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吵架
六月初，電閃雷鳴，黑雲壓城。
時間才下午兩點多，天色暗得卻仿佛是黃昏将至。
和黃昏也不太相同。
這個時候的天是壓抑而又渾濁的黑黃色，因為不知從何而來的黃沙席卷了這座城市，陽光盡力想沖破厚重的雲層和漫天飛舞的沙塵，卻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能破開天際的，唯有忽然降臨在大地上的巨型閃電，從雲霄直達聳立的大廈頂端，轟然壯闊震撼人心。
沒過多久，就有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打在窗戶和屋外的草木上，噼裏啪啦的響聲像吵架似的，嘈雜哄鬧。
想到吵架……
正在寫工作報告的楊奕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忽然下了這麽大的雨，早晨的天氣預報也沒有預測，不知道封霖那個莽撞的家夥，氣沖沖出門的時候有沒有記得帶傘。
八成沒帶。
不過幸好封霖出門早，沒有趕上天氣驟變的時候。對方現在應該正在自己的工作室裏工作，工作室裏或許有備用傘。
楊奕欽站起身，打開了屋內的燈。
他站在窗邊，看向窗外的瓢潑大雨，皺眉望着外面灰黃陰沉的天色出了會兒神。京市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天氣，但是近些年國家一直在看重環境的治理，已經很少出現這種程度的沙塵暴了。
再加上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是晴天，他心裏總有點說不出的沉悶。
想了想，楊奕欽煩躁地扯開了領口，掏出手機給封霖發了一條消息，詢問對方現在的情況。但半晌過去，消息始終沒有發送成功，唯有前面的小圓圈不停轉動，看得人逐漸心煩意亂。
沒網了嗎？
他斷開了了無線網，随即便發現流量網絡顯示信號為無，同樣連條微信都發送不出去。這種情況，只有在乘坐某段地鐵的時候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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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極端天氣導致的信號不良，等天氣好了就會恢複正常。
楊奕欽沒有找出解決辦法，別墅外面風雨大作能見度極低，實在不适合出門。于是他只好坐回去，繼續專心致志寫報告，免得老板催促。
一般像今天這樣的天氣，都不會持續太久吧。
楊奕欽分出心想 。
但是又一個小時過去，天色還是不見好轉，整座城市仍舊被沙土籠罩，暴雨也有越下越大的的趨勢。天色暗得像晚上，又不如晚上黑的通透，時不時有一道道的閃電劈開昏暗的天空，壓迫感十足。
……就跟世界末日沒什麽兩樣。
楊奕欽又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沒有任何信號。
受楊父和姥爺的影響，他一直是個比較有危機意識的人，對于今天異常的天氣現象，起先只是有點疑惑，現在心底的煩悶卻越來越沉重，總覺得不做點什麽不行。其實一周前也曾有過小範圍的沙塵暴，不過很快就消息了，沒有對北市的市民造成什麽影響，後來氣象局觀測到幾乎大半個華國的城市都出現了沙塵天氣。
當時的情形也和現在一樣，在沙塵席卷之前，沒有任何提前預警。
因為沒有網的緣故，楊奕欽無從得知暴雨都覆蓋了哪些城市，範圍是不是和一周前一樣廣。但可以肯定的是，像這樣的降雨量，極有可能引發泥石流和山洪，到時就會有人因此而受災。
就連他身處的小區，如果不是因為地勢偏高，現在可能已經被淹了。
雖然北市的市政排水系統建設的很好，但是那都是根據當地降雨情況和排放标準計算的排水量，這種幾十年難遇的極端降雨天氣是不會被考慮在內的。雨按照這個趨勢下下去，路遲早會淹，城市裏老舊小區以及地鐵站，恐怕已經積了水。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在過去的一個多小時以內，肯定有無數人打開手機錄視頻和拍照，然後将這罕見震撼的天氣分享到社交平臺上。可惜的是他連不上網，這個家中也沒有收音機，沒辦法獲取其他的具體情況。
強降雨還可能引起斷水斷電，為了避免出現無法洗漱、無法聯絡外界的情況，楊奕欽把家裏僅有的充電寶找了出來，将其和電子設備一起充上了電，然後又找出盆和桶清洗幹淨，接了足夠多的飲用水，将其中一部分煮沸留存在鍋裏。
做完這些，他仍舊沒能聯系到封霖。
雨勢稍微小了一點，但也比平常時候下的猛烈，小區的街道上半個人影都沒有。哪怕屋外風雨聲大作，并不平靜，昏暗的天色仍舊給人帶來死寂一般的感受。
楊奕欽現在所處的高檔別墅，不是他和封霖常住的地方，而是封霖他爸提前送給他的畢業禮物。雖然封霖和他爸關系不太好，但是用他本人的話來說，左右老頭子老了也要他來養老，房産證大大方方收下就好，更何況遠郊的一套別墅，還沒有老頭子包養一個情婦花費得多。
別墅的位置地處北市郊區，離地鐵站和公交站有點距離，因為是新房的緣故，房間內沒有常備生活必需品，冰箱裏除了幾瓶飲用水就沒有其他東西。
封霖即将大學畢業，工作室也走上了正軌，兩人昨晚來到這裏準備慶祝一番，因此房間裏唯有的食物，就是他和封霖昨晚過來前買的水果和餅幹。
說起來，他和封霖會“吵架”，還是因為工作室的事。
現在的學校都會鼓勵大學生創業，封黎從大一就開始思考創業途徑，大二拉人入夥創辦了現在的智能科技工作室。
封霖家裏面的情況楊奕欽大概知道一點，算是有些人脈，雖然不能說是多誇張的的家世，卻認識不少北市從商從政的大人物。雖然封霖和家裏人關系一般，但是人脈關系還在，拉起投資之類的也比較容易。
大四的時候，工作室有了不錯的進展，研究成果還登上了報紙，上了新聞被主流媒體贊揚，宣傳采訪的時候，正好把封霖這位年輕有為老板拍了進去。
然後工作室就突然爆火了。
爆火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幾名大學生的成功創業，更是因為封霖長得高帥，又被扒出來有些背景。
如今的網絡環境就是這麽奇怪。
在那之後，許多媒體和網紅想蹭這一次的熱度，費心費力找到了封霖的學校和工作室所在地點，不過都被人攔了下來。
直到上周，封霖的工作室接受了一個晚會的邀請，考慮到有拉到業內資源和投資的可能性，他身穿得體西裝赴了宴。他的熱度還沒消退，再加上衆人對其背景的猜測，晚會中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想跟他搭話。等到宴會快結束的時候，一個非常糊的小明星隔了一段距離，讓人抓拍了一張看起來分外親密的借位照片，成功登上了今早的熱搜。
早晨睜開眼，封霖黏黏糊糊地抱着楊奕欽親吻，迷糊中拿出手機，看到推送出現了自己的名字。
他立刻點了進去，發現那張借位的照片之後，先是仔細思考了一下自己昨晚究竟有沒有見過那個小明星。左思右想沒有一點頭緒，估計對方蹭熱度的時候，根本不敢讓他發現——畢竟他身量高大，接受采訪的時候總是皺着眉、不茍言笑，好像随時都要暴起打人似的，很有壓迫感，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這麽看來，當初為了長高做了那麽多事，不算白費功夫。
随即，封霖想到什麽，将手機遞給了楊奕欽。
楊奕欽不明所以，接過手機點開了熱搜，一眼就看到了八卦的內容。
當時他們還沒有起床，兩個大男人躺在小雙人床上，顯得有些擁擠。封霖喜歡像無尾熊一樣環着楊奕欽的腰身，即使一米九的大高個，仍舊要将自己縮起來埋進對方的頸間。
彼時，他卻撐起了身子，眼底閃爍期待地看向楊奕欽。
楊奕欽：“……”
封霖：“……”
楊奕欽：“有什麽問題嗎？”
封霖：“沒什麽想說的嗎？”
楊奕欽和他對視片刻，平靜地說了一句：“我相信你。”
封霖：“……然後？”
楊奕欽推開人高馬大的封霖，俯身撿起自己的褲子，慢悠悠往身上穿：“然後起來洗漱吧，我一會兒還要寫報告。”
封霖皺眉，撈過尚且□□着上身的楊奕欽，一把将他按在柔軟的床上，翻身壓住了他，恨恨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後捏着他腰側緊實細致的肌肉，悶聲問：“你不吃醋嗎？”
因為有點癢，楊奕欽忍不住躲了一下，然後沒好氣地錘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說了相信你。快閃開，沉死了。”
誰知道封霖更加來氣了：“你只關心自己沉不沉，根本不關心我的感受，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對我沒有新鮮感了？”
“大早上的發什麽神經，又吃錯藥了？”楊奕欽伸手扯了扯他的臉皮，“哥哥我真的得寫報告了，把您的尊體移開，行嗎？”
聞言，封霖俯身壓住楊奕欽，深深吻了上去。
楊奕欽推了兩下，沒把人推開，心想這家夥肯定又背着他偷偷鍛煉了。因此，他幹脆順勢圈住了對方的脖頸，順從地張開嘴接受了這個吻。
一吻畢，封霖撐起身。
他摩挲着楊奕欽的唇角，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真的沒吃醋？”
楊奕欽：“……”
怎麽還沒完沒了了。
都在一起兩三年了，哪兒那麽多心思吃這麽沒理由的飛醋。
楊奕欽看着他，沒有說話。
然後——
然後封霖就一氣之下，出門工作去了。
早飯都沒吃。
估計現在對方都還在生悶氣，都快大學畢業了還這麽幼稚。
“啪嗒——”
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楊奕欽的回憶。
他循聲看去，發現自家一層的玻璃上，無比突兀地摔死了一只淋濕的麻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