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盛,四個人面對一桌飯菜。

仙道媽給流川夾菜,流川就說謝謝阿姨,仙道爸給他夾菜,他就說謝謝叔叔。

仙道想真是個懂禮貌的小孩,然後也給流川夾了一筷子竹筍。

流川悶頭吃下去,一聲不吭。

仙道愣了愣,笑出來,流川擡頭看他,亮晶晶的眼。

仙道呼吸滞了一下。

吃完飯,流川和仙道一家坐在客廳沙發上聽了會兒新聞,又看了天氣預報,就說要回去。仙道媽媽讓仙道去送,仙道把流川送到樓下,送進他們單元,又送他上樓直至家門口,流川他們單元過道的燈壞了,流川走在前面,仙道看着他,覺得這個小了自己9歲的男孩,像一條流淌在黑暗裏的河。

他忽然覺得必須說點什麽。

“我哪天去看你比賽吧?”

“什麽?”

“你的籃球比賽。”

這個驕傲的男孩,為了不被禁賽,面對惡意挑釁卻忍氣吞聲,仙道想看他帶着籃球奔跑的模樣。

回到家裏,仙道他媽坐在沙發上織毛衣,“今天彌生怎麽沒來?”

仙道沒反過神,他幾乎忘了彌生,“哦,她今天臨時有事。”

“你讓她這兩天來一趟,我想給她這件毛衣胸前織個花兒,有幾個圖樣,我拿不定主意,她有空過來自己選選。”

“行,我跟她說。”

仙道他爸從廚房出來,拎着一只鋁壺,他近幾年血壓偏高,問土醫生要了偏方,每天煮一壺玉米胡子水喝,他眼神示意仙道幫他取杯子,仙道拿了遞過去。

“你今天帶來的那個孩兒,他姥爺在的時候,愛在院門口下棋,”仙道爸是個棋迷,他搖着頭,把水倒進瓷杯,“他下棋狠,全大院就沒人能贏他,不過可惜,死的早——你還有印象不,你小時候他還逗過你。”

“他能有什麽印象?他那時才屁大,”仙道媽接口,“這流川家,姥爺是個棋癡,姥姥是個麻将迷……我從局裏內退那會兒,閑的無聊,有陣兒不是天天去門口的棋牌室麽?流川姥姥一天到晚呆那兒,那時流川就一丁點兒大,父母離婚,剛被送到姥姥家,小小個孩兒,一個人坐在棋牌室門口等他姥姥回去給他做飯,抱着他姥姥買菜的籃子,一有人逗他、轉身就跑,生怕別人搶他籃子,”她笑起來,覺得頗值回味,“倒也乖,從來不哭。”

[叁]

養殖場的獨眼老頭放下茶杯,很不滿意警局的茶葉,“你們要把他抓起來,還有他的兩個癟三兒子。”

“您怎麽肯定就他幹的?”

“我和他當了四十年鄰居,”獨眼老頭說,“他家廁所從四十年前起就形同虛設,他們爺仨一直在我的田裏拉屎,拉了二十年,直到我在四周裝了鐵網;他們為了對付我,養了狗,那些玩意兒總是從鐵網的孔中鑽進去,偷吃我養的雞鴨,你們可以去看——鐵網上有很多狗的皮毛和血,它們全是些饞嘴不要命的種。我閉着眼睛都知道,我那頭母豬也是他們弄死的——他們必須給我賠錢,如果不坐牢。”

“這件事我們會查,”仙道記錄下老頭的話,“您就等一段時間好吧?——對了,您那鐵網可真是好東西。”

“怎麽?”

“我念書時,愛在那裏練跨欄,”仙道笑起來,“從鐵網這邊跳過去,再跳出來,摔了也不怕,地上全是厚土。”

仙道送獨眼老頭走出警局,跨上摩托,順路去石楠路巡察,最近那裏常出沒勒索老太錢財的阿飛。街道比他想象的太平,摩托載他飛馳而過,烈日讓他汗流浃背,他掏出毛巾擦汗——他還是習慣用毛巾,彌生給的手帕紙太秀氣,擦完了還得滿大街找垃圾桶,遠沒毛巾這樣——流了汗一掏、擦完汗一塞來的痛快。

近一個月他就跟彌生見過一面,她倒是自己抽空去了他家一趟,他媽說,彌生選了一朵月季,他媽很高興,“彌生和我想到一路去了,我其實本來也中意這個圖樣,就怕她不喜歡”,那件毛衣她之後幾天就織好,只等彌生過去拿。

彌生和仙道打過幾次電話,她說自己這些天在拼死和新主編鬥法,她說她就不信,他在報社一沒人脈二沒威信,能鬥的過她。彌生快二十九歲了,她在電話裏說,喂仙道彰,老娘我都過了最佳生育期,你說以後哪個男人會要我?

他說,放心,肯定有。

彌生一笑,要不我們就湊一對兒算了?反正你媽都把我當兒媳婦兒了。

仙道愣住。

彌生大笑起來,逗你的哈哈,別忘了,我的原則是:只找老的,不找小的。

從小兩人就認識,彌生長仙道四歲,這麽多年,從學校師兄到單位領導到采訪對象,彌生換男友換的辛勤,這些男人品質迥異,大概相同的只有一點:比她老。仙道從高中起也陸陸續續交往了不少女生,大學的女友差點就和他結婚。總之,他們兩,各自有各自的感情經歷,又不吝啬向對方分享自己的感情經歷,兩人差不多像姐弟、有時也像兄妹,仙道經常接彌生下班,彌生三天兩頭拉仙道陪她逛街吃飯。雖然不多,兩人也會摟摟抱抱,彌生有一次醉酒還強吻仙道,但關系太熟,好像不管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兒,都尴尬不起來。兩人各玩各的,到最後竟成了彼此的緋聞對象,雙方父母亦有心,總刻意撮合兩人。

彌生說,那個籃球你什麽時候來取?你得請我吃飯——國家隊那群人牛的跟什麽似的,讓他們簽個名老娘我折騰死了——對了,你什麽時候又對籃球感興趣了?

仙道嘿嘿笑兩聲,“最近。”

流川每天都在站牌下等仙道,仙道好像也習慣了這種生活,公交車裏的時分他像睡在搖籃裏,他閉上眼睛,脊椎不停撞上椅背,颠簸持續半個小時或者更久,忽然一切靜止,他睜開眼,首先進入瞳孔的總是那個男孩,他的身影裹了一層傍晚的光,像個夢。車門打開的聲音催促他走下去,這幾秒鐘,男孩望着他,他有幾次想要一把将那軀體抱住。

以前下班後,他有時愛跟三井幾個去夜市喝酒,或者幾個老爺麽勾肩搭背去看電影,最近他總是一到點就走人。實在遇到緊急情況走不了,他就給流川打電話,流川現在挺聽他話,不會再傻等,聲音從那一端傳來,毫不掩飾,他能聽到那氣鼓鼓的意思,男孩說,“那我去球場練球”,然後啪啦挂掉電話。

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但他仍然快活的接受,比如流川,這個男孩像一輛火車,轟隆隆的駛進他的生活。

但他還是沒見過流川打球,他只見過他打完球的樣子,總是汗津津的,臉會微紅,手不停抓起一瓶飲料狂灌,好像剛剛死裏逃生。

而當他問流川什麽時候有比賽,流川總是含糊嗯一聲。

——直到他坐在了市6中的體育館裏。

他的位置稍微有點偏後,為了趕時間,中午局裏發的鹹蛋牛肉盒飯他基本沒吃,可他還是沒有搶到好位置。彌生有個弟弟彥一,還在念高中,他問這孩子要來了市內高中籃球聯賽的賽程表,這一天流川所在的球隊,會和另一只球隊争奪殺入半決賽的通行證。

就算流川不告訴他,他也有辦法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坐在那裏,身邊是一幫頭紮“必勝”汗巾的拉拉隊。

“你看好哪隊?”

他右邊的胖子問他。

“湘中。”

“啊,你押了多少錢?”胖子問他要不要爆米花,他搖頭。

“沒參加賭球——我就看看。”

“還好,不然包你輸錢輸得肉疼,湘中那幾個球員的個人能力,我不看好,”胖子說,“我押了六中,”此時比賽快要開始,兩邊球隊開始進場。

仙道看到了流川,還是那身紅色球服,他的隊友們開始比賽前的最後練習,一個接一個灌籃,觀衆席上有女生尖叫,流川坐在休息區,并沒有參加。

廣播開始介紹雙方的出場隊員,仙道有些詫異,湘中的名單裏沒有流川——隔得太遠,他只看見流川坐在那裏,他看不清他的臉,難道流川身上有傷?可是昨天,流川還行動自如的騎着單車,似乎并沒有什麽問題。

上半場比賽仙道屏息而觀,的确如胖子所言,湘中的實力略遜六中,上半場30:45結束,流川沒有上場。

昨天半夜暴雨,仙道睡到一半起來關窗,窗前的書桌一片狼藉,他平時買的雜志全被淋濕,還有一本他爸的棋譜,挂在椅子上的一堆衣服也已經被雨泡的又冷又重,他收拾完畢再去睡,就再無睡意。

下半場打得沉緩凝滞,仙道看了一陣困意上湧,低着頭睡了。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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