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能要
靡靡夜色在月光下格外溫柔,趙骥摟着熟睡的施娢,頭枕在自己手上,看着帳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二天天才剛亮沒多久,施娢就被趙骥抱去沐浴,她晚上睡得不好,弄了一身的汗。
他單手托着她的身子,輕輕讓困倦的她趴在她肩頭,健壯男人身上都是硬實的肌肉,穩得施娢又熟睡過去,以至于都忘了他的那一句,待會出去一趟。
趙骥确實把她帶出了門,但去的,卻是梨園。
後廳這裏是梨園老板見貴客的僻靜之地,京城裏現在能比禦親王貴的人沒幾個,他要過來,誰都得迎上主位小心翼翼伺候。
施娢母親小時候流落街頭,被找回來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大家小姐,施娢外公那時還沒致仕,是鼎鼎有名的大戶人家。
覃叔有自知之明,也沒高攀,只是覃叔無兒無女,孤身一人,只有這個妹妹在世,自是想見見。現在妹妹沒了,他歲數大了,唯一念想就是妹妹的女兒能好好的。
施娢俏臉蒙輕紗,一雙水眸盈盈,站在趙骥身邊,擰着帕子和覃叔對視一眼,只暗中輕搖頭,不知道趙骥是來做什麽。
覃叔不敢多言,給趙骥倒了杯茶道:“王爺喝茶。”
趙骥颔首,讓施娢先出去,施娢心中打鼓,猜不到他這是想做什麽。
她微微猶豫,卻還是行禮退下去,只是她也沒走遠,纖細身子站在雕花窗牖邊,守在一旁的禦親王府侍衛面面相觑,也趕不了她。
趙骥今日沒去上朝,他身着玄色常服,繡有金色暗紋,低奢豪貴,高大身軀隐于衣物下,他濃眉薄唇,只沉聲道:“覃班主是覃含父親,不必多禮。”
他以禮相待,這下連覃叔都覺得猜不懂他要做什麽,只讷讷道:“要得的,要得的。”
趙骥也沒和他打馬虎眼,道:“本王此次前來,是想接覃含入王府做婢女。”
施娢一愣,手上的動作都頓下來,覃叔也驚了驚,緊張跪下道:“王爺使不得,小人就這麽一個閨女。”
趙骥手拿茶蓋撇去碧螺春的浮葉,眼睛也沒望他,只喝一口茶道:“覃含性子乖順,合本王心意,久居梨園中對女子名聲總歸不好,不如清清白白進王府做婢女,日後也不會有人在私下多說。”
覃叔額上都開始冒汗,他連忙道:“含兒性子嬌縱,被小人寵得嬌生慣養,若是進了王府,只怕是會得罪王爺,即使是王妃入府,也多有不便。”
“覃班主多慮,”趙骥放下茶杯,有些不耐煩,“即便府中有了王妃,王府做主的也是本王,本王身邊沒有貼身婢女,她是唯一一個,到了本王身邊,也不用做那些下人事,日後有了孩子,擡為側妃也不是不可,覃班主可要想清楚了,以後若有事求于禦親王府,有覃含在,本王不會不幫。”
倘若施娢真是梨園戲子,那他這話是天大的賞賜,禦親王早年便随軍出征,回京之後亦是嚴于律己,身邊不說婢女,連女人都沒有,如果施娢成了他房中僅有的一個年輕婢女,代表的意思誰都知道,恐怕是新進門的王妃面上都得避讓三分。
可施娢不是,她出宮養身子,不代表不回去,覃叔微擡袖子擦臉邊的汗,不明白施娢是哪得了這王爺心思,上次趙骥就已經派人來傳話說沒他允許施娢只能練戲不能見外客。
覃叔本來就是老實人,汗冒了一茬又一茬,低頭道:“小人身份卑微,不能讓含兒過上好日子,含兒今年十六,若兩年後王爺還願領她入府,那小人就同意王爺和含兒的事。”
但趙骥手敲着桌子,臉色淡淡,擺足了禦親王的譜,明顯似乎不打算聽一個戲子的話。
在他心裏這種都是賣女兒的,不答應只是沒談足條件。
屋外幾聲委屈的嬌泣打斷屋中安靜,趙骥皺眉,他平日就不愛施娢在外人面前露面,更不喜別人瞧見施娢泣淚的嬌弱樣,怕自己沒防住,別人動了心思把這嬌嬌女哄了去。
“覃班主愛女心切,本王沒打算為難,”他起身扶了一下覃叔,“但有的事,覃班主還是自己掂量掂量。”
他扶起覃叔後便大步往外走,看到施娢站在窗子邊捏着帕子小聲啜泣,嫩容微紅。
趙骥上前摟過她,頭疼道:“你這祖宗,別人如果偷聽本王談話,頭都要被砍掉三四次,你數數自己有幾個腦袋掉?”
她扭過頭,抽泣抹淚道:“幹爹對妾最好,王爺逼他做什麽?難不成是看不起幹爹,也看不起妾?”
“本王不說總行了?我們回去,”趙骥想了一晚上才過來,也沒想到她會哭,只得嘆道,“外人面前哭成這樣不像話,侍衛就不該讓你留在這裏,眼睛都要腫了。”
侍衛默不作聲,能跟在禦親王身邊的近侍,武功和眼力自不用說,王爺和這姑娘鬧了矛盾,半個晚上就能解決,但他們要是傷着王爺心肝兒,那就是領罰多少棍的事。
施娢沒想過趙骥真的會起納她的心思,聽到這些話時心跳便加快起來,回去的路上忍不住一直哭,趙骥怎麽哄都哄不住。
若她是喜極而泣,趙骥自然是高興,但她這樣子明顯是被吓到了。
不算寬敞的馬車被她哭出了熱意,她身上的單薄衣物都快濕透了,依偎在趙骥懷中,人卻是哭得顫抖。
趙骥手裏拿着帕子,輕輕給她拭汗,道:“平日總說想要王爺,王爺給你個機會,你又哭成這樣?”
“妾随王爺,是妾自己的意思,可妾是什麽身份?王爺不懼別人非議,妾還想要王爺好好的,王爺何必去逼迫幹爹?”她抽噎,“妾不想給幹爹惹麻煩。”
“難道為了不給幹爹惹麻煩就能不聽本王的話?本王又不在乎,”趙骥手環着她肩膀,低頭看着她眼睛,“現在都哭成了兔子眼,要再哭下去,明天都見不了人。”
“不見便不見,”她偏過頭輕泣,“反正王爺只是要個婢女,又不是要覃含。”
她這模樣着實是蠻橫,即便是施娢自己都察覺到自己頗為不講理,可她又不是真的覃含,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她臉上的一半紅,都是羞出來的,只希望嬌縱到他煩了她。
“旁的事你可以不聽王爺的,但這一件事,你就算不答應也不行,”趙骥手輕摸她的頭,對她完全沒有法子,無奈嘆道,“還是說,你想要惹本王生氣?”
施娢心咯噔響,卻是不敢真的觸怒她,連哭泣的聲音都慢慢小了起來。
她是皇帝的女人,不可能真的去做趙骥的婢女,倘若施家發現了告訴她爺爺,他該被她氣得半死。
趙骥笑了出來,道:“你仗着本王寵愛越發嬌氣,怎麽本王只說你一句你就又把脾氣給憋回去?本王給你幹爹兩個月的時間考慮總行了吧?你要是想去看他,提前同本王說一聲就行了。”
施娢含淚瞪他一眼。
他又笑了聲,手慢慢放下來,摸着施娢平坦小腹,道:“你這肚子先別争氣,有了也是不能要的,突厥那邊來人不安全,等再過一陣。”
施娢頓了許久。
從趙骥說過那句話後,施娢回去的一路都沒怎麽說話,她素來是聽話的,趙骥也只以為他是太過突然沒和她商量,所以她才會被吓哭。
他體貼她,從馬車上一路抱她回院子。
施娢從小就被告知自己要成為皇帝的女人,對趙骥所提,想的只是不可能三個字。
施家不會讓她屈居任何人之下,不止是為了她,更是為了施家以後。
夏末近秋時,屋外溫度仍是炎熱,比起納她一事,突厥公主進京在京城傳得更開。
趙骥沒讓施娢在熟人面前露過面,幾乎可以說沒有人知道她,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要納她。
但這突厥來的這位和親公主,卻是在拜見太後時,稱自己欽慕禦親王,和禦親王在互相不知身份時,有過定情之約。
施娢聽到的時候正在繡衣服,她愣了愣,心想以趙骥莽性子,還能和別人定情?難道不該是抓回去直接脫了衣服丢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