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超綱
許星黎一言不發地進了教室在後排坐好, 艱難地消化着雲硯說的內容。
在她的印象裏，許啓山有事沒事撩一下雲硯他小姨，結果某天忽然對她無比冷漠, 總躲着她。
那段時間雲硯小姨的臉色也總是不太好看, 她還沒來得及搞明白怎麽回事, 就被許啓山送到現在的家裏了。
所以她總覺得許啓山在躲情債，但現在複盤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更像是許啓山知道自己病了, 所以不想耽誤雲硯的小姨，但對方對他一往情深甚至跟回國來逼婚？
許星黎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大人之間的情感糾葛太複雜了，不适合她這種剛上奧數班的小學生。
她掏出自己的草稿本和筆：“我決定學習。”
感情八卦不一定有正确答案, 但數學一定有。
參加數學競賽的集訓生們主要以高二生為主, 少量高一學生，以及陪讀的許星黎和雲硯。
每個人壓力都很大, 這和15班的氛圍完全不同。
不管什麽時候進15班，永遠都有人嘻嘻哈哈，輕松自在。
但這裏每個人進了教室都不說話, 埋頭寫題, 在老師來之前這仿佛是一個自習室。
沒壓力真好啊。
許星黎悄悄嘆氣, 這個教室裏可能只有雲硯一點壓力都沒有。
他們的帶隊老師姓于，是個頭發白了一半的古怪老頭, 黑着臉進教室，一句話都沒說就直接給他們發卷子。
高二的同學們仿佛習以為常，把卷子挨個往後傳，高一的學生們有些懵, 但也照做。
Advertisement
許星黎也顧不上別的, 拿了卷子就開始寫, 她是奔着拿第一來的。
集訓班的第一果然不好拿，許星黎到第二題就卡住了。
她也不糾結，将題目做了記號，順延往下寫。
試卷裏有不少題對她來說超綱，她只能先把會寫的寫了，寫完之後再按标記去找沒超綱的難題。
至于超綱題，她只能憑感覺蒙。
她隐約能察覺到其他集訓生的焦躁，這道題估計是老于特意給他們準備的下馬威，裏面的“超綱題”說不定對這些高二集訓生們來說也超綱了。
許星黎把選擇和填空像這樣處理完，再去糾結最後的附加題。
如果說前面的題都是些難題，附加題恐怕就是難上加難。
“收卷。”老于面無表情地将所有人的試卷收上來，“小江，帶他們去圖書館。”
助教小江應了聲“好”，然後笑吟吟地帶着這群失魂落魄的學生去到圖書館。
幾個高一學生竊竊私語：“這就完啦？不上課嗎？”
“先跟着走吧。”
到了圖書館，許星黎才知道這是跟隔壁一中的合訓，一中的學生們早就在圖書館看書自學了。
小江說：“你們在這裏自己看會兒書，等改完摸底考的卷子，于老師就會來跟你們講課。”
許星黎沒有急着去借教材書，而是直接找了一本講述IMO考試範圍的書。
她雖然沒有正式參加過IMO，但也知道奧數最奇妙的一點就是不用工具。
雞兔同籠是三年級奧數題，如果學了方程，這種題就很簡單。但小學三年級還沒有學方程，得用小學生的思維去解答這道題。
奧數相比起普通數學，更像是鼓勵學生們用初等數學技巧解答難題。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的集訓是為了IMO做準備，根本不應該有這麽多超綱題。
雲硯遞給她一本《Putnam競賽題集》，說：“是這個。”
許星黎翻開目錄，看到專項練習裏有：微積分、線性代數、圖論……
許星黎一時間無語凝噎：“我們走錯集訓隊了？”
雲硯：“沒走錯，想選拔能參加Putnam的人，順便給其他人下馬威，并希望那些想打退堂鼓的人早點放棄，一舉三得。”
許星黎幹脆照着相應考試範圍找書自學，她猜測日後還會遇到這些題，想在集訓隊拿第一，這些知識點也不能漏。
辦公室裏，一中的帶隊教師老白看着試卷幽幽嘆氣：“我們學校的學生都寫滿了，改起來累啊。不像你們的學生，估計大題空了許多吧？”
老于沒理他的炫耀。
老白又繼續炫耀說：“我們學校有不少學生寫出了附加題呢，雖然都沒寫完，但思路是對的。”
老于：“我們有一個學生寫完了，而且對了。”
老白震驚：“沒聽過你們有這麽厲害的人啊，不會是那個許星黎吧？她考了多少分？”
老于沉默，許星黎的附加題也沒來得及寫完，但思路是對的。
真正把附加題寫出來的是雲硯。
但是他沒法炫耀，畢竟雲硯只寫了附加題，前面其他題目一片空白。
問多少分？附加題多少分他就多少分。
老于面色冷峻，但內心流着寬面條淚，他怎麽就不寫完呢？
老白自行找出雲硯的試卷，也沉默了。
解題過程漂亮得完全找不到扣分點，但人傲氣，只寫了附加題。
老白問：“許星黎的呢？讓我看看。”
老于将剛批改完的許星黎的試卷遞給他，該對的都對了，超綱的也在努力蒙了，看得出來她是真沒學過這些內容，但大體思路沒問題，是個奇才。
老白感慨：“你們這都上哪找來的小天才？”
所有兩校聯考的數學卷子都是老白出的，包括這次考試。
他們學校刻苦的學生更多，他只是提了一嘴Putnam，就有不少學生自學了相關內容，所以這次考試成績依然比附中漂亮。
能看出來，附中不少學生被打懵了，這會兒估計在圖書館哭呢。
但附中居然出了兩個妖才。
老白搖搖頭，反正這屆兩個人不參加這屆數學聯賽，國內也沒有值得他們參賽的數學競賽，不影響一中拿獎。
明年可就難咯。
接到老師的通知，小江助教将兩個隊的學生帶到附中圖書館旁邊的階梯教室。
兩邊老師開始依次發放試卷，似乎是想讓兩校的學生競争起來，在念名字的時候特意帶了校名。
“一中，趙子悠，56分。”
“附中，曾強，67分。”
“一中，劉瑞，79分。”
“附中，許星黎，77分。”
……
滿分一百分，附加題十分，居然沒有一個人的分數高于八十。
“附中，雲硯，10分。”
同學們一片嘩然，這是今天的最低分。
老白訓他們：“看什麽看，別高興得太早，他只寫了附加題，附加題只有十分，所以他十分。”
班上再次一片嘩然，這次倒吸涼氣的聲音和“哇”聲比較多。
許星黎看着卷子，發現自己居然還蒙對了幾道題。
兩位老師将卷子發完，老白拿着一份數據名單說：“今天由你們來講卷子。”
不得不說附中就是有錢，選擇題不僅機掃，而且能迅速給出數據，判斷出各題的得分率，以及每道題的正确名單。
不想他們一中，現在還拿火燒答題卡的古老方式改選擇題。每次都用打火機在正确答案上燒個窟窿，然後将帶窟窿的樣卡覆蓋到學生的答題卡上，哪個窟窿是白的就證明學生這題錯了——萬一燒錯一個就得重來，數學老師還好，英語老師尤其累。
許星黎也萬萬沒想到，她第二題就被點名了。
她如實說：“這題我不會，瞎猜的。”
老白挑眉：“哪裏不會？”
許星黎：“矩陣，看不懂，超綱了。”
老白問：“那你怎麽知道是矩陣的？”
許星黎如實告知：“剛剛在圖書館看到了，還沒看明白，所以我不會，您得換個人講。”
老白笑起來：“這套題确實有不少超綱題，有沒有誰自告奮勇來表現一下自己？”
全班寂靜，無人應答。
老白：“不會吧？第二題全是蒙對的？”
一中的劉瑞舉手回答：“我不是蒙的，但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講。”
老白笑呵呵：“那行，下課自學去吧，到點了就放學回家，明天看看有沒有人能講這張卷子。”
集訓班的同學們集體傻眼，沒想到老師這麽……任性。
許星黎當場收了東西就離開了階梯教室，去往圖書館。
雲硯也跟上。
其他發愣的同學如夢初醒，也連忙小跑着去圖書館。
許星黎求助雲硯：“這些題你都會？”
雲硯搖頭：“不會，對我來說也超綱了。你想講卷子？”
許星黎輕輕應了一聲，找了離散數學的課本自學起來。
雲硯好奇：“為什麽？”
許星黎：“如果我能講，就證明我是全班第一。我喜歡當第一。”
如果現在大家的起步都差不多，那麽比拼的就是臨時學習能力。
雲硯沒說話，也低頭寫起來。
沒一會兒，雲硯起身去借了一本書放在她旁邊。
許星黎怔了一下，才注意到雲硯不知什麽時候把他的試卷遞到了她手邊。
他沒寫答案，但寫明了每題用到的知識點，現在還在一本一本地幫她找書。
要一天內學完這麽多超綱課程是不可能的，只能針對性的先把明天要用的知識點學會。
許星黎說了聲謝謝，便再次埋頭潛進知識的海洋裏遨游。
有人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她擡頭看去，是一中的劉瑞。
她問：“什麽事？”
劉瑞來探聽她的底細：“你有多少題是蒙的？”
許星黎仰起頭，目光堅定：“這不重要，到了明天，這張試卷上的所有題都是我能力範圍內的題。”
劉瑞冷笑一聲：“你有點狂。”
“不是有點，是非常。”許星黎張揚地笑了笑，再次低頭學習，完全不在乎劉瑞接下來的反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