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不開心。”不二說。
中午，學校餐廳人滿為患，龍馬端着托盤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便看到唯一的空位……對面，坐着不二。
他朝自己揮了揮手，這就是看到了。
避無可避，龍馬走過去，坐下，開始聽他吐訴。
——這就是手冢部長請她吃飯，結果要她來付出的代價。
為什麽你不去找部長算賬啊？！
是不敢嗎，絕對是吧，所以這就是在欺軟怕硬對不對！
不過，事實上，說起這事，龍馬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面對不二飽含譴責的注視，她有些底氣不足，幹巴巴地說：“因為部長說，不二前輩喜歡吃辣，不合口味，就沒有——”
當然，第一時間是要撇清關系啦。
未果。
“哦，這個我知道的。”不二答道。
于是龍馬疑惑：那你還計較什麽？
“看在我那麽擔心你的份上，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嗎？”不二略顯憂郁地嘆了口氣，一手托着側臉，一手用勺子攪着面前的羅宋湯，“真讓人傷心啊，越前。”
“并沒有……”她企圖辯解。
不二默默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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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馬回望：你到底想幹嘛？
對面的少年展顏一笑，終于露出真實意圖：“作為補償，陪我去個地方吧。”
——想要給姐姐買生日禮物？
這理由真是無可挑剔。
今天放學時間比較早，龍馬想着反正沒事幹，要逛街就去逛吧。一路跟着不二來到他指定的禮物挑選地點，擡頭一看，她不由陷入沉思：“不二前輩……你确定那是你姐姐，不是妹妹？？”
而且還是八歲以下的那種！
看到外櫥窗展示的粉色系花裏胡哨的玩偶熊與公主裙，龍馬心中充滿了質疑，頻頻側目。比她還年長兩歲的不二卻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感覺我一個人的話，不好意思走進去呢，只好麻煩你了。”
不不不，不二前輩你的話，只要換一身衣服絕對不會有人懷疑的！
到底關她什麽事啊！
“兩人可以壯膽呀。”不二回答得理直氣壯。
“……”所以要拖她下水啊。
龍馬無聲地嘆了口氣。遇到這樣的學長，還能怎麽辦，只能硬着頭皮跟他上去了。
三層臺階之上，是貼滿了紙花的玻璃門，打開時頭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風鈴聲，伴随着鋪滿而來的香氛與冷氣，讓人心情愉快。
這大概是生下來作為女孩子的龍馬第一次走近符合性別身份的地方。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拘謹，再看旁邊的不二，可比她從容自如得多了，頂着四周望過來的無數道目光，拉着她一路往裏走。
“真的沒問題嗎？”龍馬不願動。
“當然，不要以貌取店。”不二語重心長地教育她說，“這裏可是飽受好評的，女性顧客上至99歲下至九個月——不信，你看。”
不二說着伸手，指向斜對面。
龍馬扭頭，只見花甲之年的老婆婆提着布袋悠悠走過……頭上別着一個大紫大紅的發夾。
還真的有啊？！
“這邊。”
不二輕車熟路地拐了幾個彎，在琳琅滿目的櫃臺前停下。龍馬邊走邊張望，慢騰騰地挪到他身旁站定，好奇地問：“你想買什麽？”
“嗯……沒想好呢。”不二苦惱地拖着下巴，作思考狀，“越前，你覺得呢？”
龍馬答道：“我沒有經驗。”
“你不是也有姐姐嗎？”不二問。
“呃……以前我們并沒有住在一起，回國以後。”龍馬頓了頓，補充，“不是親姐姐。”
潛臺詞就是，和你這種從小跟姐姐長大的人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就別問我了。
“唔，你沒有什麽好的建議麽？”不二繼續，“比如，如果是你，會怎麽選擇？”
“什麽叫如果是我？”
龍馬反問，面上狀似茫然，心裏卻冷不丁敲響了警鐘。不二學長說話總是有一半藏一半的，他是不是看出來什麽了？怎麽動不動就有試探的意味……
還是說，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在想什麽呢。”不二笑吟吟地，“我是說，如果是你給姐姐挑禮物呢？”
“哦……”
于是龍馬想，菜菜子表姐是大學生，多半不會看上什麽小娃娃大布偶的，不二姐姐的年紀可能更年長些。成熟系女子的話……
她絞盡腦汁，翻找自己微薄的常識，猶猶豫豫地問：“口紅，什麽的？”
“唔……”不二耐人尋味地拖長了聲音，不置可否。
“不行嗎？”龍馬問。
“沒有哦，沒想到你懂得還不少啊。”不二笑。
“我媽買的雜志上都是這些東西。”她老實回答，“衣服啊，鞋子或者化妝品之類的。不過，其實我看不出有什麽區別。”
“就是說啊。”不二惆悵道，“女孩子真是複雜的生物呢。”
這麽說自己的姐姐，沒關系嗎？
龍馬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要不要問問店員？”
總算有點建設性的建議了。不二點點頭，轉向櫃臺邊穿着制服的小姐姐。
這裏的店員小姐姐也是經驗豐富，如今看到兩位初中生打扮的少年出現在這種地方，好像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笑容滿面地迎上來。
“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聽到不二說明來意，店員姐姐的态度十分熱情，将他們帶到專櫃前，開始了一番口若懸河的介紹：這個品牌怎麽怎麽樣，那個款式是什麽今年的新品，保證适合20到28歲之間的女性！買過的人都說好！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龍馬聽了一會兒，兩眼發暈，接着便放空大腦，望着大廳中央的糖果堆發呆。
不二笑容不變，卻微微搖晃了一下，沒忍住，輕輕碰了下她的手臂，小聲道：“你覺得怎樣？”
嗯？
龍馬突然回神，眨巴下眼睛，扭頭：“什麽？”
一臉真誠也掩蓋不了她完全沒聽進去的事實。
不二不語，意味深長地看她，眼神好像在說：說好的補償呢？
“……”好吧。
龍馬果斷說：“我不懂。”
“嗯，我也不懂。”不二同樣真誠地說，“哎，那麽，該怎麽辦呢？”
店員小姐姐看他們狀況外的表現，也早有預料般地擺出一副“哎我就知道，男人怎麽會懂這些”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友情建議道：“沒關系，兩位可以四處看看。”
四處走走？龍馬起先覺得沒什麽，剛走出兩步，就反應過來了：不行，會要命。
不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個沒留神，朝左邊走兩步，迅速被幾個貌美如花的女大學生包圍：
“小哥哥是來給女朋友買生日禮物的嗎？”
“不是？那就是單身咯，太好了！”
“小哥哥有沒有推特呀？加個好友不？”
……
被香水和脂粉緊緊環繞，連維持穩定的站立都有些艱難，不二依然不動如山地微笑，一一回答：“謝謝，沒有哦，不了吧。”
真是熟練的回答呢，平時沒少經歷過吧？啧啧啧。
龍馬在一旁歪頭看着，見他好不容易擺脫包圍圈逃離，旋即放下了标準的校園王子式微笑，換上一臉愁容，望着自己制服上衣領不知道沾上的口紅痕，微微嘆氣。
“其實前輩內心在暗爽吧。”龍馬沒忍住點評道。
“怎麽會這麽想？”不二嘗試用食指抹去痕跡，不太有用，也就放棄了，聳聳肩道，“回到家肯定又要被姐姐笑話了，唉。”
“這可能是氣質的問題。”她煞有介事地說，“你看她們完全就當沒看到我一樣——”
話還未說完，龍馬被按住腦袋揉了一把頭發：“……喂。”
“因為你還小啊。”不二松開手，又笑了起來。
“什麽嘛，我在學校裏明明也……很受歡迎。”她小聲嘀咕。
“嗯，是啊。”不二從善如流地點頭，接着問，“越前原來也有關注這些事情嗎？我還以為你肯定不會感興趣的。”
“就算不關注也不可能感受不到的吧。”龍馬撇撇嘴。
“是嗎？不是嫉妒？”
“……啊？”
“沒什麽。”
她茫然。
在對成熟的大姐姐敬而遠之後，他們開始轉移陣地，朝另一邊的毛絨熊們接近。
一腳踏入兒童天地，不二身邊立刻纏上了三四個幼稚園小孩，穿着統一制服，甜甜的聲音：“大哥哥，能不能陪我玩呀！”
“大哥哥，你好漂亮，我可不可以當你的女朋友？”
“大哥哥，我長大以後可以娶你嗎？”
不二：“……”
龍馬：“……”
驚了，現在的小學生、哦不，是幼稚園小朋友都這麽早熟了嗎？！
龍馬默默扭頭，望空氣：“真是紅顏禍水啊，不二前輩。”
“真是傷腦筋啊。”不二的目光看了過來，似乎看不慣她這副表面沉痛實則幸災樂禍的表情，雙目對視，定格兩秒後，湛藍的眼眸中光芒一閃。
頓時，龍馬有種不妙的預感，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同樣是出色的網球運動員，不二的反應速度又怎麽會輸過她呢？
——啪，手腕被人扣住。
“啊。”
我就知道！
龍馬掙紮未果，不二一把将人拉了過去，相當熟練地順勢摟過肩膀，貼近自己，顯得親昵又自然。
比起社團裏其他恨天高的前輩，不二的身高還算平易近人，兩人走在一起沒什麽壓力。龍馬原本感覺還不錯，卻沒想到，此時此刻，不二居然能夠臉不紅心不跳的對那群小屁孩說——
“不可以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等等，你？！
小屁孩們瞪大眼睛，異口同聲：“哇！”
接着，她們開始生動展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老練。
“果然，比起可愛的女孩子，大家都更喜歡可愛的男孩子嗎？”看上去七歲不到的小女孩A緩緩搖頭嘆氣。
龍馬：“……”
那個，男孩子什麽的，其實我……
“不可以！”十歲的小女孩B握拳，眼睛裏閃動着不甘的火焰，“別人就算了，我怎麽可以輸給男人！”
“……”
你的志氣真偉大。
最後，還是家長們結完賬過來解圍，把小女孩們好說歹說地勸走，才将兩人解救出來。
感覺到身側的熱度漸漸褪去，龍馬松了口氣，一擡頭，不二還在對着自己笑得溫柔。
“很配合哦，越前。”
配合個屁！是你抓着我不肯松手好嗎？！
不二托腮，開始思索：“不知道帶個女朋友回去，能不能讓姐姐高興呢？”
小小年紀，在想什麽呢。
早戀是不可以的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