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孕
施娢和趙骥這麽久, 對他這人的性子不敢說了如指掌,但也是大概知道他會不會做什麽事。
定情二字,實在是有一些匪夷所思。
等她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的, 臉倏地一紅, 手上的針都刺入了指腹, 疼得她又紅了眼眶, 旁邊嬷嬷連忙問怎麽了。
施娢輕輕含着自己的細白手指,搖搖頭回嬷嬷一句她沒事, 只是細針刺到了手。
天有些涼了,她在幫趙骥做衣服。
趙骥在別人面前沉肅有威嚴, 如果施娢不是天天被他逗弄, 聽他說起那些污言穢語, 他還不準他逃,或許她也會覺得他可能是以情來許諾人的男子。
這位遠道而來的公主能在大庭廣衆下說出那種話, 當是有些憑據的, 但她實在不大相信趙骥在和一個女人定情後,還能把人留在那邊遠地區。
羅漢床上的小幾擺着糕點,都已經涼了, 嬷嬷坐在左手邊和她一起納着鞋墊, 唉聲嘆氣道:“覃姑娘懂事,從不給王爺添亂, 老奴也喜歡你這性子,只是王爺若娶了旁人,府內恐怕是沒現在安寧。”
施娢輕抿唇,拿帕子給自己包了包手指,道:“我從不求名分。”
嬷嬷皺眉說:“這哪成?女子身子若是給了男子,那最要緊的就是名分, 王爺這麽寵姑娘,只要姑娘多撒撒嬌,王爺什麽都會給的。”
施娢低頭說:“王爺人很好,若是讓別人知道他納了我這樣的女子,對他名聲有損,我不想讓他為難,即便王爺願意,我也是不要的。”
況且于她而言,這也不是給不給的問題,施娢知道自己在趙骥身邊呆不久,只是各種情緒混在一起,讓她僥幸想着反正已經呆了這麽久,再呆一段時間也沒什麽。
現在卻覺得大抵是沒這個機會,無論他現在有多寵愛她,如果他真要把覃含這個名字記入家譜,以後東窗事發,一切都像個笑話,他恐怕會忍不住扇她兩巴掌。
施娢在家中這麽多年,從小到大還沒挨過打,就連挨過的罰也不過是罰抄課業,想着趙骥當初踹刺客的勁力,便覺半條命都要沒了。
她繼續縫着手上的繡布,在想如何從趙骥身邊脫身,施娢沒有太多退路可選,有些事做不得兒戲。
嬷嬷勸也勸不住,只能嘆聲氣,她平時就是在府裏幹活的,瞥見施娢手下針腳密麻漂亮,還多嘴問了句:“姑娘女紅漂亮,是從小學的嗎?”
施娢一頓,說:“家裏說技多不壓身,多學點好,能混口飯吃。”
待在施家自是不愁這些吃穿,皇宮裏也不會短缺了主子,但施娢母親繡藝一直被稱贊,她爹便了老師來教她,施家不反對,大抵是覺得日後她親手給皇帝做件衣裳,至少說明心意到了。
她想了想,對嬷嬷道:“突厥公主的事,嬷嬷就當沒和我說過吧,要不然被王爺知道,還覺得我們私下亂嚼舌根。”
嬷嬷猶豫片刻,點了頭,道:“姑娘只要別提,王爺也不會知道。”
趙骥吩咐過要聽施娢的話,卻也說過她的事要事無巨細向他禀報,但她自己說不要說,那不提總歸是沒錯的。
……
皇帝對突厥并不重視,比起治理朝堂政事,聽臣子上奏,他的微服私訪被打斷才算是大事,趙骥只派人去通知他一聲,也沒催他回來。
他是皇帝從小就敬重的兄長,在外人眼中也是威懾力行動力極強的禦親王,即使有人再不喜歡他,也會承認他的優秀——至少沒人知道他是聽說施娢手被紮了便問好幾聲哭了沒的王爺。
京城的天色黑得晚,漫長黃昏也會讓人心生出绮念,施娢看着坐在面前檢查她指腹的趙骥,只微微低下頭,再怎麽樣說她也是被皇帝“寵幸”過的女人,日後必定是要向着皇帝的。
可施娢心中也一直有個疑惑,她能明白四叔所說的第一次侍寝要給皇帝留下好印象,但四叔不知道她和趙骥的事,萬一日後陛下再找她時,發現她是處子身怎麽辦?
施娢不認為四叔會忽略掉這種事,卻也想不出他要做什麽。
京城風氣保守,突厥公主一進京就說出了愛恨糾葛的話,可謂是石子丢進風平浪靜的碧波湖,蕩起了一圈圈漣漪,連施娢出去借着找幹爹的借口看她爹的信時,都聽了不少謠言。
但施娢在王府,卻沒聽趙骥提起過半句。
施娢爹說讓她近日勿憂,一切尚好,在皇帝快回京前,他會盡快想辦法讓她脫身,只是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得避着禦親王府的人。
施家唯一的孫女,不可能讓人知道頻頻與禦親王相見。
但她知道四叔短時間內抽不出身,也開始慢慢放松下來,轉而想趙骥的事。
事情真與假總有個定論,或許某些東西真得讓趙骥無法反駁,但他也不可能由着市井小民拟些亂七八糟的謠言,施娢是施家人,一直知道他在與施家作對的事,她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趙骥想做些什麽。
“妾給王爺做的衣服快做好了,便出門了一趟見幹爹,”施娢另一只手微微握住羅裙,“王爺聽過最近的一些傳言嗎?”
突厥那位公主住在驿站,和禦親王府一東一西,隔得遠。
趙骥擡眸道:“誰和你說了什麽?”
“倒沒人特地和我說,”她小聲道,“今天去看幹爹時,聽一些人議論說王爺和公主的奇緣。”
趙骥雖對外說自己不曾與任何人私定過終生,但那話先出自女子之口,旁人感興趣得多,把他們兩個的事在坊間傳得有模有樣。
有說趙骥曾經受傷失憶,被公主救起,兩人情定終生,也有說趙骥救了迷路的無辜女子,在把人送回家的路上日久生情,卻遲遲未說出口。
他坐在她身邊,大抵是覺得她的手沒什麽事了,才道:“你出門注意安全,他們可能會派人刺殺你,但你也不用太擔心,本王已經派人盯着他們,至于那些傳言,假的,等着吧,過段時間就沒了。”
“可妾聽說……”她不知道他所說的刺殺是怎麽回事,又猶豫了一陣,“妾聽說那位公主,心慕王爺。”
趙骥笑了,擡手撫在她臉頰上,望着她幹淨眼眸,這幾天的疲憊都像是不在了,道:“本王那時打得他們連連敗退,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有這種想法,有些事不說,是不想讓你知道,怕污了你的耳朵。”
他發現太後和施太師有聯系那年十四歲,那時心智未成熟,被一腔怒火沖倒理智,又被太後的三言兩語激惱,憤而離京。
多年思慮後,便開始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他并沒有懷疑皇帝,只是想從太後的态度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雖然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皇帝是他的親弟弟,他不會動,但宮裏的那個孩子,留不得,突厥和親那個往上撞,也怪不得他利用。
倘若把這些事說給面前這個嬌女人聽,她得吓得夜裏做噩夢,上回同她提了兩句太後和施太師,她就魇得一直哭,把他這沙場老将都吓得不行。
施娢臉頰覆着他溫熱的手,她貝齒輕咬下唇,道:“王爺,妾這些日子同幹爹商量了下,心覺自己适應不來王府的……”
趙骥問:“喜歡王爺嗎?”
施娢沉默不說話,良久後才輕輕應出一聲嗯。
趙骥的手一頓,慢慢滑到她腰間,把她攬得近一些,微俯身下來親她一口,沉聲道:“喜歡就待着,本王知道你是在擔心本王,不管本王要做什麽事你都怕,但本王怕的是別人說你,等處理完施太師的事,我們的事,也差不多快了。 ”
他骨子裏的強勢就像天生的,誰也沒有辦法拒絕。
施娢纖細的手臂慢慢抱住他的脖頸,她把頭靠在他肩上,道:“王爺好妾的身子,妾知道,但等妾年華逝去,年老色衰時,王爺對妾或許就沒現在喜歡。但妾喜歡王爺至極,沒了王爺就不行,愛慕王爺的人那麽多,今天是突厥公主,明天又會是哪家小姐?日後王妃入宮,王爺定要抽出時間去陪她的,妾怕極了王爺陪別的女人,寧願從未得到過王爺。”
她語氣裏帶着哭腔,到最後已經是哽咽起來,仿佛要強行要把哭聲咽下去。
趙骥沒料到只是想給她一個良籍入王府,她竟也能想這麽多,他着實聽不得她這委屈至極的聲音,頭疼低聲道:“你別哭,王爺沒要別人,陪你都來不及,陪她們做什麽?”
“王爺只會說好話,上次能在馬車中那樣兇妾,往後喜歡上別家女子,怕又得為了她罵妾不知禮數自作多情,”施娢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哭得身子打顫,“王爺知道妾這脾性,如何能受得了?”
趙骥理智告訴他該像上次樣壓一壓她,否則她真該騎到他頭上作威作福,可她上次是小脾氣上頭的任性,現在哭得像心肺都傷到了,趙骥這心疼得厲害,立馬就妥協了。
他手掌摸着她的頭安撫道:“傻姑娘,受不得委屈,那便不受,王爺你還不了解嗎?你看王爺身邊除了你之外,何曾有過別的女子?疼你就已經夠費心思,哪還有那麽多時間去疼別人?”
施娢身子纖細,柔得如團彈|軟的棉花,整個身子都嵌在趙骥懷中,悶聲讓人憐惜,等她睡過去時,趙骥都不知道自己給她許了多少個承諾。
她窩在他寬大臂彎中,嬌白的面容有幾分虛弱,哭出了汗,趙骥手上的帕子輕輕擦拭她脖間的汗。
他的手撫她的眼尾,慢慢嘆出聲,心覺委屈了誰都好,就是不能委屈到自己這嬌祖宗。
突厥那邊鬧這麽大,不過就是為了逼他娶那女人,也不掂量自己輕重。
趙骥輕輕把哭睡的施娢放到床上,又俯身摟住她,躺在她身邊,嗅着她脖間安寧的氣息,打算陪她小睡片刻。
她身上香,平日雖是嬌氣,卻聽話得不行,哪哪都合趙骥心意,他握住她的手,聽到她在呢喃叫王爺,連呼吸都有些不平穩,趙骥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有本王在睡吧,這才讓她平靜下來。
那天特地去找覃叔說施娢的事,導致趙骥這兩天事情堆壓,加上施府那邊故意作對,他忙得有些抽不出太多時間。
王府裏的王妃倒不是必要的,只不過沒有的話,以後那些聚宴的帖子怕是會遞到她這裏,施太師在朝中的門生多,老師和禦親王不對付,他們站的自然是自己老師,也不知那些世家夫人會私下說她些什麽。
可比起閑言碎語,她若是不想他去看別的女人,趙骥覺得娶妻一事,那就先算了吧。
……
趙骥常常逗弄施娢,但他說出來的話,大部分都是真話。
施娢對他無計可施,便已經在等她爹傳離開的消息,只不過這消息沒等來,反倒是先聽到宮裏的那個母憑子貴的昭嫔流産了。
她那時候在和趙骥一起用午膳,聽侍衛抱拳跪在地上道:“太後娘娘召阿娜公主進宮,恰遇昭嫔去向太後請安,兩人一同前行,沒過多久昭嫔就摔下臺階,見了紅,等太醫過來時,孩子已經流了,昭嫔說是阿娜公主推的,阿娜公主不認,侍衛已将她囚于宮中。”
趙骥道:“往下查出了什麽?”
“另有人發現阿娜公主和施家有過接觸,外頭傳她故意以欽慕王爺為由毀壞王爺名聲,又為給施家小姐鋪路,殘害皇嗣。”
施娢愣了愣,夾的珍珠丸子掉回青瓷湯碗中,她驚得微微張開了嘴,心想那孩子本就是四叔為她做的掩護,施家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廳內的日光照進屋中,紫檀木圓桌擺了一桌子菜,趙骥擺手說句知道了,讓人下去。
他拿湯勺子給施娢盛了碗湯,和她閑聊道:“陛下走之前讓本王和太後為他看護皇嗣,施家為了施娢鋪路,如此膽大包天,現在唯一的孩子被害沒了,就看陛下護不護着了。”
紅柱香幾上擺的赤松盆景,幾個侍衛守在門外,施娢壓住心裏的波動,她手輕撩着袖子,慢慢将筷箸放到白瓷玉碗上,問道:“王爺上次所說的傳言很快就會消失,是早就知道這件事嗎?”
趙骥把湯放她面前,不置可否,只道:“你可知這位和親的公主為什麽敢當着大庭廣衆的面說和本王有關系?不覺得她膽子大?”
“大是大,王爺難道是認為……”施娢頓了頓,“認為她和施家合謀?”
“倘若不是後面有人,怎麽會這麽嚣張?”趙骥往她碗中夾紅燒肉,“本王從前的确和她見過兩面,一次是在行軍過道時去探查商戶市集時,她裝作落魄女子獻身于本王,本王沒興趣,給了她幾個銅錢,還有便是突厥将領投降時,領她來一同來簽降書,那次若不是她自己主動提起,本王都不記得銅錢的事。她是臉皮厚敢說,本王還不想認。”
施娢心沉下來,她還不傻,也猜到這些不過是他的設計,但她沒敢露出異樣,只猶豫道:“妾還以為王爺不會在妾面前提這種事。”
趙骥倒是想不提,他本來就對那女人沒感覺,但他怕她又吃醋,吃醋完又自己一個人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哭。
他說:“你跟了本王這麽久,也該知道本王的性子,若本王真的喜歡,管她是公主還是皇帝妃子,最後都會是本王的人,醋她們是最沒必要的。”
施娢一頓,微垂下眸,手捏起白勺,喝了一口湯,忽然覺得有一股嘔意。
她輕咬着勺子,把丸子湯咽下去,過了會兒才道:“王爺別這麽霸道,別的姑娘不一定喜歡。”
趙骥笑了,說:“你還在這,本王哪敢出去霸道?要是哭成了沒力氣的淚人,本王都得心疼死。”
施娢不說話了,心想她就是他口中的皇帝女人,可他要是知道她就是施娢,怕是毀了她都不來及。
她能想到昭嫔流産是趙骥做的,施家也能。
昭嫔一事發生,京中的謠言便立馬轉了風頭,趙骥不僅是皇子,還是打勝仗的将軍,大家都在說禦親王對皇帝忠心耿耿,怎麽可能看上敗國的公主,一個和親的公主竟敢侮辱王爺名聲,背後定是有人作祟。
施家倒是先一步上奏,質疑趙骥利用與和親公主的交情謀害皇嗣,朝堂上的事施娢不曾細問,只知道禦親王府和施家鬥得厲害,你饒不了我,我不放過你。
在京城才被讨論不到兩個月的和親公主,不僅沒有被許配給世家公子,反倒因為皇嗣沒了一事,在大牢裏待着一直出不來。
施家和趙骥明裏暗裏都不合,誰也不占上風,卻逼得施娢不得不加緊一步想退路。
皇帝微服私訪已有多日,他身體不行,好不容易有一個孩子,即便不把孩子母親放心上,但他對這個孩子,一定極其重視,很大概率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
皇帝若是回來,代表她四叔也該來尋她。
趙骥明明不當知道昭嫔孩子的蹊跷,可他設計害了昭嫔孩子一事卻始終是懸在施娢心中的一把利刺。
他喜惡無人看得穿,從不是良善之輩,當初說要殺施娢時便是輕描淡寫,仿佛人命薄如一張紙。
施娢被嬌寵長大,如何能夠不怕?
她每天都在想着該怎麽萬無一失離開,晚上有時還會做噩夢,不是夢到四嬸指責她添麻煩,就是趙骥冷冷看着她,半夜驚醒時,又是呼吸急促,滿頭的汗。
想得多,心裏的負擔也大,每每想到自己或許可能死于非命,施娢就忍不住胸口嘔意,不敢讓趙骥發現她的奇怪,也不敢請大夫替她開藥。
可她面上對趙骥,卻是更聽話了。
施娢現在已經不怎麽去學戲,趙骥說外邊太危險,從王府出去的馬車很可能被跟蹤,施娢也怕施家的暗探突然盯上她,只能把心底的想法壓下去,等覃叔那邊傳消息。
京城初秋下過一陣雨後便開始轉涼,施娢在禦親王府裏待的這些天,已經幫趙骥做了兩套衣服。
除了偶爾要出去一趟,她其他時間大部分都在趙骥院子裏,哪也不去。
京城還在因為突厥和親公主傷妃嫔皇嗣的事争執,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做那些事,只知她的下場不會多好,突厥的人是想救她出來,但身處京城,她又是真的有錯,單憑他們,什麽也做不到。
但沒多少人覺得事情是趙骥所為,他若有稱帝的心思,那現在的皇帝早就是他。
本以為兇手已經歸案,只差個揪出幕後的黑手,誰也沒想到在大牢裏的突厥公主突然逃了。
大牢裏逃了人的事沒傳開,刑部尚書這說一聲那說一聲,看起來像熱鍋螞蟻,賊喊捉賊的事趙骥見得多了,只淡淡說這件事他會詳查,涉案犯人誰也不會放過。
漆黑夜色籠罩天際,王府走廊點上了燈,一路通往深院,被微涼秋風吹到輕輕搖晃,趙骥結束完一天繁忙的政務,回到院中,便見她坐在羅漢床上拿着話本看,手裏還捏着帕子,淚光點點,大抵又是看了什麽生離死別的故事。
他忍不住笑了笑。
她是愛哭,嬌得有些蠻,但卻不是鬧騰性子,他每天回來都能看見她,要麽皺眉看書,要麽就是和嬷嬷一起縫衣服,問嬷嬷做得如何,仿佛都成了一個習慣,再有一個孩子在旁邊玩耍,就更像一個家。
作為禦親王的趙骥威嚴一世,想的是自己小日子過得不賴,一輩子這樣走下去,也不是不可。
他野心素來不大,只要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其他都不過是錦上添花。
昏黃燈光氤氲出溫暖,涼掉的茶水還剩一半,施娢看得上瘾,眼睛也不擡,拿起就想喝,一只手擋住她的動作,趙骥道:“茶涼了,讓人重新沏壺過來。”
施娢擡頭,看到趙骥站在跟前,手裏拿串糖葫蘆,驚道:“王爺回來了?”
“不回來能去哪?昨天要的糖葫蘆,讓人專門去榆頭巷子裏那家給你帶的,”趙骥在她身邊坐下,讓她自己手拿着糖葫蘆,“看個話本能哭成這樣,讓本王看看。”
施娢想要說些什麽,書便被趙骥拿走,他雙手環着她,看了眼書名便猜到這是酸文人寫的風花雪月,這種書裏邊大部分都是窮書生和世家女。
趙骥問:“你喜歡看這些?”
施娢輕咳嗽一聲,她性子淡,少有能說上喜歡的東西,但趙骥這麽問,她肯定得回些什麽,只道:“王書生義薄雲天,情深義重,一支筆救蒼生,縱使前路阻長,仍與劉小姐恩愛不疑,實乃男子典範。”
趙骥哦了一聲,也不說話,自顧自翻看起來,施娢知道這些話本子是上不得臺面的,不免有些面紅耳赤,也不好打擾他,低頭咬一口糖葫蘆。
她胸中嘔意又慢慢上來,施娢輕按住胸口,慢慢壓了下去。她只覺是身上壓力太大了,大到她食欲不振,只有這些覃叔送來的話本子能解解悶。
她爹最不缺的便是錢,但錢若不花到刀刃上,保不準哪天會有人出來告密。
趙骥快速翻完了一本,嗤笑出聲,道:“除了愛哭這點像你外,這一看就是照着施太師那孫女來的,還愛一個書生愛得死去活來,倒也是膽子大,寫得不錯。”
施娢這才發覺那股隐隐約約的熟悉感來自哪,不禁臉熱了下,奪過他手裏的書,道:“女子名節比男子重要,就算王爺不喜歡施小姐,也請王爺勿要胡言。”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他的手放在她細腰上,“聽嬷嬷說你最近想出京一趟?”
施娢心一緊,慢慢點頭道:“幹爹說母親祭日快到了,要去祭拜母親。”
“還是別去了,明年本王再陪你,”趙骥突然想起了什麽,“本王似乎沒聽你提起過你母親,她和你幹爹是朋友?”
施娢嗯一聲,道:“今年第一次來京城,總歸是要去拜拜,她在很久前就沒了,幹爹總不在妾面前提起她,妾也不太了解別的。”
趙骥提了她的傷心事,忽頓一會道:“等以後本王幫你查查她,像你這般容貌,她該是不差的。”
施娢連忙道:“用不着,幹爹是怕妾傷心才不提的,妾也不想聽以前的……”
她緊張得胃裏泛惡心,捂嘴俯身幹嘔兩下,趙骥一驚,将書放在一旁,輕拍着她的後背道:“怎麽了?是冷茶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