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盡管明璎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尾巴只能給未來的夫君摸，但她現在就想順從心意，把尾巴交到自己此刻最信任的人族手裏。

傅安钰低頭看向懷中的尾巴,卻沒有主動去撫摸。

“為什麽？”她問,“我記得你說過，妖族的尾巴不能随便挼。”

正是因為當時被小狐貍用這個理由兇過,她即便好奇小狐貍的尾巴，也沒再觸碰過。

“那是因為……”明璎本想實話實說，話到嘴邊,卻是一轉，“對妖來說，尾巴是很敏感的部位,就像……像人族不會輕易讓人碰……唔，你應該能懂我的意思。”

“如果是這樣，我摸你的尾巴,豈不是在輕薄你？”傅安钰反問。

明璎沒想到她又打直球，愣神時，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只有夫君才有資格觸碰自己的尾巴。

可她現在就是想被傅安钰摸尾巴,硬着頭皮說：“我同意就不算！”

之後又補充一句：“我只允許你摸，你別告訴小杜！”

四條尾巴也應聲在傅安钰懷裏活動自己。

傅安钰看了她一眼，試探着挼了離手最近的一條尾巴。

明璎頓時身體一僵，酥麻的怪異感覺順着尾巴傳來,讓她有些坐不住,連因為害羞而耷拉下來的耳朵也瞬間支棱起。

她能清晰感覺到傅安钰的手指撫在狐毛上，順着狐毛的走勢慢慢地移動，隐約想起傅安钰每次挼她尾巴的時候,動作都很輕柔，一點也不粗魯。

她甚至覺得被挼久了，竟有點沉浸在這種“不舒服”之中，兩頰不自地開始升溫。

就好像在吃小杜的辣椒醬一樣，能夠痛并快樂着。

即便如此，明璎還是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微微張口，靠深呼吸來平複被挼尾巴時出現的生理反應。

傅安钰馬上就發現了她的異樣，立即移開手，看向明璎通紅的臉。

她早就是個成年人了，看一眼就明白小狐貍這時的狀态代表着什麽。

“我該聚靈了。”于是她說。

明璎慢半拍地嗯了一聲，挪回小聚靈陣中央，盤膝坐好，乖乖等着。

看她将四條尾巴全部鋪到身後，傅安钰才在大聚靈陣中央坐好，閉上眼睛聚靈。

這次為她護法時，明璎倒是沒有再慌亂和多想。

一聚靈又是一下午過去，傅安钰知道小狐貍容易餓，趕在飯點之前就結束了入定。

明璎也跟着她一起睜開了眼，見落日的餘晖傾瀉在房間裏，隔着窗戶，還能看到天上的雲如火一般鮮紅，忽然想起杜芸歆的提議。

——“傍晚的時候，你可以來這兒看落日。”

“姐姐能陪我去樓上看落日嗎？”她忙問傅安钰。今天傅安钰還沒出門曬過太陽呢！

傅安钰看了眼窗外。

這個時間，暑氣還沒全消，別墅的樓頂很熱，要再過一會兒，等杜芸歆上去給地面潑過水，才會慢慢降溫。

但她轉過臉就看到小狐貍滿眼期待，四條尾巴也時不時舒展卷曲，瞧着心情很好，就不打算掃她的興，點了點頭：“走吧。”

明璎很高興，起身踩着涼拖鞋，先一步沖到門邊，打開門往樓上走。

結果她剛打開通往外界的門，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浪沖得連連後退。

傅安钰很快趕來，見小狐貍站在關上的門前，一臉猶豫，順手放出水靈力，在她身周圍形成一個薄薄的水罩，提醒她：“現在可以出去了。”

明璎聽到她的腳步聲正尴尬，來都來了，又是她主動提的，可也是她自己不敢走出去，沒想到傅安钰這麽快就解決了困擾她的難題。

她道了聲謝，興致高昂地推開了門。

外面的景象果真如同小杜說的那樣，到了落日的時候會很美。一團團的雲朵被陽光染成紅色或紫色，蔚藍的天空也成了令人心安的暖色。

明璎仗着有水罩降溫，站在護欄邊上往四周看。

這片區域內的房舍并不多，每一間也相隔很遠，最高的也只有三層，和外面那些高聳入雲的大樓都不一樣。

她看到了傅安钰家的前院，院門之外，不遠處也有許多綠樹和植被，再往前一些，還有一個被漂亮的麥色石頭圍起來的，正在噴水的小池塘。

明璎怔怔地看了一會兒，不由得想起自己坐在宮殿頂上，獨自看王城落日時的往事。

日落的地方便是西方，她忍不住朝正在往山裏落的太陽看去，卻被陽光刺得下意識閉上眼。

“那個小程序上，能搜到傳訊符鳥的做法嗎？”她忽然問傅安钰，“我想，往日落的方向放飛傳訊符鳥，說不定……它可以飛回家。”

“勸你不要這麽做。”傅安钰卻說，“符鳥屬于不可監控的通訊手段，在城市內飛行時，一旦被發現，就會被當場摧毀。”

明璎有些失望，但她明白這是為了維護這座城池的安危，理解地點了點頭。

“我還是好想回家……”她輕聲，“主要是想讓爹娘和我的族人安心。”

畢竟她是九尾一族的小公主，自幼就在關懷中長大，驟然離家失蹤，當時與她一起離開的侍衛肯定會遭到懲罰，而她的爹娘肯定也會為了尋她，派族人出去四處找。

她不能讓挂念自己的家人擔心。

“為什麽城裏可以居住那麽多妖族，妖界入口卻很難找呢？”明璎望向天空，“是因為它經常變換所在位置嗎？”

傅安钰沉默幾秒，還是将實情告訴她：“其實，妖界入口百年前就忽然消失了，大量前來和人族做生意的妖族流落在人界，無家可歸，許多人族自發收留他們，當時的掌權者也想辦法為他們提供住處，于是有了《妖族生活守則》的雛形。”

明璎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下意識問：“那你一直說在幫我找家，是……是在騙我嗎？”

“沒有欺騙你。”傅安钰搖頭，“妖界入口的所在地，并非完全沒有線索，所以，我還是想找找看。”

“可你還說，過了拘留期，就會讓小陳送我回去……”

“這的确是在騙你。”傅安钰承認，“拒絕提供詳細住址、并且身份不明的妖族，會被視為入侵者。我希望能夠借此來穩住你，聽你主動告知。”

在聽說妖界入口已經消失百年時，明璎其實心裏已經有所芥蒂，但傅安钰的毫不隐瞞，又讓她動搖了。

她咬了咬唇，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裙、腳上的拖鞋，喃喃：“所以，你是知道我回不去了，才願意照顧我嗎？”

換作她，如果某一天在街上撿到一名人族，既不谙世事又狼狽不堪，并且她知道此人無法回家，那麽，她恐怕也會盡可能地照顧對方。

她衣食無憂，身邊多一個人，且那人願意乖乖聽她的話，不亂跑，也不給她惹麻煩，對她而言并不算什麽。

對于傅安钰而言，恐怕也是如此吧，只不過是順手照顧一下流浪的狐貍而已。

即便覺得傅安钰也許并不是這麽想，可她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很難過。

既難過，又生氣，卻并不能明白自己具體在為什麽難過，為什麽生氣。

明璎聽見極輕的一聲“啪”，護着她的水罩因為靈力即将耗盡而出現了裂縫。

傅安钰擡手正要續靈力，卻被她握住手腕。

“回答我！”明璎提高聲音。

“我并不确定你能否回家。”傅安钰垂眸看着她，“所以，我為你添置東西的時候，就把兩種情況都考慮了進去。”

“第一，你能回家。那麽你在人界所需的一切，都是臨時用品，包括你的身份證和居住證。”

“第二，你無法回去。那麽在你成長到能夠獨立生活之前，你需要一直住在我身邊。”

見小狐貍不說話，只是咬着唇看向自己，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傅安钰摸了摸她的腦袋，認真回答：“除此之外，我并不只是出于同情，才做這些事。”

她托着明璎的背部，輕輕将她往屋裏推。

明璎現在情緒有些上頭，一言不發地跟着她進了屋，下了樓，又被她帶到客房裏。

她回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傅安钰對她的态度看似很差，她那時還以“壞女人”來暗自稱呼傅安钰，其實并非如此。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自己那天吃的是寵物專用的狗糧，很貴，睡的也是寵物專用床，顯然傅安钰起初是将她當寵物對待過。但當她對吃住提出抗議的時候，傅安钰就很快為她調整了食物，和她熟悉起來之後，也允許她睡在床上。

可傅安钰明明可以不管她，她看電子書時，就看到過給流浪妖族找房子住的案例，以傅安钰的財力，找一套房子讓她出去自己住，并不是難事。

但是……

明璎忍不住環顧自己所在的房間。

明明已經過了拘留期，傅安钰依然把她留了下來，并且還讓她住在自己的舊房間，又在聽說她的身份後，為她量了尺寸，要請自己的裁縫給她做新衣服。

的确如傅安钰自己所言，這已經不是出于同情會去做的事了。

“既然不是出于同情，那你……”明璎脫口就問，可說到一半，又自己閉上了嘴。

有些事，刨根究底就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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