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咦, 你回國了啊?”
又是異口同聲。
“……”
龍馬果斷閉嘴。
只見火神大我滿懷希望——至少看上去是這副表情——又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你也迷路了嗎?”
不要用“也”字啊!
……
在擺脫了撞鬼的嫌疑後, 兩人都松了口氣, 龍馬解釋道:“我在山下那個網球場,和我打球的人好像迷路了,我是來找他的。”
“哦哦。”火神點點頭, 也道,“我和朋友出來玩。他說這裏有個挺靈的神社, 我們不是快要打聯賽了嘛, 就打算來抽個簽啥的,結果……”
結果, 不僅迷路了,兩人還走散了!
從高中生略微尴尬的神情中, 龍馬毫無障礙地讀懂了這一信息, 深表遺憾。
“我也是第一次來。”她微微皺眉想了想,畢竟是不二找的網球場, 要說附近有什麽出名的地方——“神社?沒聽說過。”
“嗯, 聽說還有些神秘呢。”火神一本正經地說,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聽來的,還是那位帶他來結果還迷路了的不靠譜朋友說的, “據說,這個神社建在異次元的邊界, 時隐時現, 要想碰見還得靠運氣。”
“你朋友也不知道具體地點嗎?”
火神幹咳, 然後坦白道:“那個, 我們是根據攻略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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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靠譜了吧我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龍馬撇撇嘴:“明明和朋友結伴,又是去陌生的地方,說什麽‘一不小心就走散了’的話,是不是也心太大了?”
“啊,這個,真的沒有辦法。”火神扶額控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朋友的體質有多特殊!說什麽一不小心走散了……因為習慣了啊!”
“……”
你朋友才是撞鬼了吧。
說着說着,火神突然回過神來,看向小路的盡頭,問:“話說,是這個方向嗎?”
“……不知道。”
果然,你也是迷路了吧。對方的眼裏也透露出這一層信息,一臉了然。
龍馬:“……都說了,我是第一次來。”
第一次來,怎麽可能知道路在哪裏?更何況她還身負尋找不二裕太的重擔,鬼知道他又在哪裏,只能漫無目的地走走看了呗。
“要不一起吧?”火神想了想,提議道,“兩個人的話,要是遇到危險也好照應。”
“我随便啦。”
龍馬抛下這句話,大步朝前走去。
“喂……喂你這個小鬼!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啊。”火神揉了揉劉海,嘀咕道,也追了上來,“慢點!森林裏說不定很危險,別亂走啊!”
“前輩怕了嗎?”
“開、開玩笑!”
是的,別看這家夥人高馬大的,膽子卻不那麽表裏如一,有時候還會被路邊走過的超兇吉娃娃吓得狂奔八百米。
很不可思議,該說……這是反差萌嗎?
就因為這個緣故,龍馬至今還深刻地記着他們在美國時的初次會面。
不,也不能說是初次“遇見”,而是初次産生交集。
那時候,嚴格來說,她應該算是路過吧。
相比日本這邊,美國的街頭網球場比籃球場要少很多,有一天錯過了班車,龍馬找了個地方坐着,發發呆,順便等下一班,正好旁邊就是籃球場。
球場裏有幾個中學生模樣的,個頭很大,小小年紀就已經具備了白種人的天生優勢,令人羨慕。倒是有個亞洲面孔,居然也和他們不相上下——體格,力量,還有打球的技術都鶴立雞群。
一場下來,他被同伴們圍着誇個不停,龍馬也順勢多看了幾眼。
接着,打球的中學生們各自散去,那亞裔朝球場邊走來,彎腰拎起放在書包旁的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看得出來,他的體能相當好。一場激烈的球賽後,也沒怎麽出汗,臉不紅氣不喘的,顯得游刃有餘,就好像只是打了一場熱身賽而已。
龍馬收回目光,看了下手表。班車就快來了,她背起書包,起身走人。
本以為只是街頭的偶遇,後來,連着幾天,她都能看到這紅頭發的少年出現在球場,聽旁邊的人議論,說是剛轉學過來的,叫火神。球技好,性格也很爽快,自然順利地和一群人打成一片。
直到那一天。
龍馬照常背着包,從籃球場旁邊目不斜視地走過,直奔車站,卻隐約聽到後邊有些騷動聲,好像有個人在喊她。
她扭頭,就看到火神小跑過來,幾步跨出臺階,神情有些緊張。身後是幾個似乎有些眼熟的球友——只是“似乎”,畢竟外國人的臉對她來說實在沒什麽辨識度。
今天就只有三四個人,也沒有開打,站在一邊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麽。
“嘿!那個,能不能幫個忙?”火神撓了撓臉頰。
龍馬揚起眉毛:“如果是你們人數不夠的話,我可幫不了忙。”
她一邊說,扯了扯肩帶,給他展示自己的網球包。沒有多說,當然,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呃,不是的。”對方有些尴尬,擡手掩飾地咳了幾聲,“那個,我們的場地被占了……”
哈?
這群街頭少年不都人高馬大的,還有人敢跟他們搶場地?
龍馬側目。
“你看!”火神立刻給她指了過去。
那幾個交頭接耳的球友而已散開來,露出了身後球框下的完整面貌。
是一只吉娃娃!
應該是家養的,脖子上還扣着項圈呢,就是不知道主人哪裏去了——也可能是這小家夥趁主人不備偷偷溜出來的。此時,它堂而皇之地占據了球場中最有利的位置,前肢向前伸出,吐着舌頭像是在乘涼。
“它一直蹲在那裏,我們沒法打呀!”火神非常苦惱。
“把它趕走不就行了……”龍馬嘴角抽了抽。
然後,這個高大的紅發少年頓時臉色蒼白,連那生動的眉毛都顯得僵硬起來:“不行,我……不能過去!”
毛發過敏嗎?
龍馬漫不經心地想着,便說:“叫你朋友去啊。”
“不行,他們是狗奴。”火神更加苦惱,“我跟他們商量了,結果他們說這是狗的自由,不能插手。”
“……”
怎麽回事啊,你們這幫老哥??
“所以請你幫個忙。”火神伸手放在嘴邊,小聲說,“拜托啦,你幫我把它弄開就好!”
“……哦。”
于是龍馬就過去了,輕輕松松地把那只因為警惕而汪汪叫的吉娃娃抱了起來。火神瞪大眼睛:“你不怕它咬你?——它居然沒咬你?!”
“唔,還行。”
可能是因為她養了貓,懂得怎麽應付這些寵物吧。
龍馬順手把吉娃娃放了,就見它一落地,便活蹦亂跳地朝火神撲過去,汪汪汪叫得很激烈。
這是大多數吉娃娃的“個性”,似乎可以這麽說。
雖然個頭小小的,卻總是叫得很兇,天不怕地不怕的。龍馬看它現在這架勢,也不像是受到驚吓的自然反擊,而是……單純地比較興奮吧?
吉娃娃沖了過去。
火神臉色大變……他,他居然慘叫着扭頭跑了!
“救命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龍馬:“……”
原來是怕狗啊?!
“怎麽感覺涼飕飕的。”火神摸了摸手臂,嘟囔了一聲。
“是嗎?”龍馬擡起頭。陽光越來越稀疏了,頭頂的樹枝明顯變得濃密起來,遮住了大半的天空。
他們是不是越走越深了?
兩人駐足,四處張望。
周圍靜悄悄的,偶爾有幾聲鳥叫蟬鳴,除此之外,就好像不存在任何活物了。很像恐怖片裏的場景。
陰森的樹林,迷路的路人,緊跟着就會出現在黑暗中等待着他們落入陷阱的大BOSS了吧?
“不對。”火神自言自語地說着,打起精神來,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大聲說,“要相信這個世界是科學的!是唯物主義的!”
唯物主義好像不是這麽用的。
龍馬忍不住說:“據我所知,這世界還真不怎麽科學。”
“嗯?”火神立刻扭頭,很色厲內荏地瞪着她,似乎想讓自己顯得有些底氣,但音色卻有些飄忽,“為什麽這麽說?”
“我和朋友們來這裏的時候,聽他們提到了一個怪談……”龍馬沉吟着,把那個傳說複述了一遍。
“……”
火神什麽都沒說,情緒穩定。
不,只是看起來很平靜。
龍馬低頭看了一眼,又擡頭,一針見血地指出:“火神前輩,你的腿在抖诶。”
“啊啊閉嘴!”
“總之,只是個怪談而已。日本這邊不是有很多這種怪談嗎?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怎麽可能随便相信啦。”龍馬很淡定,試圖勸說,“大家都喜歡找刺激嘛,實際上……”
火神的臉在斑駁的光線下呈現出詭異的青色。
“越前。”他緩緩開口,“你難道不知道,當我們身處其中的時候,聽上去再怎麽不靠譜的怪談也會顯得無比真實嗎?!”
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被吓到吧!
“那麽,樂觀一點想。”龍馬又慢吞吞地說,“你們不是說那個神社很神秘嗎?越神秘的地方越不容易找到,現在我們都走到這裏了,說不定是快要遇到的征兆了呢?”
“到底哪裏樂觀了。”火神吐槽,“現在仔細想想,會把神社開在這種地方本身就很詭異啊?說不定是活了五百年的妖怪開的,給我們挖了個陷阱等着跳呢。”
“不可以吧?這好像是犬夜叉的劇情,未免也太老套了。”龍馬狐疑道。
“重點不是老套啦!”
火神吼完,又問:“所以我們到底是在往哪裏走啊?”
“唔,我随便選的。”
“哈??”
龍馬點頭:“憑直覺吧。”
“太理所當然了吧,你這個态度!”火神扶額,“這樣不管是神社還是回去的路,能找到才怪呢!——啊啊,也不知道黑子跑哪裏去了,這麽關鍵的時候,他一個人沒問題吧?”
他對着樹幹,露出了憂心忡忡的神情。
然後接着,他突然變了眼神,一把将龍馬拉過來,壓低聲音:“喂,越前,你看那邊!”
龍馬順着他示意的方向探頭:“在哪?”
“那邊是不是光線更亮一些?”
兩個人視力都不錯,互看了一眼。
“唔,也許只是樹葉的反光。”龍馬沉思。
“總之,去看看吧。”火神道,“總不見得森林裏也有海市蜃樓這種東西吧?”
“不過,可能會有妖怪的結界。”她一本正經地提醒。
“好了不要再說那種東西了!”
“奇怪,不是你先提起的嗎?”
兩人朝着開闊的林間空地走去,撥開過于礙事的繁密灌木叢,一時間咔擦咔擦的聲音不絕于耳。
“小心,別被樹枝刮到了。”火神擋在前面,不時提醒一兩句,很有保護感,看來是平時照顧人習慣了吧。
“你也小心,不要真踩了什麽陷阱……”
話音剛落,陡變突生。
那一刻,對火神來說,大概是地獄的降臨吧。
——盡管,龍馬只聽到了比較誇張的驚叫,和一連串歡脫的狗吠。
回過神來,一個人影“啊啊啊”地從眼前竄過,接着火神也跟着“啊啊啊”地狂奔而去,身後一只袖珍的小狗興致沖沖地踩着枯樹枝追着他們的腳印……
等等,前面那個身影好像也有點眼熟啊?
龍馬:“啊……啊!”
她望着兩個背影。
真不敢想象,黑手黨的繼承人也這麽怕吉娃娃呢。
火神一定會很欣慰吧!
樹林盡頭的人影轉眼就不見了,龍馬收回目光,嘆了口氣,回頭看向林地的開闊處。
這就是火神口中的那座神社了吧?
在臺階的最高處,一身深色和服的男人正冷淡地打量着她,見她擡頭望來,開口道:“這裏,外人是禁止進入的。”
“哦。”龍馬應着,反正她也沒有去參觀神社的打算,理了理帽沿,準備離開。
遠處喊救命的、狗叫的,不多時就徹底消失了。
龍馬走到一半,突然放慢了腳步,後知後覺地往神社的方向看了一眼:“咦?”
那個人,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她擰起眉毛想了好一會兒,卻始終只有個模糊的印象。
龍馬一般不會那麽在意網球之外的人和事,卻因為心裏有種奇妙的違和感,讓她忍不住多想了一會兒,再回過神來,一道網球場的護欄橫在了前面。
“……啊。”她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覺。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居然還會有學校,這樣的學校還會有網球場!
球場裏正在練習的隊員們很快察覺到外面的視線。
“喂,小鬼有什麽事嗎?”
“打擾了。”龍馬說,“你們有沒有看到過一個額頭上有傷疤的人?”
穿着銀華隊服的幾人對視一眼。
其中一人用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朝她打量了幾眼,突然勾起嘴唇一笑:“有啊,你朋友?”
“嗯,他去哪裏了?”
“看你這樣子,也是打網球的對吧,小鬼。”那人沒理會,自顧自地說下去,“想知道的話,來和哥哥我過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