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汽車

楊奕欽離開陳夫人家之前,想到什麽,提醒了幾句:“我看您家裏有儲備的食物,如果沒有危險就不要輕舉妄動,切記關好門窗,最好也不要随意動陳先生。”

萍水相逢,他能做的只有這些,其它幫不上忙,也暫時沒有多餘的心力幫忙。

還有更重要的人在等他。

陳夫人站起身:“再次謝謝你了,小夥子。接下來的事……就不麻煩你了,你去市區也要自己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

說完,楊奕欽又看了一眼被困在院子外的喪屍陳先生。

如果身在電影中,這時候将對方爆頭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一來不能确定對方确實成為了“喪屍”,畢竟現實中的确有其他因素會導致人的行為“喪屍化”;二來楊奕欽打過架,卻沒殺過“人”,沒辦法在對方的家屬面前下手,陳夫人怕是承受不來。

陳夫人看起來雖然冷靜,心裏或許已經難以承受。

只希望有關于喪屍的猜測都像電視裏的假新聞一樣,是某種原因導致的類似狀況,而不是真的像電影中一樣,成群結隊地出現,咬人就能傳播病毒。畢竟唾液具有傳播性,情況只會更糟糕,如果變異範圍廣、速度快的話,這個世界一時半會兒很難再恢複原本的秩序。

唾液……具有傳播性?

想到這裏,楊奕欽忽然頓住。

“陳夫人,問您個事兒。”

他收回了踏出門框的腳,語氣分外嚴肅。

陳夫人疑惑:“什麽事?”

“我剛剛是不是忘了說,如果真的是喪屍病毒,咬人就會讓對方變異,而有些電影裏面——動物也會發生變異?”

“好像……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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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顧無言。

楊奕欽看向淌血的樓梯。

那血跡應該是陳先生追逐陳夫人的時候留下的,狗毛和血跡從一樓門口一直延續到二樓,可以預想得到狗被咬傷的傷口有多深。

“那您還記得——”楊奕欽問,“阿拉斯加犬被咬成什麽樣了嗎?”

陳夫人:“……”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也不由自主看向了樓梯的盡頭。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我不記得了……”

楊奕欽轉了轉手裏的雨傘,眼神變得銳利:“這就傷腦筋了啊。”

如果他沒幻聽的話,二樓剛剛傳來了一聲異響。

——在明明無人的情況下。

似乎是在呼應他們二人的猜疑,原本安靜的德牧犬忽然沖着樓梯的方向,瘋狂吼叫起來。

“陳夫人。”

楊奕欽握緊了傘柄。

“……什、什麽?”

“跑!”

可惜陳夫人已經四十多歲,反應力遠跟不上。

幸好楊奕欽不是普通人,在二樓的黑影沖下來的瞬間,反手掄起雨傘“砰”地一下,将其打了回去。黑影撞擊到牆上,留下深紅的血跡。

借着昏暗無比的光線,兩人勉強看清了黑影的全貌。

這是一只成年體的阿拉斯加犬,頸部被咬的血肉模糊,血液凝固為黑褐色的血塊,眼睛猩紅渾濁。它的牙齒尖利,嘴角流淌着腥臭發黃的黏液,動作不像人類那麽僵硬,反而看起來比以前更加迅猛。

至少之前見面的時候,這只大狗雖然鬧騰,但是基本都是賣萌而已,并不具備攻擊性。

“汪汪!汪汪汪!”

德牧犬沖了過來,極其悲恸地沖喪屍犬嚎叫。

楊奕欽緊緊握住傘柄,後腿發力,一瞬不停地盯着喪屍犬的方向,在心中計算彼此間的距離和力量。贏是肯定能贏,但是夏天穿的衣物太薄,胳膊等部位裸露在外面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一旦受傷了,不排除有被感染的風險。

他可沒有栽在這裏的打算。

“嗷吼!!”

“啊啊啊!”

喪屍犬的吼聲和陳夫人的叫聲同時響起。

喪屍犬低吼着朝楊奕欽撲了過去,尖牙利爪全開,用咬碎骨頭的氣勢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條成年犬的體重為三十多公斤,全力撲來的沖擊力不容小觑。

楊奕欽側身躲開喪屍犬的襲擊,一腳踢在它的前肢上。

喪屍犬前肢骨骼遭到重擊,瞬間摔倒在地,因為慣性連續翻了幾個跟頭。楊奕欽伸手利落地抓住長傘的中間,将傘豎起,急速刺向烈犬。

與此同時,感受不到疼痛的喪屍犬再度朝楊奕欽張開了血口。

“噗呲——”

傘尖刺進了喪屍犬的嘴,穿透它的上颚,從後腦頂了出來。

黑褐色的腥臭血塊頓時濺得到處都是。

喪屍犬渾身軟爛,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一旁的德牧犬走了過來,伸出舌頭,想要舔舐喪屍犬屍體上的血跡,頓了一下便收回了舌尖,漆黑如寶珠的眼中莫名有悲痛的神色。

這是條智商奇高的寵物犬。

陳夫人木木地走了過來,蹲下身抱住德牧犬的脖子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聲音蓋過風吹雨打的響聲。她似乎忽然之間接受了什麽,一時不知道是為阿拉斯加而哭,還是為陳先生而哭。

楊奕欽也終于有了實感,開始體會到某種殘酷的意味。

末世啊。

比想象中更殘忍。

院子外的喪屍嘶吼了一聲,和動物無異。

或許還不如一只動物。

“這太危險了,真的太危險了。”陳夫人仍舊抱着德牧犬,語氣聽起來似乎一如既往的和善,只不過夾雜了絕望和悲憫,“你去外面肯定更加危險,咱們都是普通人,又不電視劇裏演得高手……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不會放心讓你離開家的。”

楊奕欽卻說:“我雖然不是陳夫人的孩子,但別看我這樣,打架還是很在行的。”

他拿長傘當劍,玩笑似的耍了幾個漂亮的動作,然後看了眼外面的天。

“而且——”

“雨停了。”

必須要離開。

————

楊奕欽的父親身體素質極好,受當年武打片盛行的影響,楊父從小就被楊爺爺送到了離他們最近的少林寺學習,十幾歲開始參加各種比賽,沒多久就進了國家武術隊。二十幾歲的時候,楊父退役成為了一名小學體育老師,和同校的語文老師楊母自由戀愛生下了楊奕欽。

現如今,哪怕楊父已經退休,身體卻依然強健得像三四十歲,沒幾個年輕人打得過他。

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成長,楊奕欽不可避免的被楊父從小魔鬼訓練,一直以來都以武術見長。他小學和初中的時候,附近幾個學校的學生都不敢惹他,不是因為他父母都是老師,而是因為曾經有一群挑事的混混打架挑事、欺負他們班女同學,他見義勇為上前阻止,沒想到三兩下就打飛了好幾個人的門牙,還把一個人打得手臂骨折,場面一度十分慘烈。

那之後,他被楊父教訓了一頓,還被楊母按在家裏背了一個月的唐詩宋詞,最後又幫姥爺幹了兩個月的暑假工。

但是楊父并沒有因此停止對他的訓練。

楊父的意思是,只要理由得當,楊奕欽可以跟人打架,畢竟從小讓他訓練運動不是為了讓他吃虧的。但要控制度,不能下死手,而且就算對方再不對,也要點到為止、不能到去醫院的程度。

因為訓練的初衷不是為了打打殺殺。

托楊父的福,別的不說,楊奕欽在身體素質方面底氣十足,是典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形,一米八幾的身高同樣輕巧靈便。

充電寶、裝滿提前燒好的水的水桶、麻繩、剪刀、為數不多的零食、外套、紙箱、寬膠帶、好不容易找出來的撬杠……

——楊奕欽将別墅裏寥寥無幾稱得上物資的東西都找了出來。

“真是貧瘠。”

他忍不住開口。

雨雖然是停了,天色卻還是陰黃色,空氣裏仍有沙塵的氣味。遠眺高樓大廈,幾乎也都蒙着一層灰黃的土氣,眼下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消散。

雖說楊奕欽要往市中心去,但并不是要到最中心那邊,而是要去中途的某處地點——是他和封霖初遇的地方,也是封霖爺爺生前居住的住所附近。

封霖爺爺去世前,遺囑中特別注明要把這套房産留給封霖。直到現在,他們每周還會去那邊住幾天,上一次正好是來別墅前。

那地方離封霖的工作室有點距離,離別墅反而沒那麽遠。

因為家庭的緣故,即使和楊奕欽在一起之後,封霖仍時常患得患失。他們兩個人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所以生活中總是拌嘴,每當有摩擦的時候,封霖就會對楊奕欽說“如果你生氣了,一定要去我們剛認識的地方,我好找你”之類的話。

封霖的小心思很明顯,剛認識的地方就在封爺爺家的小區附近,楊奕欽去了就等于羊入虎口。

但是楊奕欽一次都沒有反駁過,每每都可有可無地點頭。

封霖以為他沒聽進去,下一次又會舊事重提。

其實楊奕欽都記着。

時至今日,封霖還以為楊奕欽是被他纏麻了,才勉為其難答應跟他交往。而楊奕欽不太善于表達這方面的情感,雖然說過喜歡但對方似乎并不相信,搞得他自己也覺得分外別扭,忸忸怩怩跟小公主似的。

——盡管如此,兩個人長久地相處下去,肯定能看清彼此的心意。

之前的楊奕欽是這麽想的。

而現在,明明就過了幾個小時而已,長久的相處忽然變成可遇不可求的事。早知道人類真能趕上世界末日,他就應該拽着封霖的領口,把兩人的別扭心思都一個個給薅直了,這樣早上那家夥也不會“離家出走”了。

算了。

說什麽都晚了。

只要封霖安全,小公主就小公主吧。

楊奕欽邊神思亂飛,邊用剪刀将紙箱子剪開,然後拿寬膠帶将硬紙片纏在小臂上。這樣如果外面喪屍衆多的話,能抵擋襲擊和咬傷。

厚實的冬衣外套有同樣的效果,不過就算能忍受夏季穿棉衣,別墅裏也沒有過冬的衣服。

将一切準備就緒,楊奕欽背上背包拿起武器,朝後院走去。

從這裏到目标小區,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路徑,是走一段高速再轉到城市道路。雖然北市無論周幾都容易堵車,但別墅位置偏僻,再加上前幾個小時的異常天氣,開車出行的人肯定驟減,汽車是目前最優的選擇。

其他等到了繁華地段,再視情況而定。

昨晚,楊奕欽和封霖兩個人是一起過來這邊的,原本的計劃也是一起回到市區,因此只開了一輛車。汽車的後備箱裏,倒是常備有一輛山地自行車。

值得一提的是,別墅區離地鐵站和商業圈都有點距離,汽車和自行車是他們唯二的出行工具,步行出門等于自虐馬拉松。

回想早上封霖氣沖沖出門……

楊奕欽快步走到車庫。

——果不其然,那家夥是蹬自行車離家出走的。

真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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