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禁言
“這丁氏原名是叫丁胡嫦……嗎?” 胡嫦看着靜靜置在地上的繡花鞋, 嘴角勾起了一個陰狠嘲諷的笑,“這般陰毒的蠱,也就蛇蟲一類才能煉度出來。”
“蠱?”子貢看向阮陶。
“素女鬼蠱, 是用未見天的女嬰所煉度而成。”阮陶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乃是确定孕婦腹中的胎兒為女嬰後, 在其四個月大左右将母蠱種進孕婦體內。”
“蠱蟲會鑽進胎兒的皮肉之中,将胎兒整個吃空, 只剩一張皮。随後, 母蠱便會開始産卵, 用無數子蟲填滿胎兒的皮肉, 讓其看起來與尋常胎兒無異。”
“之後,胎兒便會像正常的胎兒一樣出生, 像正常的姑娘一樣長大, 待姑娘初葵之後,素女鬼蠱也就煉成了。”
“但是,沒有人會發現任何異常,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由萬千蠱蟲填滿的皮囊!”
此言,一出堂上衆人驚愕不已。
“我記得我奶奶說過,素女鬼蠱相較其他蠱十分特殊, 其他蠱通常是蠱師控制着母蠱, 子蠱則是種在他人體內, 以此通過操控母蠱來操控子蠱做事。 ”
“但素女鬼蠱十分特殊,其母蠱與子蠱均在蠱屍體內, 因而為了方便操控蠱師往往會在種下母蠱時設下禁物與禁咒。”
“禁物與禁咒?那是什麽東西?”杜子美竄到阮陶身邊, 好奇的問道。
這一天, 感覺像是将話本子的東西都演活了似的!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一直是鬼神來虛物, 如今這些“虛物”竟在這短短一日之內全都落到了實處,杜子美與阮陶一般大,正是貪玩兒的年紀實在不怪他好奇。
阮陶指着公堂上那雙猩紅色的、秀氣小巧的繡花鞋,道:“如此看來,丁夫人身上的禁物便是那雙繡花鞋,而禁咒應當就是她想告訴我們但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剛剛聽丁氏所言,我只當是古慣生不出來。如今看來,丁氏自己根本就只是一具蠱屍,縱然外頭看上去與尋常女子無異,但那皮肉之下全是蠱蟲,甚至連血肉與五髒六腑都不存在怎麽可能有身孕呢?”
胡嫦陰沉着一張臉,十分嫌棄的将那雙繡花鞋提起來看了看:“花裏胡哨。”
言罷,他點燃了手中的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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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衆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雙鞋居然發出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一陣肉類燒焦的惡心的味道。
“啊——!!!”
這下連阮陶都被吓了一跳!
他一手拉着被驚到了的子貢,看着面前臉色十分不好的胡嫦道:“前、前輩?”
胡嫦則是一臉冷漠的看着手中的燃燒的繡鞋:“沒什麽。這不是你這樣的小娃娃能夠控制的場面。”
不一會兒,胡嫦掌中的火熄滅了,那雙繡鞋被燒了個幹淨。
見四周再沒什麽異常,賀老三才顫抖着從賀老太太面前讓開。
而賀老太太看起來則十分平靜,似乎并沒有被吓到,想來老人年紀大,見識自然要比他們這群小輩多一些。
只聽老太太開口道:“所以,這個孩子會适時的出現在我面前,再由我做媒将其嫁到古家去都是被人算計好的?”
胡嫦點了點頭,随後輕蔑一笑:“柳兆這是故意在惡心我呢!”
丁胡嫦——特意給這具蠱屍取他的名字,擺明了就是故意羞辱他!
“所以,他從一開始便是沖着我姑娘去的?”賀老太太不可思議道。
聞言,阮陶有些心驚。
直接算計二十餘年嗎?二十餘年布一個局就為了要一個姑娘的命嗎?人言道蛇蠍心腸,不成想那蛇蠍的心腸居然歹毒自此?!
“你帶着我給你的青杏玉墜,柳兆傷你不得,自然将那陰毒的心思放在了你閨女身上。”胡嫦回答。
聞言,賀老太太潸然淚下:“我情願是我……我一個老婆子能活多少時日?我閨女大好的年紀……”
“母親,您別這麽說!”賀老三連忙勸道,“姐姐的死怎麽能怪您身上?分明就是那古老二心思陰毒!若說丁家妹妹是為人所操縱,那古老二總沒誰逼着他! ”
“做出這般畜生不如的事情來!他如今死了也是不得超生!”賀老三咒罵着古慣。
丁氏是被人煉制的蠱屍,但是古老二不是!
設計殺害自己哥哥嫂嫂的人是他、折磨虐待自己的正室夫人的人是他、侵·犯欺·辱自己親生侄女的人依舊是他!
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畜生不如的人居然就那麽輕而易舉的死了,雖說是死在他姐姐手裏的,但是他依舊覺得實在是便宜了那畜生!
一時間,衆人沉默了下來。
似乎伴随着丁氏的死,一切就這麽結束了。
武太守有些懵的看向了趙蘇,還是第一次審案子審到一半被告屍骨無存!
這……怎麽判?怎麽往上報?
趙蘇對上武太守略顯無助的目光,道:“案子該怎麽結便怎麽結。”
武太守有些猶豫道:“可這……上面……”
“你想怎麽往上報?”趙蘇反問道。
武太守嚴肅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了起來:“秦律不可欺。”
趙蘇勾唇一笑:“那你便一五一十的報上去便是,不過記得報告寫兩份。”
武太守會意,笑道:“是!”
陽光灑進了公堂之上,将一切照得清明。
衆人瞧着都松了一口氣,但阮陶還繃得緊緊的。
他蹙眉看着被陽光照得澄澄明明的公堂,看着長舒了一口氣展露笑顏的衆人。
這時,胡嫦上前對阮陶說道:“古家那小女娃肚子裏的東西就交給我,剩下的事也就是賀家的家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
說着,他拍了拍阮陶的肩:“小小年紀能夠有這樣的本事,這樣的膽子實屬不易,來日方長。”
阮陶看着胡嫦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結束了?
這一切就這麽結束了?
可他總覺得有很麽地方不對,總覺得有許多事情沒有填補回來。
譬如……譬如賀夫人她明顯是被人煉制成那般模樣的!
這人現在知曉是柳兆,那他為什麽這麽做?
他若是因賀夫人乃賀老太太的女兒方才這般所為,可殺了不就夠了嗎?又為何費盡心機将其煉制,最後還放任其殺死了古貫将丁夫人暴露在了他們面前?
這一切就好似故意為之,可是為什麽?
他為什麽故意這麽做?
若說柳兆對賀夫人與古小姐做得一切都是為了報複當年的李家、報複胡嫦前輩,那他煉制陰胎、屍巢作甚?
這說不通!
包括丁夫人,她拿到繡花鞋之後呢?
那雙繡花鞋是古貫帶回來的,将她煉制成素女鬼蠱的确實是柳兆沒錯,但是那雙繡花鞋一定是柳兆給古貫的嗎?
就算是柳兆,他為何那麽多年不給,偏偏在那個時候給?
這一切的一切僅僅只是沖着李家去的?僅僅只是為了報複已經被他囚禁的胡嫦前輩?
阮陶怎麽想都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
胡嫦看出了他的疑慮,不待他開口便率先開口道:“你年紀還小,許多事情不該是你碰的。這件事到此便算是了解了,有些事情碰不得,也追究不得。”
阮陶愣愣的看着他。
“這世界本就沒有十全的事,有些東西不挖出來大家點到為止對大家都好。”
“前輩所指的‘有些事情’是什麽?”阮陶問道,“前輩知道這事沒那麽簡單,那蛇……”
“這事确實沒那麽簡單,但是于古賀兩家來說這件事便到這裏結束了!”胡嫦打斷道。
“害李氏全族與古家大老爺一家三口的罪人均已抓到并且伏法,古家小女娃娃肚子裏的東西我會處理,她以後會同其他姑娘一樣長大成家,這件事便到此為止。”
“可是……”
“沒有可是。”胡嫦語氣中帶了些許警告,“你以為他們就不知道嗎?他們之中比你聰明的人可不少。”
聞言,阮陶随着他的目光掃視着公堂上的所有人。
在他對面,賀老三不斷的安慰着抽泣的賀老太太。
堂上寫着卷宗的武太守、武太守身邊優雅矜貴的公子扶蘇,扶蘇身邊的抱着長劍的李太白、以及那個平日裏不怎麽說話,但是感覺什麽事都裝在心裏了的“朱小亮”。
最後,他将目光落在了身邊的子貢和子貢身邊晃悠的“杜小美”身上。
他們幾人現在距離,“杜小美”聽不清他與胡嫦的談話,但子貢卻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對上阮陶的目光,子貢嚴肅的搖了搖頭。
很明顯這件事背後究竟牽扯多大他們都沒把握,這種事情通常都是生人避之不及的所在。
作為活人對于這些妖鬼神怪之事只有躲麻煩的,沒有自己去尋麻煩的。
他們是陽間之人,所管的乃是陽間之事。
既然古賀兩家的事情已經了結了,背後牽扯到的妖精神鬼的種種再追究下去也無意,也與他們不相幹。
阮陶接到的委托是将昏迷了三年的古小姐醒來,其他的都與他無關。
況且,這種事情就算非要深究下去也該是朝廷派出卓靈閣來追查,阮陶一個還未及冠的小術士,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做得夠多了。
阮陶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胡嫦,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不過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做到這一步也算是極限了,後面的事情哪怕再追查下去以他的能力定然也管不了。
他一個小小的如同NPC一般的角色在這個世界上要做的便是努力活下去。
但是……
“前輩。”阮陶定定的看向面前的胡嫦,“您知道背後究竟是什麽嗎?他們想要做什麽?可會傷到我們這些普通人?”
“那個屍巢好歹是沒有煉成,若是煉成了整個上郡便完了!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
胡嫦看了他好一會,随後和藹一笑,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小年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術士還跟着憂國憂民了。”
“柳兆背後的人是誰、他們要做什麽,我也不知道。”胡嫦回答,“但是我知道這麽多步棋全毀了,對方暫時不會輕舉妄動。”
“你放心,對方也不會愚蠢的針對你行事,畢竟你也不過是誤打誤撞。這時候若是針對你行事,那便是等于暴露自己。”
“你們凡人不想與你們的朝廷對上,我們比你們更不想招惹你們的朝廷。 ”
說着,胡嫦嚴肅道:“所以,你切記在你這兒這件事便算是完了!你能解決這一切,能将我放出來,不過是誤打誤撞、運氣好罷了。”
“切記!切記!”
最終,阮陶垂下眼簾,默默不語。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今天萬不了了,明天部給大家!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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