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杜芸歆做完傅安钰的湯粉,就去給明璎洗衣服了，偌大的餐廳只剩下一人一狐。

明璎哪見過這麽不講道理的傅安钰，頓時氣飽了,索性拉開椅子坐在傅安钰對面,盯着她吃。

“還沒吃飽？”傅安钰邊吃邊問。

明璎輕哼一聲，暫時不想和她說話。

傅安钰吃到一半,起身去冰箱裏給她拿了一罐黃桃酸奶，和勺子一起放到她面前。

“多吃水果，有助于恢複。”她說,“等你不用包藥了，随便嘗試吃辣。”

“這可是你說的。”明璎這才吭聲，拿起酸奶左看右看,根據包裝上的提示撕開封紙，舀了一大勺，氣鼓鼓地送進嘴裏。

傅安钰繼續嗦粉,看着小狐貍兩眼放光，一勺又一勺把酸奶和黃桃果粒一起往嘴裏送，幾乎沒有咀嚼就吞咽了下去，她微微眯起眼睛。

“後天晚上七點,我們要去市中心的一個咖啡館。”她說，“那家咖啡館的甜品，你一定會喜歡。”

明璎才看過胡修禮發的那條消息，聽到“咖啡館”立即警覺起來。

“突然去咖啡館幹什麽？”她明知故問,“難道‘麻袋男人’真的邀請你了？”

“你給人起外號的速度還挺快。”傅安钰輕笑,“确實是他邀請了我。”

“那你自己去不行嗎？”明璎嘟囔道，“還帶我去，真不怕他把我丢進麻袋裏偷走？”

“他有賊心也沒賊膽。”傅安钰說完,喝了口湯，嘴唇頓時染上一層鮮紅。

明璎聽了她這話，莫名生出安全感，但她還是不想去，主要是知道何醫生也在那裏，她不想看何醫生全程盯着傅安钰笑容燦爛，于是為自己找借口：“我還沒有可以外穿的衣服呢！而且我怕生。他們是你的同窗，又不是我的同窗呀……”

她不願去，傅安钰也不勉強，把剩下的粗粉吃完，起身将碗筷送去水槽。

明璎惦記自己挑中的那套衣服，喝完黃桃酸奶，就跑去看杜芸歆洗衣服。

那套衣服材質特殊，不能丢洗衣機裏，明璎過去時，杜芸歆正在哼着小曲手洗它。

明璎站在她身旁，邊看洗衣服邊聽歌，由衷誇贊：“你唱歌真好聽。”

“嗨呀，狐仙大人可真會誇人！”杜芸歆笑起來，“我這只是哼哼，還沒唱呢！怎麽，你想聽啊？”

“想聽。”明璎點頭。

杜芸歆投其所好，幹脆唱了一首古風歌。

“暮色起看天邊斜陽，恍惚想起你的臉龐……”

這首歌本來就是一部虐戀古裝劇的插曲，曲調和歌詞裏都透着憂傷。

明璎淚點低，聽她唱了幾句就覺得心裏難過，鼻子也開始發酸，但她想聽整首曲子，就忍住了沒哭。

到了高音部分，杜芸歆卻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這段我平時唱不太上去，等會兒給你聽原曲吧。”

明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眨了一下眼睛，蓄了許久的淚水這才掉下來，趁杜芸歆沒注意，她又趕緊把眼淚擦了。

杜芸歆很快把一套衣服全部洗完，晾在太陽底下。

“你還沒來過這裏吧？”杜芸歆擡手遮住陽光，問明璎，“現在太熱了，傍晚的時候你可以來這兒看落日，視野可好了。”

她想了想，作死地補充了句：“把傅總也一起叫來吧，她今天都沒出門，人啊，每天多少都要曬點太陽才行。”

這點明璎也贊同，她以前在家的時候，經常被娘親趕出去曬太陽。

傅安钰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大聲密謀二人組”安排得明明白白。明璎回到卧室時，見她又坐回了床上，面前擺着電腦桌，正在播放《犬夜叉》。

“你不聚靈了嗎？”明璎走過去問。

“午休一小時再聚。”傅安钰說。

即便今天的睡眠時間已經超标，但到了該午休的時間，她已經習慣不做任何正事了。

“我能上來一起看嗎？”明璎聽到戈薇和犬夜叉的聲音，有些心癢癢。

傅安钰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聞言點了點頭，但還是提醒她：“我之前又看了一點，和你的進度對不上。”

“沒關系。”明璎脫鞋上床，摟過柴犬抱枕墊在身後，饒有興趣地跟着她一起看。

傅安钰非常有時間概念，午休結束的鬧鐘剛響起，她就退出了播放器。

明璎正看到最關鍵的劇情，冷不防聲音和畫面都沒了，不禁失落地嘆了口氣。但她知道傅安钰接下來就要繼續聚靈了，便乖乖地下床走到小聚靈陣上，盤膝坐好，等她過來。

剛坐下，她就猛然想起自己完全忘了道歉的事，可現在傅安钰剛看完《犬夜叉》，心情瞧着非常不錯，她若是在這時道歉，反而是煞風景，肯定也會壞了傅安钰的好心情。

明璎的目光追逐着傅安钰，最終還是把自己一直惦記的道歉給咽了回去。

誰知傅安钰坐下後，卻是主動提起：“你之前說，這是你雙親經常用的聚靈陣？”

“是、是呀。”明璎怔了怔，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娘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大婚之後，每逢娘親修煉，爹爹都會畫這兩座聚靈陣，然後就坐在小聚靈陣上守着娘親。後來爹爹修煉的時候，娘親也會這麽守着他。”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這種情況的持續時間，“他們好像五六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所以我覺得這個聚靈陣一定很安全。”

傅安钰眸光微變，她沒想到小狐貍拿雙親來舉例，竟只是為了告訴她，這樣很安全，她可以安心修煉。

“之前對不起，我又忘了不能在你面前提家人……”明璎總算找到機會向她道歉。

“你想提就提，我不會介意這些。”傅安钰搖頭，“還有家人可以回憶，是好事。”

“對不起！”明璎聽出她聲音中隐藏的失落，忙又道歉，“我下次一定不會……”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的家人究竟是怎樣的狐貍。”傅安钰截住話，“人界有一句話，‘無情最是帝王家’，你生在王族，卻單純至極，到底是兄弟姐妹和睦所致，還是雙親教育所致？”

“我嗎？”明璎卻被問住。她回憶自己三百多年無憂無慮的時光，似乎并不能想起具體是哪種原因。

“可能是爹爹和娘親給哥哥姐姐們都安排了事做，而我還沒到做那些事的年紀，所以才沒人對我不好？”她試探着說，“你們人族的孩子，好像也是這樣吧？我看書裏說，人族的孩子記事之後，到了年紀就要去小學，之後是初高中和大學。一般來說，直到大學畢業，他們才會被長輩要求去工作。”

她頓了頓，“我覺得，我的族人應該也是遵守了這樣的規則。”

她并不是不用擔責任，而是還沒到需要承擔責任的年紀。

就像先前娘親來找她提婚事，其實現在想想，那應該就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了——與族內各方面都優秀的雄狐成婚，生下血脈純正的九尾後代。

“如果我沒有離開家，乖乖聽從娘親的安排，這時候恐怕就已經嫁給我的未婚夫了。”明璎苦笑，“可我并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先前小杜說，人界沒有包辦婚姻，喜歡誰，就可以和誰戀愛。”

她低下目光，又将繃帶上的蝴蝶結捏緊，“其實……我很羨慕人界的許多風俗，甚至有萌生留下來的念頭。可我……我是九尾一族的公主呀，如果連我都不願承擔繁衍後代的責任，我的族人就更不會願意承擔了，這樣下去，反抗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遲早會影響到爹爹的管理。”

“可你并不喜歡。”傅安钰說。

“确實，我非但不喜歡，還很排斥。”明璎點頭，左手搭在小腹上，紅着臉說，“我……我無法想象這裏孕育新生命的樣子……我覺得很可怕。而且，我也沒法像娘親那樣，竭盡全力去呵護、關懷一只幼崽。”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麽能照顧好什麽也不懂的幼崽呢？”

“你不必因為身份而愧疚。”傅安钰卻說，“人族這邊，也有許多成婚後不願孕育後代的家庭。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你只是種族所迫，無法選擇。”

她說完，想起小狐貍已經離開了家，又覺得自己的話并不嚴謹，改口：“不，你其實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也付出了代價。

二人一時陷入沉默，明璎每次提及這個話題，都會想到家人正在等自己回去，繼而心焦。

然而，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進入妖界。

爹娘留給她的傳訊符鳥，早在她剛到人界的那一日就徹底破碎，她身上原帶着不少法器，也有儲物玉佩，它們卻都在她被追殺期間，遺失在了妖界的森林裏。

明璎想了想，忽然朝傅安钰又挪了挪，主動将四條狐尾都塞到了傅安钰懷裏。

“我想……趁着還在人界，再做一次選擇。”她紅着臉說，“你之前答應我看你的身子，現在我……我允許你摸我的尾巴。”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狐貍其實已經有一點點的心動了，可她不明白~

小杜唱的是《愛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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