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腳

三人出了校門就坐上了喻子珩的私家車, 許星黎流暢地報出了一個地址。

喻子珩見她全程沒有看手機,好奇:“你找駱嘉茂問地址了?”

許星黎:“哪用得着問,現在是秋天, 整個津洛市能進行滑雪訓練的只有一家旱雪場。”

“旱雪場?”喻子珩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許星黎解釋說:“金屬和塑料組成特殊滑雪場, 模拟雪場, 四季都能訓練,缺點可能是旱雪的容錯率更低, 對新手不友好。”

喻子珩試探着問:“萬一找空了呢?”

“那我們就自己玩呀。”許星黎的語氣輕快活潑,仿佛她走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玩而不是找人,“他在訓練,結束前都不會摸手機, 你現在找他問也沒用。”

喻子珩恍然間有一種上了賊船的上當受騙感。

雖然他清楚的知道, 許星黎說得沒錯,她只是把事實直白地擺在了他眼前。

喻子珩驚覺這件事不能細想,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冤大頭。

三人到了津洛市遠山旱雪中心,這裏外觀上平平無奇,進了雪場才會被一片銀白的雪中世界震撼到。

這個室內旱雪場的場地有限, 只分了兩種賽道, 一邊是坡度變化明顯的直通賽道;另一邊則坡度雖低但多, 像波浪一般起起伏伏,且周圍插着代表障礙物的廣告小旗子。

場上的雪也不是真雪, 而是一堆綿密的特殊材料像複制粘貼的加粗版金針菇一樣整齊排列,遠遠看去真的像是雪場,走近了看就像是放大版的白色魔術貼。

許星黎已經換好了滑雪服和滑雪板,站在賽道邊, 指着插有小旗子的旱雪道說:“如果他練障礙追逐, 應該就在這邊, 你可以在這等。”

喻子珩問:“你不等嗎?”

“我去玩啦。”許星黎滑板一踩,輕輕一跳,身姿輕盈地上了滑雪道,一路順暢地滑了下去,從喻子珩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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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珩正想問雲硯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等,就見着雲硯也一言不發地跳上了滑雪道,起初有些搖搖晃晃,但很快穩住了身形,一路無波地滑了下去。

喻子珩疑惑,不是說旱雪場比真雪場要難嗎?這兩個人怎麽這麽輕松?他也嘗試着跳上雪道,剛上去就發現控制平衡比他想象中要難,但來都來了,現在吃後悔藥已經來不及了。

他艱難維持着平衡,仿佛滑雪場上一株随風飄搖的海帶,晃悠三秒之後終于立不住,摔了個狗啃地。

“啧,剛見面就行此大禮啊?”

喻子珩擡頭看去,駱嘉茂正單手拎着滑雪板站在起點處,優哉游哉地看他熱鬧。

喻子珩惱羞成怒:“你還不過來拉我一把?”

“拉不了,再見。”駱嘉茂絲毫沒有跟他閑聊的意思,踩着滑雪板上了障礙坡面賽道,輕輕巧巧地控制單板方向,技巧娴熟地劃着單板在波浪雪道上暢行無阻。

喻子珩目瞪口呆,一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不幫自己一把,二是同樣的賽道、差不多的滑板,為什麽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這麽大?

他明明是來找安慰的,但是怎麽感覺更受打擊了?

喻子珩艱難爬起來,倔強地繼續往下滑,卻發現這賽道對他們來說是滑滑梯,對自己來說是處刑場,以三秒一摔的頻率摔過三次之後,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沒有滑雪天賦,幹脆坐在雪地上脫了滑板,爬回了起點處。

許星黎和雲硯坐電梯回起點的時候,喻子珩正氣呼呼地坐在休息處,盯着電梯通道。

許星黎笑着問:“等到駱嘉茂了?”

喻子珩:“他根本不理我——你們為什麽能輕輕松松滑下去?”

許星黎心說自己上輩子玩過呀,但這麽機密的事肯定不能說出來,于是笑眯眯說:“天賦使然呀。”

雲硯點頭贊成。

喻子珩更氣了。

很明顯能看出來,駱嘉茂有着專業的滑雪技巧,他的速度比其他人都快,且穩定度極高。

許星黎滑行速度較慢,雲硯剛上雪道搖搖晃晃,這兩個人都是明顯的業餘玩家,甚至很可能是今天剛學的。

許星黎教他:“用你的核心力量控制平衡。”

喻子珩:“核心力量是什麽?”

“就是腹部……”許星黎想了想,幹脆給他指了條明路,“門口那邊有滑雪機,你可以過去找個教練帶你學,對新手會有幫助。”

“謝了。”喻子珩走了兩步又意識到不對,回頭問她,“萬一駱嘉茂甩下我們先走了怎麽辦?”

許星黎:“下午場到五點半結束,他會練到關門,吃飯和休息到六點半,晚場再開始。”

喻子珩疑惑:“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許星黎:“門口的告示板上寫了呀,你進來的時候沒看嗎?”

喻子珩:“……”

他們進門根本就沒有停留,他連告示板都沒注意到,更何況上面的信息?

“拜拜。”許星黎揮揮手,跳上滑雪道再來一輪,她熟悉了一些,這次速度比上次要快一點。

“怪物,都是怪物……”喻子珩搖搖頭,拎着自己的雪板朝着滑雪機走去。

許星黎和雲硯滑完第二輪,一起乘坐電梯的時候,雲硯忽然問:“你怎麽知道滑雪機适合新人的?”

許星黎演起來了,苦兮兮說:“查資料的呀,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融入豪門做了多少準備。別人參加軍訓的時候,我在家裏學習各種豪門知識,比如纨绔富二代喜歡飙車、滑雪、騎馬、買各種奢侈品、去拍賣會買古玩珠寶等等,就算我沒體驗過,我的理論知識也是一絕。”

雲硯戳穿她:“你別演。”

許星黎時間控制得剛剛好,這時候剛好下電梯,她“嘻嘻”一聲,踩着單板開始第三輪滑雪,不給雲硯追着問的機會。

她也不需要糊弄,雲硯知道她不想說就行了。

五點半,閉館時間到,四個人在場館門口集合。

這回換喻子珩嫌棄駱嘉茂:“你怎麽一身臭汗?”

許星黎三人沒打算滑晚場,都已經洗澡換了幹淨衣服。

“有嗎?”

駱嘉茂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只能聞到洗發水和沐浴露的清香味。

他今天還特意趕在閉館前花五分鐘沖了個戰鬥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免得禍害到朋友們。

換平日裏他這會兒是不會洗澡的,想着反正晚上也要繼續練習,不想浪費滑雪時間去洗澡。

“袋子沒封口。”許星黎看了眼他手上印着雪場LOGO的紙袋,顯然這衣服是在雪場裏新買的。

許星黎去便利店買了幾瓶礦泉水,将水分給他們幾個,又将順手買的可降解塑料袋遞給駱嘉茂,示意他把髒衣服裝進去,将塑料袋系好就不會聞到臭味了。

喻子珩納悶:“你平時回家坐車不會遭嫌棄嗎?”

駱嘉茂風輕雲淡地聳肩:“我騎車回家。”

要麽是被家裏斷了經濟來源,要麽是為了鍛煉身體加訓,或者兩者兼有。

喻子珩猜測是前者,一臉憐憫地拍拍他肩膀:“走吧,哥們請你吃飯。”

“不用。”駱嘉茂冷漠地拒絕他。

喻子珩以退為進:“那你請我們吃飯?”

駱嘉茂:“……”

許星黎自顧自拿手機導航飯館并帶路,說:“你就讓喻子珩請客吧,他今天不花錢心裏難受,特意當冤大頭請我們來滑雪。”

“你果然把我當冤大頭了吧!”

喻子珩一驚一乍跟上去想和許星黎單挑,結果還沒靠近就被駱嘉茂擠開了,再一看,雲硯已經不動聲色換到許星黎的左後方落後半步處,剛好能隔開他和許星黎。

喻子珩:“……”

這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他體格比許星黎都弱,不管是滑雪還是跑步都比不過許星黎,他們是覺得他哪裏能威脅到許星黎了?

駱嘉茂問:“你們怎麽忽然來雪場了?”

許星黎指了指喻子珩:“他說一天不看到你就心裏難受。”

“滾蛋!我沒這麽說!”喻子珩愈發暴躁。

許星黎笑着點點頭,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反正差不多是這麽個意思,你理解一下就好。”

喻子珩氣得冒泡,默默離這三個人遠了些。

許星黎相當自然地問:“你訓練得怎麽樣?”

喻子珩一邊假裝不在意,一邊伸着脖子、豎起耳朵聽他的回答。

駱嘉茂語氣沒什麽波瀾,非常有酷哥風範:“一般,平行大回轉成績夠不上國家隊标準。這季全國冬運會不一定有障礙追逐賽。”

許星黎:“不應該啊,障礙追逐的場地都準備好了……難不成是參賽人數不夠?”

冬季項目較為冷門,上網能搜到的資料較少,雲硯在官網上找了注冊運動員列表,發現少得可憐。

許星黎沉吟兩秒,又樂呵呵說:“冷門項目就是這樣的,參賽人數少、競争力也小,放寬心,安心訓練就好。”

喻子珩好奇:“你現在每天晚上都過來練?”

駱嘉茂點點頭:“練到閉館,然後騎車回家——”

他說到這,明顯卡頓一下,轉向許星黎,頗為不自在地說:“我父母還以為我住在你家裏,如果他們問起來,拜托叔叔幫我瞞一下。”

許星黎問:“自己租了房子?”

駱嘉茂:“嗯,在郊區。”

許星黎點了點頭,沒有給出明确答複:“我得回去征求一下我爸的意見,他不一定答應。”

喻子珩皺着眉,問:“離家出走?”

許星黎:“不,是青春期男子必修絕症——俗稱叛逆期。”

喻子珩絲毫沒有被她的玩笑轉移注意力,眉頭緊鎖,認真說:“萬一你出了事,她家也得負連帶責任。”

許星黎:“确實,所以我得回去征求一下我爸的意見,看他願不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喻子珩:“……”

許星黎忽然盯住喻子珩:“你現在知道他的秘密了,你是不是也得交換一個秘密?”

喻子珩愣了一下:“為什麽?”

許星黎理直氣壯:“拉你下水啊,不然你回去告狀怎麽辦。”

駱嘉茂也反應過來,氣勢灼灼地盯着喻子珩。

喻子珩氣得牙疼,心說又不是我逼着你們告訴我這件事的!明明就是你們自顧自說的,我在旁邊被迫聽啊!

喻子珩拖雲硯下水:“你怎麽不讓他交換秘密?”

許星黎不假思索:“他沒長嘴,不會告狀。”

喻子珩:“……”

他無可奈何,被迫說:“我父母其實也不支持我學物理,他們想讓我學金融,今年是我物理競賽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拿不到名次以後也不能參加。”

許星黎摸着下巴,不滿意寫在臉上:“這算什麽把柄?”

喻子珩:“?”

不是要求說秘密嗎?怎麽變成把柄了?

怎麽可能有傻子主動将把柄遞上來啊!

雲硯忽然說:“可以。”

“那行。”許星黎變臉比翻書還快,笑眯眯幫着翻譯,“他說如果你告密,就去參加物理競賽把你的第一擠下來。”

喻子珩:“?”

如果換做之前,他肯定不信這種威脅。

但跟這兩位神人接觸過一段時間之後,他覺得這兩位真能幹出這種無聊又缺德的事來,且真的有實力。

到六點二十左右,駱嘉茂拎起自己的背包和單板:“你們慢吃,我繼續訓練了。”

“拜拜。”許星黎埋頭吃飯,伸出左手意思意思揮了一下。

喻子珩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他至少要送我們走。”

到了六點半,許星黎才慢悠悠地吃完,笑眯眯地問喻子珩:“你是不是在羨慕他?”

喻子珩不屑地“嗤”了一聲:“他有什麽好羨慕的,我好歹也是年級第——1班第一名。”

許星黎:“羨慕他目标堅定啊。金融系賺錢,物理系比較窮,得一路讀到博士,萬一你家也給你斷了資金來源,你是不是得躺平認栽?”

喻子珩一臉不爽地反駁:“駱嘉茂被斷了資金來源也一樣。”

許星黎搖頭:“不一樣,他能參加比賽賺獎金,他從小玩到大,估計還有滑板、跑酷這些比賽也能賺點獎金。但你物理學到現在才剛剛入門,甚至只是剛剛摸到門檻。”

喻子珩:“你也勸我學金融?”

許星黎:“當然不,我是在告訴你,叛逆期也要決心和勇氣的。”

喻子珩不解:“決心?”

許星黎:“意思就是,當你留着金融系當退路的時候,你物理競賽不可能考到你想要的名次。”

喻子珩陷入沉思。

許星黎忽然來了童心,拿着餐巾紙折飛機,但紙巾軟塌塌的,怎麽都不能定型,她氣鼓鼓地把紙巾在手心裏一頓搓,再攤開手的時候,手心上是一只折好的疊紙小跳蛙——是草稿紙的材質。

喻子珩看傻眼了,納悶:“你這是怎麽做到的?”

“魔術嘛。”許星黎按着疊紙小跳蛙的尾部,讓它在餐桌上跳了幾步,“如果想要攀登高峰,那麽在山腳的時候就不能迷茫,也不能與衆人為伍,因為你的路和他們不一樣。”

作者有話說:

下一更依然晚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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