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呂琏稍稍收斂了情緒:“師兄你一向聰明,我想叫你幫我想個法子。”

弦清轉一轉眼珠,道:“你想取丹藥,這倒不難,現下師父正在我家混賬那裏,你便趁這空當去逍遙殿轉上一圈兒。”見他似乎仍有疑慮,弦清拍拍他肩膀,“你大可放心,逍遙殿中無人看守,只要你拿的不多,師父是不會察覺的。”

“多謝師兄告訴我這些。”

弦清坐直了身子,神情卻是少見的嚴肅,他道:“我能體會你對那蜉蝣妖的感情,不過你可要想好。他若不喜歡你,你做什麽都不會叫他待見,若是你夠好運,能叫他喜歡上你,那就更麻煩了,他一個妖怪,就算不被你除去也會有其他除妖師惦記,到時候你只會更難受。”

“我只知道,若不幫他,我現在就不會好受。”呂琏說出一句自以為深情的話,本想再矯情一會兒,剛張了嘴卻發不出半個聲兒,他揉了揉眼,用胳膊肘撞撞弦清,“嗳,那邊兒那個紅衣服的不會就是你家那位吧……”

弦清随他看去,呆愣了半晌,遂哆嗦着向後移去。

呂琏看向不遠處那紅衣美人,那人膚色白潤,修眉鳳目,即使不言不語不嗔不喜亦是勾魂得很。

美人堪看,只是那表情忒陰沉了些。

那人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步履輕盈姿态優美,呂琏拽住幾乎退到自個兒身後的弦清,疑惑道:“我瞧着他那表情怎麽像是想揍你。”

“廢話!他何止是想揍我,他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奸殺五百遍!”弦清聲音放得極輕,唯恐楚绛聽見。

“你倆有仇啊?”呂琏看了看紅衣人明顯變得兇神惡煞,忍不住問。

楚绛在離他們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腳,就那麽惡狠狠地瞪視呂琏身後的這位。

身後這位終于小聲開口:“我怎麽會知道他那炸藥包腦袋裏想些什麽,他這人暴躁得簡直世間罕有,每隔三天便要同我發一回脾氣,何況這回我惹着他了,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螢燭是多麽的美好,呂琏想。

“師弟,實在對不住,瞧這情形我是要遁了。”

說罷,不等呂琏回應,便極其迅速地,遁了……

那邊兒的楚绛仍杵在那兒,神情冷冷的。

呂琏覺着人家一個仙君總站在那兒沒人搭理也不是個事兒,于是他走上前去,十分恭敬地彎下腰,笑得那叫一個狗腿:“楚绛仙君早上好啊。”

誰知楚绛瞧都沒瞧他一眼,只冷哼一聲,便拂袖離去了。

直到那人的背影都瞧不見了,呂琏才敢嘟囔一句:“長得好有什麽用,脾氣不好照樣兒不招人待見。”

不過那脾氣不甚和順的楚绛仙君自有弦清待見,這一點,呂琏只能感慨某師兄有很重的受虐傾向了。

呂琏現下只想快快取來丹藥給螢燭服下,以至于完全忘記了弦清方才所說,師父是去了楚绛那裏。

他高高興興地哼着小曲兒來到逍遙殿前,正如弦清所說,逍遙殿現下是沒人看守,空曠的大殿無半點人氣兒,案上的香爐燃着香,爐煙袅袅像是一尺白紗。

呂琏對這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已是十分熟悉,他輕車熟路地走進師父素來存放丹藥的屋子。一切順利,只是那丹藥種類繁多,偏偏那裝藥的瓶子還是一模一樣。呂琏犯了難,只好随手拿了只瓷瓶,打開瓶蓋倒出兩粒,仍是瞧不出什麽端倪。黑黑的藥丸兒,拿了幾瓶全數如此,呂琏不敢确定這就是自己從前吃過的,又不甘心,只好湊近仔細嗅一嗅。

清苦的味道,亦沒什麽稀奇。

呂琏皺住眉頭,還想再打開幾瓶,手還未伸到卻覺着前頭有什麽東西擋着視線,他擡眼,手中的瓷瓶兒已然脫手碎裂在地上,幾顆烏黑丸藥滾動出老遠。

“師父?”

面前那銀發白衣的男子,可不就是他師父。

“來取藥?”那男子走近,眉目輪廓與楚绛有七分相像,神情态度卻又相差極遠,即使笑着,也難掩這人骨子透出的冰冷,看着相貌雖好,卻叫人覺着難以接近。

呂琏從來都是對他又敬又怕。

是因着很久之前的一樁舊事,那時候呂琏年紀尚幼,在南岦山上瘋跑一圈兒回來後,卻瞧見逍遙殿上難得各位師兄皆在,他走上前。看着師父高高在上地立于殿中,他腳邊似乎伏着個人,呂琏瞧出那人便是平日最受師父待見的淵清。

那個時候,淵清被昆禹仙君用捆仙繩縛了丢在逍遙殿上,周圍圍了一圈兒弟子,皆是身穿白衣,翩然無垢的模樣,雪一般的顏色幾乎要融進了同樣無垢冰冷的大殿,這情景無端使呂琏感到懼怕。他一向是個膽大妄為的主兒,能讓他懼怖的事物着實少得很,何況這是他呆了這麽久的逍遙殿,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昆禹師父,然而看到昆禹仙君淡然無波的眸子,看到被縛了手腳氣息奄奄的淵清。他想,這個人真是心狠,或許說他沒有心更合适些,師徒的情分于他眼中算得了什麽呢,他只是守着為仙者的本分而已。

自此之後,呂琏便不怎麽敢同他那師父說話了,反倒跟弦清漸漸要好起來。弦清與淵清本是孿生兄弟,關系卻不怎麽和睦,然而發生了這樁事,弦清卻整整為其難過了半餘月。呂琏曾問過弦清,師父為何會将淵清處死,弦清也不作言語。

而如今,他那師父已然自他手中拿走一個瓶子,涼涼問道:“不是取藥,你又是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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