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九七二年,春天,暖黃的夕陽灑落大地。

農村小學不到五點鐘就放學,這時天還大亮。

宋柚看着班裏孩子走得差不多,就去育紅班門口找毛豆跟豆包,倆小子正蹲在地上跟幾個小男孩拍火柴盒皮。

“走啦。”宋柚招呼他們倆。

毛豆站起身,小手捏着一摞火柴盒皮,很得意地說:“等星期一,我把你們手裏的都贏過來。”

豆包很矜持斯文,嘴唇揚起好看的弧度,甜甜地喊媽媽。

看他們手上全是土,宋柚又帶着他們去了趟教室,用水舀子舀水給他們洗了手才領着他們倆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到門口附近的車棚,宋柚打開車鎖,推上自行車,帶着倆娃走出校門。

“宋老師,有你的彙款單跟包裹。”常來送信的郵遞員小李招呼她。

宋柚接過兩張單子簽字,小李笑着說:“宋老師,你可真有福氣,公婆總給你寄吃的,對象總給你彙款。”

宋柚簽完字,謝過小李,說:“麻煩你啦。”

郵局還沒下班,宋柚馬上騎上車,帶着倆孩子去鎮上郵局,先取了一百塊錢彙款,然後又領了公公婆婆寄來的包裹。

包裹很沉,毛豆迫不及待地說:“快看看爺爺奶奶給我們寄了什麽?”

宋柚伸手點了下他的小鼻子:“想吃糖了吧。”

把蛇皮袋子上的麻繩解開,裏面有二十斤大米,兩罐麥乳精跟幾種糖果。

宋柚拿了兩塊蝦酥糖給倆娃。

毛豆伸着小手:“還有外婆的。”

“我也要給外婆。”豆包說。

宋柚又遞給每人各一塊兒,倆娃還不滿意:“媽,你還沒有呢。”

她只好吃了一顆,然後又把倆娃的糖剝開,塞到他們嘴裏。

娘仨的臉頰都有一個小鼓包。

宋柚把大米綁在後座上,說:“毛豆,你得擠擠。”

毛豆小身子挺得筆直,盡量讓自己少占空間。

宋柚又抱起豆包,讓他在自行車大梁上坐好,雙手扶着車把,她說:“都坐穩了,回家了。”

宋柚騎着車走在鄉村路上,豆包搖着自行車鈴铛清脆作響,驚得路邊的麻雀從枯草叢中振翅往遠處飛。

現在也是生産隊下工時間,社員三五成群地走在路上,不過他們今天興致格外高,似有大八卦在傳。

生活枯燥,宋柚對各種八卦非常感興趣,就放慢車速,留意聽着。

“聽說老田家的三閨女找了個小爸爸,二婚的,那男的都三十了,大兒子八歲,一嫁過去就給人當後媽。”

“她媽快氣死了,上趕着給三孩子當後媽。”

“那男的是土屯生産隊的,人家才三十就是個營長,部隊裏的大官,有的是大姑娘上趕着跟人家,田鴿嫁過去是享福的。”

聽了好一會兒,宋柚聽明白了,原來是田鴿今天相對象,對方是個離婚的營長,帶仨娃,據說雙方都很滿意,田鴿馬上就要去随軍。

男方宋柚也認識,跟韓承一個部隊,是韓承手下,之前回家探親幫忙帶過東西,還帶老婆孩子來她家玩兒過。

田鴿跟宋柚初中、高中都是同學,他們農村能上高中的女生特別少,她們倆關系一直不錯。

跟社員們一樣,宋柚也想不通田鴿為啥要嫁給離婚帶仨娃的男的,田鴿條件不錯,在縣城找個有正式工作的對象不難,雖然男方在部隊職位不低,可畢竟離婚帶仨娃,未婚大姑娘誰願意找這樣的!

正想着,她就跟田鴿打了個照面。

對方穿了件的确良的碎花連衣裙,也騎着自行車,宋柚搖了搖車鈴,倆人都停下來。

田鴿神采飛揚,可她看到宋柚,眼裏還是閃過一抹驚豔。

都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可是宋柚長得标致,皮膚白皙,長發烏亮,不僅相貌讓人羨慕,她還找了個一般人高攀不起的對象。

“相親成功了?”宋柚問。

“是,你應該聽說了吧,我就要随軍去了。”對方心情愉快,嘴角幾乎扯到耳根。

只是,宋柚覺得田鴿表情有點怪,明明是她好友,可見了面對她并不熱情。

宋柚揣摩着田歌複雜的眼神跟表情,領會了好一會兒,終于讀懂,對方的表情裏有同情還有優越感。

這讓宋柚迷惑不解并且很不爽。

“祝賀你啊!”宋柚說。

“你呢,你怎麽不随軍,你不是嫁到京城去了,怎麽一直呆在咱農村,你公婆不是挺有能力的,沒給你安排工作?你公婆對你不好嗎?是不是你跟你對象關系不太好?

結了婚有了兩個孩子還呆在農村娘家真說不過去。

看來咱農村姑娘找對象找個差不多的就得了,高嫁的婚姻不一定幸福。”

宋柚被這一連串的問題跟最後這個結論弄懵了:???

她沒去随軍是因為韓承一直在出任務,她呆在鄉下是她要陪她媽,而且她在農村有工作,要是她去京城公婆還得動用關系給她找工作遷戶口,她還是希望能夠随軍,在随軍之前一直呆在這兒不是很合理嗎?

從來沒有社員提出質疑。

這些問話并不友好,并沒有半分朋友的關心,于是宋柚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說的話也不客氣,她說:“你怎麽找個二婚帶仨娃的啊,你圖他啥啊,你圖他年紀大,圖他有現成的孩子不用你費勁生?電力局那個正在跟你談對象的小夥子不好嗎?你聽聽社員都怎麽說的嗎,說你找了個小爸爸。”

說完這些話,宋柚感覺到了回怼的快樂。

田鴿臉色變了一瞬,不過她很快恢複驕傲的神情,輕飄飄地說:“我樂意。”

宋柚說:“我尊重你的選擇,并且祝福你。”

雖然是好話,可田鴿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

宋柚沒再搭理她,騎上車子回家,這一路八卦聽了個痛快,回到家,宋霜降正在做晚飯。

倆娃撒開小腿往竈間門口跑。

“外婆,奶奶又給我們寄東西了。”毛豆大喊。

豆包也說:“爸爸也給我們彙錢了。”

宋霜降正把焯過水又浸泡兩三天的嫩楊樹葉跟豆腐拌在一起,豆包拿了顆蝦酥糖給她:“外婆,奶奶寄來的糖。”

“吃我的。”豆包也忙着把糖遞過去。

宋霜降笑眯眯地說:“倆大外孫真乖,你們吃吧,外婆不吃。”

宋柚拎着蛇皮袋,先把麥乳精跟糖果往他們仨的房間拎,又進了竈間,把大米放在板凳上。

宋霜降拗不過倆孩子,從他們遞過來的蝦酥糖上各掰下一小塊兒,倆孩子看外婆也吃了糖,才滿意地去院子裏玩兒。

“你公公婆婆省下來不少糧食給他們吃。”宋霜降看着那袋大米足足有二十斤,說:“孩子爺爺奶奶對他們真好。”

“我跟他們說不用總寄東西,他們非說要給倆孩子補充營養。”宋柚笑着說。

晚飯是玉米粥,楊樹葉拌豆腐,炒雞蛋,倆孩子還有中午專門給他們蒸的剩下來的白面糖包。

倆孩子已經餓了,等飯菜端上桌馬上坐到桌邊等吃飯。

毛豆嘗了口楊樹葉,皺着小眉頭根本就咽不下去,說:“真苦。”

宋霜降看外孫的表情覺得好笑,說:“春天就是該多吃點野菜,說不定哪樣菜就能治病。”

宋柚讓毛豆把楊樹葉吐掉,給他夾了塊炒雞蛋,炒雞蛋裏加了面粉,格外綿軟,還扛餓。

“炒雞蛋好吃。”毛豆誇贊。

宋柚也給豆包夾了幾塊雞蛋,對宋霜降說:“媽,田鴿跟沈愛國相親了,他們倆成了。”

沈愛國家離宋柚家不遠,之前他們一家又曾來宋柚家做客,宋柚想她媽應該有印象。

宋霜降是公社婦聯主任,一向對這些事兒很關心,說:“我聽說了,你說她條件也不差,哪兒想不開,非得嫁個二婚有仨兒子的,一上門就給人當後媽。”

宋霜降的看法跟社員們的看法差不多。

宋柚說:“人各有志。”

宋霜降想了想說:“她嫁給沈愛國有個好處,沈愛國是軍官,田鴿的戶口可以農轉非,現在多少農村人想轉非農業都沒門路呢。”

當然,宋柚跟倆孩子的戶口随韓承也可以農轉非,宋霜降想問宋柚啥時候去随軍,等了一會兒,閨女也沒提這話頭,她也就暫且不提。

睡覺前,宋柚還想着田鴿的眼神跟表情,就這樣沉入夢鄉。

第二天早晨,宋柚從冗長的夢中醒來,坐直身體看着窗外,外面下了一夜雨,空氣裏一股兒清新的泥土味道。

宋柚的大腦跟天色一樣發沉。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揉着太陽穴,回想夜裏的夢。

她在夢裏看到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原來她生活在一本名叫《七個大佬管我叫媽》的書裏,田鴿跟沈愛國分別是女主跟男主。

作者有話說:

這是第一次試着把女主當親閨女來寫,舍不得男女主受一點委屈,女主是公公、婆婆跟媽媽這三個大佬的掌心寵,沒有很壞的配角,沒有特別激烈的矛盾沖突,就是平平淡淡過日子,跟穿書原女主各過各的日子,篇幅不會太長,存稿已經接近完結,求不養肥,我已經盡力寫的溫暖跟甜甜的,希望能帶給讀者好心情。

預收:六零年代親媽海島生活,還是最愛寫軍人男主

林翹由父母哥哥如珠似寶嬌養長大,家庭突遭變故,娃娃親對象立刻來退親,父母琢磨着要麽給她找個成分好的工人,要麽送到偏遠農村避風頭。

林翹夢見她幸運地嫁給廠辦主任,丈夫步步高升,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可這只是外人眼裏表象,廠辦主任身體不行卻推到林翹身上,她自己是不識時務的作精,婆婆整天罵她不生養,倆孩子都是收養的。林翹心想絕對不能往火坑裏跳。

聯誼會上,林翹臨陣脫逃,卻被同樣中途退場的顧青松擋住去路。

林翹半垂着頭,含羞帶怯地問:“同志,請問你看上我什麽了?”

顧青松看着面前齒紅唇白、雙眸顧盼生輝的姑娘凡心大動:“哪有那麽多為啥,老子就想要你。”

林翹大驚,這都六十年代了還有說話這麽糙的軍官!

她又問:“我家成分不好,是資本家,恐怕你不能接受。”

顧青松氣場全開:“怕啥,老子罩着你。”

這人說話是糙了點,但根正苗紅,拾掇幹淨再看長得還挺俊,林翹答應了這門親事。

組織跟顧青松家人生怕他一輩子打光棍,這下還算欣慰,好歹顧參謀長的個人問題解決了。

不過所有人都不看好這門親事,畢竟一個看中對方家世跟地位,一個貪圖對方美貌。

各自算計的婚姻不會長久,不出兩年,必定離婚。

誰知道糙漢軍官只是說話糙,他尊重女性,把林翹這個資本家大小姐捧在手心裏深情呵護,一家四口、夫妻恩愛過了一輩子。

——

許送秋只用了個小計謀,就搶了表妹的婚事。林翹攀上參謀長這高枝又能怎樣,還不是被發配到海島!

春風得意開始新生活,許送秋懵了,搶來的這個男人好像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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