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喪屍
時間是六月份的下午四點多。
暴雨中陰沉的天色,昏暗無光的房間,荒涼的庭院……
簡直是将恐怖的氛圍拉滿了。
小區有備用電源,所以路邊的燈還亮着,但是雨霧中昏暗的路燈随着暴風雨明明滅滅,反而讓小區裏詭異的氣氛再度升級,令楊奕欽有種戴着VR玩恐怖游戲的感覺。
“得虧住的不是荒郊野嶺,幽宅古堡……”
楊奕欽忍不住輕嘲一句,借助手機的燈光,走到了院子右邊,觀察隔壁的情況。
目前還是幫人要緊。
之前風雨聲大、隔得又遠,除了那聲凄厲的尖叫,楊奕欽沒有聽到其他動靜,現在站在栅欄邊上,他似乎能隐隐聽到幾聲動物恐吓般的低聲吼叫。
這附近的動物,只有那兩只大型犬了。
楊奕欽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扶着圍欄,揚聲喊了幾句:“陳先生?陳夫人?你們在家嗎?”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聲忽然響起,緊接着就是女人顫抖、哭泣的求救聲。
“救……救命!救命!”
下一刻,隔壁別墅的大門打開,一名中年婦女跌跌撞撞跑了出來,後面還有一只黑色的犬類緊緊跟随——是只德牧。女人沖出屋門後,忘記了關門,德牧犬跟在她身後,邊回頭邊朝屋裏的方向嘶吼,像是警告又像是恐懼。
楊奕欽視力不錯,一眼就認出那名中年婦女正是鄰居中的女主人。
Advertisement
陳夫人也看到了楊奕欽,朝他伸手高聲呼喊:“……救……救命,救救我老公!”
楊奕欽高喊:“發生什麽事了?”
“他突、突然,突然就暈倒了……我剛把他扶到床上,沒一會兒……沒一會兒就被咬了……”
大概是因為驚訝的緣故,陳夫人說話颠三倒四。她身後的德牧犬叫聲越來越大,身軀都弓了起來,似乎在忌憚戒備些什麽。
楊奕欽皺眉,正要開口詢問出個前因後果,忽然,一道黑影從開敞的門後沖了出來。
他下意識提醒:“快閃開!”
陳夫人腿軟了一瞬,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最危急的時刻,德牧犬忽然後腿發力跳了起來,重重撞向了黑影。
與此同時,楊奕欽已經快步走到了自己門口,打開了院門,跑到陳夫人身邊,撐着她的身子将她帶到了自家院子裏。
“德牧!過來!”
楊奕欽不知道德牧犬的名字,只能這麽喊它,萬幸狗狗很聰明,立刻明白了是在叫自己,飛也似的跑了進來。
“咔嚓——”
德牧進院門的瞬間,楊奕欽動作幹脆地關門落鎖。
這時,他才有功夫将陳夫人扶到檐下避雨,自己則撐着傘仔細觀察鄰居院子裏的黑影。
楊奕欽開口:“陳……先生?”
黑影肢體僵硬、速度緩慢地轉過身來。
楊奕欽凝滞了一瞬……剛剛,果然沒有看錯。
那東西——
是叫“喪屍”吧?
“嘩啦啦——嘩啦啦——”
雨還在下,站在隔壁庭院中的黑影邁着緩慢、僵硬的步伐,歪歪斜斜地朝楊奕欽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它”仿佛不會思考,不懂圍欄和院門是什麽,只知道循着氣味前進,嚴謹遵從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原則,縱穿院子後被圍欄和灌木叢攔在了隔壁。“它”原本穿的是淺色的居家服,現在混着血跡被雨淋濕,嘴角還挂着碎肉和灰黑色的毛發。
陳夫人和德牧的身上都沒有傷痕,那這碎肉……
答案顯而易見。
“吼……吼……”
喪屍陳先生嘶吼了起來。
近距離觀察,楊奕欽發現“它”的眼睛和膚色也有點異常,完全不像正常活人應該有的樣子。
其實直到現在,楊奕欽都沒有什麽實感,剛剛的一系列舉動也是出于下意識的行為——無論是真是假,先救人、并将自己置于安全的位置再說。
他總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是有人在惡作劇,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不知道埋伏在哪裏的攝影師扛着攝影機跑出來,大聲笑說:“整蠱觀察實驗到此結束!謝謝您的配合!”
然而等了半天,仍舊沒有這樣的人出現。
反倒是一圍欄之隔的對面,傳來陣陣腐臭的氣息,混雜着雨水、塵土、草木的味道,令人作嘔。
要是沒記錯,每一個喪屍電影的設定似乎都差不多。
——只有爆頭才能完全殺死對方。
除了毀壞腦子以外,無論怎麽攻擊喪屍,都只能做到暫時限制對方的動作。哪怕切去了四肢,哪怕從半中間腰斬,喪屍仍舊能循着血肉的味道,朝着人的方向蠕動。
如果真的是整蠱實驗,先不說演員需要有從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演戲的敬業精神,只說對方的安全就已經是個隐患。遇上那種喜歡刺激的極端人士,又或者遇上害怕到極點已經無所顧忌的人,說不定現在對方就已經被開瓢了。
楊奕欽将傘合好,仍由雨水将自己淋濕,然後握住傘柄,試探性地将傘尖朝喪屍的眉心刺去。
“不要!!”
尖銳的女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楊奕欽循聲看去,陳夫人跪坐在臺階上,絕望地朝他哭叫搖頭。
陳夫人大概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喪屍是什麽東西。從她的角度來看,自己的老公不過是得了瘋病或者癫痫,所以才人畜不分地追逐撕咬。
楊奕欽收回傘,檢查好院門的堅固程度,回到屋裏找出一根麻繩。他走到喪屍跟前,引誘對方緊緊貼上欄杆,染滿血跡的手臂也伸了進來,然後将它綁在了堅實的鐵欄杆上。
一時半會兒下不了死手,至少要限制對方活動,保證它沒有機會撕咬他人。
随後,楊奕欽将失魂落魄的陳夫人請進家中,為她倒了一杯熱水,說:“家裏沒電了,所以飲水機裏的水也不太熱。”
陳夫人接過熱水:“……謝、謝謝。”
因為斷電的緣故,屋裏面昏暗一片,只能勉強看清屋裏的情況。
德牧犬蹲在陳夫人身邊,仍舊是一副警戒四周的樣子。楊奕欽拿了條毛毯遞給陳夫人,等他情緒穩定下來,這才問說:“方便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陳夫人捂着臉:“你這個年輕人啊,真冷靜……”
楊奕欽搖了搖頭:“我不冷靜,只不過是慌也沒用。”
他也擔心封霖和父母的安全。
尤其是封霖,因為對方不僅也在北市,更在市中心;而父母在老家鄉下,或許并沒有發生這樣的異變,即使發生了,北方農村的鐵門和高牆也遠比城市裏的門窗堅固得多。
在思考和假設的過程中,楊奕欽下意識地排除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他們會成為……喪屍。
只要沒有見到真人,他願意相信他們現在是安全的。
而他會找到他們。
暴風雨沒有停止的意思,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将現在的情況弄清楚,這樣才能去做其他打算。
陳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
“我老公是忽然暈倒,然後又忽然醒來,接着就開始追着我們家的狗咬……我吓壞了,當時就想求助其他人,但是手機沒有信號,最後只能跑出來。我老公那樣……是得病了嗎?”
“不能确定。”楊奕欽問,“您家裏有收音機嗎?”
陳夫人點頭:“好像有……”
楊奕欽:“手機沒有信號,但無線電應該沒有問題。”
【北市氣象局為您緊急播報,現在北市正遭遇罕見沙塵暴和強降雨天氣,預計持續時間不明。請市民盡量居家,避免外出。請市民盡量居家,避免外出。】
【北市政府為您緊急播報,北市出現類狂犬病病人發病咬人案例,如您身邊出現相同情況,請将病人控制住,避免被咬,通訊恢複後,我們會盡快為您提供救助。】
【北市氣象局為您緊急播報,現在北市正遭遇罕見……】
收音機中,同樣的兩條通知正在反複播報。
楊奕欽邊聽邊皺起了眉頭。
鄰家居住時間久,比楊奕欽和封霖居住的地方更像一個家,各種生活用品應有盡有,陳夫人關心被限制在圍欄上的陳先生,為楊奕欽泡了一杯茶過後,忍不住開口詢問:“那個……很感謝你出手幫忙,但是政府也說是類狂犬病,我老公是生病了,這麽把他綁在外面讓雨淋濕,是不是不太好……”
“阿拉斯加犬的屍體呢?”
陳先生肯定不能輕易放開,楊奕欽只能岔開了這個話題。
“在……在二樓的起居室。”
說起那條狗,陳夫人的情緒再度控制不住,任何寵物養久了都會生出感情,更何況是智力不錯的大型犬類。
楊奕欽斟酌着開口:“您聽說過喪屍嗎?”
“好像有點印象……”陳夫人思考後,回答說,“我記得女兒和朋友聊天的時候,聽他們提到過這樣的詞。”
有概念就好辦了。
接下來,楊奕欽用兩分鐘時間,簡單給她普及了相關的知識。
大概是世界觀被沖擊,陳夫人神色恍惚地搖頭:“……小夥子,你說的那些個東西,都、都是電影裏面編的東西吧?上頭不都說了,我老公是病人,我們應該相信政府,畢竟咱們普通人又沒有解決天災人禍的能力。”
楊奕欽沒有繼續勸解。
他明白,其實性格和善的陳夫人已經相信了七八成。
——她曾經那麽愛護兩只大狗,代替寵物的行為道歉的時候誠懇又擔憂,卻到現在都沒有上樓看一眼被咬的阿拉斯加。
“有一點您說的沒錯,我們沒有解決天災人禍的能力。”楊奕欽不想再多耽誤時間,站起了身說,“但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放棄自救。”
陳夫人跟着站起身:“你要去離開了?現在又是停電又是沒信號,我看你家也沒有吃的東西,還不如先在我這兒待着,等通訊恢複……”
“不了。”楊奕欽搖頭,“我準備去市中心一趟。”
“去市中心做什麽?”陳夫人皺眉,“那不是得病的人更多,更危險?”
“去找人。”
“等上頭來救人不好嗎?”
“如果安全的話,等待救援當然可行,但是那人性子急,他一定會來找我。”想到封霖,楊奕欽忍不住語氣緩和,“我怕他在路上出事,不碰頭不安心。”
就像他擔心封霖一樣,以封霖的性格,今早鬧別扭獨自出了門,結果趕上這種異像,現在恐怕恨不得飛回他的身邊來。再者根據無線電裏的內容來看,至少整個北市如今都是同樣的狀況,但是還沒人知道喪屍發病的具體概率是多少,哪怕只有百分之十,市中心商業圈也會變得一片混亂,絕不是人能久待的地方。
楊奕欽有十成十的把握,封霖會找他。
甚至于,他連對方途徑的路線都能猜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sterode的手榴彈!!麽麽(*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