鬧大的。如今陛下重視方術,他這般年輕,又有着這些本事,又是與太白兄差不多的張狂性子,怎麽可能瞞得住?”
李太白輕輕敲了敲杜子美的額頭:“啧!你說他就說他,帶上我作甚?”
杜子美吃痛的捂住額頭,委屈的說道:“本來就是這樣!縱然他不在公子身邊,京中那群人就會放過了他嗎?”
趙蘇垂眸道:“這也是我想說的。與其讓那群人将他拉進來,不如我先将他拽進來。”
“可是……”孔明有些猶豫,随後談了口氣道,“今兒你們不是沒見他提到卓靈閣時的神情。他這性子的人本就不是俗世中人,公子願意提攜他,怕是他自己不願意。”
瞧着阮陶的模樣,便是不想、也不喜摻和到朝堂這灘渾水中來的。
正如他的堂兄阮籍,當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們。
只是,如今上郡鬧出了這麽大一樁事情,阮陶出了這麽大的風頭!
縱然他們能夠壓住不往上報,但上郡有多少京中的眼線,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又如何瞞得住呢?
縱然公子不将其收入麾下,京中的那群人又怎會放過他?
如今王相正式春風得意之際,若是讓他們發現這小小上郡之中還藏着這麽一個阮陶又怎會放過呢?
況且阮陶還會方術,這點又要比王相更強些!
若這小子沒人護着,必然是要被人拉到這潭渾水中自此明珠蒙塵。
不僅如此,這件事傳回京中後,阮家與李家又會是什麽反應?
這麽多年過去了,突然冒出了一個孫子!還在邊城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那時,兩家人得知此情狀後若是說出要接回阮陶的話,阮陶當如何?
若是兩家人覺得阮陶是個累贅,試圖除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之而後快,又當如何?
再看現在的阮陶,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京中還有這樣兩門親。
不論如何,縱然阮陶不曾遇到公子,然在這件事之後他都逃不掉了。
“這樣難的的一個人斷不能毀在那群人的手裏。”趙蘇輕輕撫了撫阮陶的鬓角,低聲說道。
孔明沒再說話,按照他的性格他通常喜歡分清利弊,權衡之下再行事以确保穩妥。
但是阮陶這件事,很難說如何才是更加穩妥。
大秦這灘水,如今是徹底清不了了。
思及此處,孔明嘴角微微勾了勾,他撩起身邊的車簾看着天邊泛起的魚肚白。
上天就是這樣,許是覺得大秦統一六國十餘載過于順當了,所以才派了這麽些人下到此界。
這群數千年來從無僅有之人,偏偏在這時都湊到了一處,這是天想看戲嗎?
“看什麽呢?”杜子美好奇的和他一起打量着窗外,只覺得四周關門閉戶的沒什麽好看的。
孔明放下車窗簾子,輕聲笑道:“看戲呢。”
“哈?”杜子美摸不着頭腦。
趙蘇看了看懷裏的人,随後壓低聲音道:“輕聲些。”
只見阮陶現在已經徹底睡得不醒人事了。
阮陶再次醒來是趙蘇将他叫醒告訴他,他們到太守衙門了。
問他是先進衙門處理這只狐貍的事情,還是先回去休息一日養養傷,待明日再說。
阮陶輕輕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随後道:“妖往往要比人更加遵守承諾,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就要第一時間去做。”
“那我先派人回我府上請太醫過來給你看看。”趙蘇說道。
“多謝!”阮陶回答。
心裏不禁想着,不愧是公子王孫,家裏還養着太醫,可真是矜貴。
話說回來,他覺得這個時代的太醫不太醫的也沒什麽區別,反正就是一副草藥的事兒,喝了也就完了。
況且,他覺得自己也傷得不重,不過是血流得多了些。
但是,小公子的好意他定然是不會拒絕的。
幾人剛下車,就有将士迎了上來。
原是當時派出去搜找丁夫人的那群将士回來了。
那将士先是到蒙将軍的馬前回禀了情況,只見蒙将軍臉色微變,随後道:“将人帶上來吧。”
“是!”
随後,蒙将軍翻身下馬到趙蘇身邊,行禮道:“回公子,阮陶先生讓抓的那個婦人抓到了。”
“幸苦将士們了,在何處抓到的?”趙蘇問道。
蒙将軍回答:“玉泗街。”
聞言,阮陶眼皮一跳:“可曾傷到了什麽人?應當不會有人給她開門了吧?”
蒙将軍頓了頓:“人倒是沒傷到,但給她開門的人還真有。”
阮陶大驚:“這半夜三更的見到街上出現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不害怕嗎?”
“吓得快死了!”
突然,阮陶聽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有些僵硬的轉動脖子,回過頭。
只見,子貢披了一襲薄衫站在他身後,身邊是被人夾着的、垂着頭長發遮臉,不知道現在是人是鬼、是死是活的丁夫人。
見到阮陶前襟上沾滿了血,整個人臉色蒼白,看上去狼狽極了。
子貢蹙眉,連忙上前關切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傷得這麽厲害?”
說着,他試圖解開阮陶脖子上的帕子看他的傷勢。
“沒事兒,就是做法的時候放了點兒血。”阮陶不在意道。
“倒是你,你沒事這三更半夜不睡覺瞎折騰什麽呢?”阮陶打量着面前的子貢,見他沒有被丁夫人傷到的痕跡,于是松了一口氣。
接着他調侃子貢道:“怎麽?覺得三更半夜有姑娘送上門還便宜你了?”
“還說呢!半夜三更遇到這麽個倒黴玩意兒!原以為你會找回家來,不曾想天都快塌了,你人影子都沒見着!” 子貢不滿道,“你不是上賀家捉鬼去了嗎?這鬼都跑出一個坊了,你這一晚上捉的是什麽?”
“妖。”
趙蘇突然出現在了子貢身後,吓了子貢一跳!
然而,在他回頭看清身後的人時,更是驚呆了下巴。
“長公子?!”子貢吃驚道。
“哈?什麽長公子?”阮陶一臉懵。
只見子貢轉過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随後朝着趙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多年不見,長公子別來無恙。”
趙蘇微微一笑:“先生別來無恙。”
阮陶一臉冷漠的看着寒暄的二人:“……”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今天比較忙更新少了點兒!明天接着更新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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