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通話

封霖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封霖小楊奕欽兩三歲,可以說是追着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又進了同一個社團。

在他們兩個還沒在一起的時候,楊奕欽就是學校武術社團的老社長,因為社團的事,經常跟新社長交接工作,幫對方組織活動、訓練新生,難免經常在社團裏待着。後來楊奕欽畢業,但工作地點還是在北市,所以偶爾會和社團裏比較熟的校友見面、聚餐,其中當然包括那個新社長。

單因為吃新社長的醋,封霖就有過兩次類似“離家出走”的行為——盡管也就是從宿舍走到教學樓那麽遠。

其中有一次,楊奕欽印象特別深,那是他們兩還沒交往的時的事。雖說是還沒在一塊兒,但楊奕欽已經上了心、松了口,兩人經常膩在一起,基本就是楊奕欽臨門一腳就要答應封霖的追求。

那天社團裏突然有急事,一個要在學院晚會上表演節目的學生肌肉拉傷,不能上場。但是節目已經定了,隊形也排練了一個多月,兩天後就是晚會,再改動作和隊形也來不及了,新社長只好去找萬能的楊奕欽,想讓他排練兩天頂頂場子。

結果新社長是個語言組織能力不太行的人,請人幫忙的話說得跟告白一樣,張口就是:“楊哥,你必須得答應我,沒有你我肯定會活不下去!!”

楊奕欽跟他混熟了,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于是點了點頭,說:“行,啥都答應你,你好好活着就行。”

新社長:“嗚嗚嗚,我太愛你了!”

楊奕欽:“我也——”話還沒說完,他就話鋒一轉,“封霖,你來了?”

原來他們兩個的談話,被來接楊奕欽去吃飯的封霖撞個正着。

封霖臉色沉了下來,看向楊奕欽,語氣低落:“說沒你就不能活,你就能答應跟他在一起了嗎?”

楊奕欽:“……?”

新社長:“……?”

兩人還沒回過神,封霖忽然說:“楊奕欽,我沒你就不能活。”

楊奕欽愣了一下,然後“噗”地笑出了聲。他明白封霖是誤會了,但是封霖這麽一本正經說這樣的話,就跟演電影似的,讓他又頭皮發麻又覺得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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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霖:“你不信?”

“不是不是。”楊奕欽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你突然也開這麽沉重的玩笑,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其實楊奕欽還想說你怎麽這麽可愛,但是顧及到封霖的面子,沒說出口。

封霖卻固執地說了一句:“我沒有開玩笑。”

然後就要轉身離開。

楊奕欽追了一步,不明所以地問他:“你幹嘛去?”

封霖悶聲說:“離家出走。”接着,又默默補充了一句,“……我去吃飯的地方等你。”

說完,還邊走邊背對楊奕欽抹了下眼睛。

楊奕欽先是因為他的話而啼笑皆非,後來見他那麽高一大高個兒,居然因為自己兩句話就抹眼睛,心裏面微妙地難受起來。他心想不好,自己是真的栽了,屁股肯定不保。

他揚聲問:“你不是來接我的嗎,你要是開車走了,我怎麽去飯店?”

聞言,封霖一頓,停下了腳步。

楊奕欽正要趁機跟他把話說開,下一秒,對方就加快速度離開了教學樓。跟新社長說了兩句,敲定了訓練的時間,楊奕欽追下了樓。

樓下,封霖的那輛車還在,車門上貼心地插着車鑰匙。

而不遠處,近一米九的挺拔身軀正費力蹬着一輛剛解鎖的破爛小黃車。

楊奕欽:“……”

那之後,兩人就互相道歉,正式在一起了。

楊奕欽漸漸明白,那個時候封霖之所以難過,是自己以為他的心意只是開玩笑。

楊奕欽一向心大,彼時正值年輕氣盛,并不是個多細致的人,最早被告白的時候,的确覺得對方年紀小、說的話都不能算數。但自那之後,他漸漸開始沉穩,學習理解對方的感情,盡管兩個人經常拌嘴,卻再也沒有說過任何質疑封霖心意的話。

收回思緒,楊奕欽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短時間內估計無法再返回別墅區,別墅中也沒有什麽貴重物品,楊奕欽仍舊像平日出門一樣,認真檢查了每一處窗戶和門鎖。

只希望下次再來,是正常的“回家。”

神經崩得太久,竟然忘了汽車也配有收音機,楊奕欽将東西裝上車之後,聽了會千篇一律的官方通報,便啓動了車子。車上有一張最新的北市地圖,可以說是目前十分有用的求生工具。

啓動車子之前,楊奕欽拿出手機再度看了一眼,仍舊沒網沒……有信號了?!

果然和暴風雨有關系嗎?

不過手機傳輸信號需要基站,而基站運作需要電力支撐。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前期因為暴風雨信號弱,後期基站如果無人維護同樣也會失去信號,如果要聯系人一定要趁早。

明白這一點,楊奕欽已經來不及多想,連忙開始撥號。

幸好車上還有一個舊手機,他有一個工作號、一個生活號,因此立刻用兩個號碼分別撥通了封霖和楊母的手機號。

楊奕欽深吸一口氣,焦急地等待接過。

“嘟——嘟——嘟——”

封霖那邊遲遲沒有接電話,話筒裏傳來的只有忙音,沒過多久通訊便自動挂斷,似乎是對方的信號不佳。

他不死心,繼續撥號。

“滴”的一聲輕響,其中一個號碼成功撥通。

楊奕欽頓時屏住了呼吸。

“喂,小欽,是小欽嗎?”楊母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是不是小欽呀?”

原來接通的是楊母的電話。

“媽,是我。”楊奕欽急聲問,“爸呢?在不在你身邊?”

“在,都在呢,你舅舅剛剛也給我打過電話,說因為咱們村子裏忽然多了很多咬人的人,所以咱們村子封起來了,正把得病的人抓起來呢!你那兒呢,沒事吧?”

“我沒事,村子裏被咬的人呢?”

“也被捆起來了,你二爺爺說被咬過的人也會得病,就讓村子裏的人都注意,把咬人的、被咬的都綁起來了,也不讓外人進村了。幸好咱們村子不大,大部分人都出去工作了,不然可就亂套了。我還想聯系你呢,結果手機一直沒有信號,家裏電都停了,你說我和你爸剛退休怎麽就遇上這種事了……”

眼見楊母越來越心急,楊奕欽安撫道:“你和爸沒事就好,媽你先冷靜點聽我說,這次忽然爆發病毒性傳染病,誰都沒有預料到,現在基礎設施應該已經失控,要想一天兩天就恢複從前的平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咱們院子夠堅固夠安全,有井有糧,你和爸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門,不要理會陌生人,可以的話熟人也不要管,盡量自給自足,相信國家和軍隊,一定會沒事兒的……”

“小欽?小欽啊,你說的話斷斷續續媽媽聽不清,是信號不好嗎?”

楊奕欽看了一眼信號,的确不佳。

因為通訊随時都有斷掉的危險,楊奕欽只能長話短說:“媽,你和爸記住不要出門就好,你心思細,看着爸一點——”

“嘟嘟嘟——”

幾聲忙音之後,電話自動挂斷。

楊奕欽再打過去,就又撥不通電話了。

他呼出一口氣,俯身趴在方向盤上:幸好,父母暫時安全無恙。

他們村子不算大,村裏的人多少都沾親帶故彼此熟絡,年長的長輩說話很有分量。村子附近能稱得上鄰村的只有同樣大小的兩個小村子,距離縣城和市區有點距離。還記得小時候陪姥爺去縣裏頭做事,還是去隔壁村口坐的公交車,鄉下公路車少、紅綠燈也少,就這樣到縣城都需要一個多小時。

現在村子裏許多人家都有了車,一路暢通無阻開車到縣城,也要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到市區需要的時間更久一點。而新中市市區也不過是十八線的小城市,常住人口遠遠比不上北市,許多人都選擇前往更大的城市尋找機遇。

楊父楊母是新中一小的老師,早就有了要回老家養老的想法,幾年前請人把家裏的平房翻了,買下鄰家空閑的宅基地,重新蓋了一棟小二樓。因為是父母的喜好,那房子稱不上多美觀,卻實打實的堅固結實,牆高、院子也大。

正因為以上種種條件,父母那邊反而比較安全。

至于封霖那邊……

還是撥不通電話。

越是這樣,楊奕欽越是擔憂。

唯一能讓他稍微感到安心的,就是封霖為了追他,幾年來瘋狂鍛煉、努力長個兒,一般人不會是他對手。這個時候,他反而慶幸起最早拒絕封霖的時候,開玩笑告訴他原因是“你比我弱,所以不行”。

雖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時候封霖還在上高中。

楊奕欽放下手機,目光堅定啓動了車子。

說什麽沒有我就活不下去……

既然現在我還活着,封霖,你千萬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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