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吞噬
第053章 吞噬
當封霖進入到開始學習人生道理的年紀, 封爺爺總會問他:“阿霖,你會覺得很無聊嗎?”
他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發現封霖幾乎沒有少年人該有探求欲, 對人對物常常都是興致缺缺的樣子。無論看見什麽,眼底總是一副可有可無的神色。
雖然封峥向來自私自利, 但封爺爺并不怨恨他半點血緣之情都不顧忌,只是偶爾會覺得恨鐵不成鋼,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學了誰的惡劣品行。可孫子是無罪的, 他不希望封霖因為父母不和、父子隔閡而心神怨念, 性格變得偏激。
一直以來, 為了不讓封霖覺得自己是被父母抛棄的孩子,封爺爺總是告訴他——只要是人, 就會有離開或背叛的可能性,包括至親的人。沒必要因此感到惋惜, 無法挽留的人和情感本來也沒有強求的必要。
歸根結底,人本就能完全獨立于他人生存。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在他耳旁念叨的緣故,最後的結果有點用力過猛了。
封爺爺發現, 封霖步入中小學之後, 對外界表現出的好奇近乎于零。因為沒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 他總是一個人靜靜學習或出神,在哪裏都顯得有點不合群。
問他為什麽, 他就把自己當初給他講得那些“人本就能完全獨立于他人生存”的道理複述一邊。
封爺爺萬分無奈,感嘆自己果然不會教育孩子, 轉頭又開始培養他的愛好,希望他能找到喜歡的事情, 不要荒廢了大好的年紀。
從書法、繪畫、樂器到足球、沖浪、攀山……得益于他們的家庭條件, 普通人能接觸的、不能接觸的事物, 他們都前前後後都學了個遍,可還是沒有找到能觸動封霖的東西。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通過各種學習,爺孫兩個的關系又近了一點。最後,他們兩人默契到連對生死的看法,都如出一轍。
封霖高一的時候,封爺爺确診了不治之症。
老人家自己接受的雲淡風輕,平日裏該做什麽還做什麽,養養花逗逗鳥好不惬意。封霖會擔心,卻不會過度悲痛,只是堅持每天都去看望他,陪他去醫院。
不日将要逝去,如果說封爺爺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人,毫無疑問就只剩封霖。
他并不想封霖浪費寶貴的青蔥時間,陪着自己這個命不久矣的老頭,希望讓他趁年少的時候,結識到好的人、尋找到觸動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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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封爺爺想看他充滿活力的樣子,封霖才會去樓下打籃球。
孤僻獨立的少年人,一旦開始長時間的獨自思考,就容易自我意識過剩。很長一段時間裏,封霖都覺得等爺爺病逝之後,這個世界消失也沒關系。
說到底,世界瀕臨末日也好,人有生老病死也罷,不都是相同的東西嗎?有人懼怕,當然就會有人心境尋常地接受。
直到遇見楊奕欽。
起初,封霖只是非常普通地——或許可以稱之為普通,被對方在陽光下躍動的影子所吸引。他擡頭,從影子看到了人,他從來沒有覺得一樣事物是如此地富有活力,仿佛世界都是因為對方而煥發新機。
後來不由自主地靠近,被邀請一起打球,被攬住肩膀,被允許肌膚相觸……
再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露臺上的封爺爺,很快就發現了封霖經常和別人打球,且打球的對象似乎還是同一人。随即,他又發現封霖在打完球回家後,仍舊藏不住認真和熱烈的眼神。
霎時,封爺爺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阿霖,是不是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封霖頓了頓,回答:“……我不知道。”
可以對朋友有欲望嗎?
封爺爺微怔:“不知道?”
封霖點頭,神情不似作假。
“嗯,不知道。”
“那爺爺換個問法,你現在有想做的事情了嗎?”封爺爺誘哄一樣說,“比如和那個小同學一起打籃球什麽的?”
“……”
當時說的話,封霖記憶尤深。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和楊奕欽在一起,末日卻忽然到來,還一度導致他和楊奕欽分隔兩地,是否就是為了懲罰他——懲罰他青春期時對世界的狂妄想法。
但是無所謂,什麽都無法動搖他的念頭。
那些有可能破壞他和楊奕欽平穩生活的存在,他都會親手一一鏟除,不留一點痕跡。
說完那句沒有一絲溫度的“杜絕後患”,封霖的手仍在溫存地撫摸楊奕欽的臉頰。
基地裏,不少人都在為劉銘的失蹤而感到惴惴不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論着這件事。遠處的廖威和王徹眼尖,看到角落裏的楊奕欽和封霖,朝他們揮了揮手,快步跑了過來。
封霖上眼睑微掩,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的手也放了下來,轉而變成扣住楊奕欽右手的手腕——這是害怕對方逃離的動作。
來到他們身邊,廖威先是問說:“楊哥,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了。”楊奕欽動了下左臂,“應該能打十個。”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廖威露出誠心的笑意,“我和李荞她們兩個人,本來還準備今天再去探望你一次。”
“千萬別再來了。”楊奕欽笑着拒絕,“前幾天你們送來的紅雞蛋吓了我一跳。”
廖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黃盈說按照她們老家的習俗,看病人要送紅雞蛋,寓意祛除病氣,所以我們就專門找了可食用紅色素,塗在了外殼上……”
楊奕欽颔首:“謝謝你們的心意。”
廖威連忙擺手:“別客氣,千萬別客氣,我們平時受楊哥太多照顧了!”
“還有其他的事嗎?”楊奕欽笑意不減,“我和封霖準備回去一趟。”
他的話音剛落,右手腕上的束縛感便頓時加重。
封霖在緊張。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劉銘的事……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吧?”廖威沒發現兩人的異常,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之前楊哥不是讓我幫忙記一下,劉銘每晚出去和回來的時間嗎?黃元麒發生意外之後,他又和四號監舍的張什麽好上了,每晚還是同一個時間出門。”
王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內情:“又來?只能說怪不得他出事。”
“是啊,人要作死真是攔都攔不住。”廖威用嘆惋的語氣說,“我本來打算把這事告訴楊哥,但是一想到楊哥受傷了,應該好好休息少操點心,于是就先告訴了封哥。”
王徹問:“對方幾天沒出現,你們都沒發現嗎?”
“發現了,但是他三天兩頭找別人……你懂得。”廖威頓了頓,繼續說,“雖然三天前半夜外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也只以為他是住進了別人的寝室,所以沒放在心上。”
廖威雖然不喜歡劉銘,但是一個大活人突然沒了消息,他仍然會覺得唏噓。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楊奕欽這才想起來,他們之前曾讓廖威幫忙,記下劉銘每天晚上出去和人幽會的時間。不過黃元麒死亡之後,他還以為這件事就自動結束了。
現在再往回推測事情發生的經過,就已經一目了然。
先是廖威把劉銘外出的時間告訴了封霖,恰好封霖有鏟除後患的想法,正在思考合适的動手時機,于是立刻有了決斷。難怪自己的手剛恢複好,封霖就假借起夜外出,悄無聲息地下了手。
這時,手腕上的壓力徒然又重了幾分。
楊奕欽用餘光看向封霖,發現對方始終在凝視自己,雙眸晦暗不明,執着注視自己的每一個表情。
——是在擔心嗎?
楊奕欽左手搭上封霖握着自己的手,安慰似的輕撫對方,用口型無聲說——不用擔心。
如今沒人懷疑到封霖身上。
即便懷疑了他,沒有确定的證據就不能說明什麽。
封霖的眼神卻沒有改變——他并不是在擔心這件事。
“這人,真是可憐也可恨……聽說基地搜索了一天,都沒找他的屍體,反而找到了黃元麒和他三個跟班的屍體,将他們埋了。不過經過他們的事,基地越發重視了安全問題。”廖威繼續說,“說實話,比起他們的死亡,幸存者們更害怕的是他們意外死亡的原因。最近變異動物連續不斷騷擾基地,大家都挺害怕的。”
王徹也很擔憂:“黑熊和麋鹿我都親眼見過了,這段時間據說還有山羊和犀牛夜襲基地大門,都得好好感謝錢隊長他們守護咱們基地。不過,你們說,劉銘是被什麽東西——”他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個手刀的手勢,“給‘咔嚓’掉的呢?”
廖威搖頭:“想不出來。”
“算了。”王徹說,“不管他了。”
“對,先不管他的事了。”廖威說,“元叔他們把小區的房間租住條件列出來了,我一會兒要去咨詢一下。”
楊奕欽問:“你打算和誰一起住?”
王徹要住在臨時醫院,廖威就只剩一個人了。
“我準備看那種小戶型的兩居室,一間卧室大,一間卧室小的那種。”廖威解釋說,“李荞和黃盈說要跟我一起合租,她們兩個人一起住大房間,我住小單間。”
楊奕欽點頭:“也好。”
他們三個人因為任務時常碰面,早就混得很熟了,幾人深知彼此的性格和人品,一起住也好互相幫助互相照應。
“這個可以,兩室一廳住你們三個人穩穩的。”王徹也覺得不錯,“要是以後住不下的話,還能把客廳隔一間小房間出來。”
廖威笑着點頭,臉上滿是期待:“但是具體怎麽個情況,還得問問這樣元叔才行。”
說不定為了安全考慮,不允許非情侶、家人的男女混住一間屋子呢。
“那我陪你一起去問問吧。”王徹附和說,“宿舍都不能叫家,只是個床位而已,你們早搬早享受,晚搬哭着求。”
他現在睡得也不太好,每晚都要和許多醫生擠在一起,深知睡眠不佳的痛苦。雖然他可以有別的選擇,但他想陪着他小叔,不能太挑剔,免得讓別人覺得他嬌生慣養。
等辦公樓樓上的人都搬走了,醫護人員就能有稍微寬敞舒服一點的空間了。
“那你們去吧。”楊奕欽笑說,“我和封霖有事就先回去了。”
“好的!”廖威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也祝我成功‘買’房。”
楊奕欽點頭:“嗯,祝你成功。”
說完,他就和封霖一起走向了一號監舍樓,期間封霖始終沒有放開楊奕欽的手腕。
目送他們的背影,廖威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他們感情真好啊……”
“別太羨慕。”王徹只說,“他們從大學開始,就已經這麽好了。”
進入監舍大門之前,封霖忽然回頭,遠遠看了廖威一眼。廖威被那眼中的冰冷駭得渾身一震,然而等他再定睛去細看,那兩人就已經消失在了門後。
廖威咽了咽口水:“王……王徹。”
“什麽?”王徹疑惑地看向他,“你怎麽突然結巴了?”
“我好像哪裏惹到封哥了。”
“……”
“怎麽辦?我剛剛沒說什麽吧?”
“應該沒事。”
王徹心想,能讓封霖生氣,應該只有和楊哥有關的事。但是那兩人的事,不是他們能揣測和插手的。
經歷過麋鹿的事,他深切地體會到……封霖的那種感情,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可以形容的。對他來說,除了楊奕欽之外,其他任何東西應該都不重要。
楊奕欽和封霖回到了住處。
仿佛不知道劉銘之死和封霖有關一樣,楊奕欽動作自然掙開了封霖的手。
他彎腰撈起地上的小黑貓,抱着它神色如常走到窗邊,邊揉着貓頭邊聊起十分普通的話題:“土牆邊的了望塔都建起來了,我看到有人架起了狙擊槍。執行任務的幸存者們,都不敢太靠近土牆牆壁那邊,應該是在忌憚變異動物,不過在狙擊槍的槍口下,變異動物應該無法靠近基地附近。”
封霖則站在原地,垂着頭,茫然凝視自己空落的掌心。
“老元那邊圍了不少人,廖威和王徹也過去了,我猜測日後監獄這邊應該只會留下一棟監舍,提供給不願意住到小區和剛剛來到基地的幸存者居住。看來黃元麒和劉銘的事雖然有點影響,但大家更期待新居。”
說到這裏,楊奕欽将小黑貓放到陽臺上,轉身看向封霖。
“所以,大家都在朝前看,不是嗎?”
聞言,封霖木然地擡頭,貪婪凝視楊奕欽的臉。
楊奕欽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擡腳朝屋子中間封霖走去,直到站在他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只見他的手腕上有明顯的紅痕,是剛剛封霖不自覺用力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痕跡。
封霖指尖輕顫,擡手搭上他的手腕,輕柔地摩挲:“……抱歉。”
楊奕欽盯着封霖的眼睛,問:“你在怕什麽?”
他一開始以為對方擔心劉銘的事敗露,現在看來遠非這麽簡單。他思忖,封霖之所以會跟他攤牌,是因為他不會對自己說謊,但這并不代表他有恃無恐。
封霖再度扣住了他的手腕,這次他的動作極輕:“……怕你怕我。”
楊奕欽輕笑一聲,眼尾上揚:“在說繞口令嗎?”
封霖下掩雙眸:“怕你覺得我是個可怕、極端、無藥可救的人。”
說着,他的眼中漸漸染上猩紅。
那天砍殺黃元麒的時候,王徹的眼中就有恐懼。
封霖從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但他害怕看到楊奕欽的眼中,浮現相同的畏懼。想到那種可能性,他就越發抑制不住暴躁的情緒。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顧慮,他想殺的何止劉銘一個人,黃元麒那一脈的人,他一個都不想放過。他不算好人,也不想做什麽末日英雄,只想安安靜靜守好楊奕欽,守好他們還在一起的當下。
“不會的。”明白了他的顧慮,楊奕欽上前一步擁住了封霖,聲音清亮溫和,“我不會怕你。”
他當然不會指責封霖,更不會懼怕他。
對敵人仁慈是最愚蠢的做法,劉銘和黃元麒攪合在一起的時候,肯定和對方透露過不少他和封霖的消息。再加上過去幾人結下的梁子,封霖會有那種想法無可厚非。
況且……他的确是個護短的人。
封霖環住楊奕欽,像從前一樣将額頭抵在對方的肩側,呼吸分外粗重。在楊奕欽的默許下,他像是沉醉了一般,緩緩将吻印在眼前的脖頸上。
“我會保護好你,絕不再讓你受傷。”
“嗯。”楊奕欽摸了兩下他的後背,手法跟安撫小黑貓時似的,“我相信你。”
封霖的情緒很不穩定。
——可能從更早以前,他就開始壓抑在心底的情緒。
一棟危房,雖然只要不拆開天花板,就看不到裏面腐朽的橫梁。可即便面對精美的裝修佯裝無事,也遮掩不了它會時刻倒塌的可能性。
掩耳盜鈴不是他的作風,他需要和封霖好好談清楚,重塑梁柱,不讓“危房”坍塌。
楊奕欽緩聲問:“告訴我,你對我的期望。”
“期望……讓我跟在你身邊。”
“不是一直在嗎?”楊奕欽說,“那麽你為什麽讓我不要在乎你的心情?”
“你受傷了。”
“然後?”
“你受傷了還在顧忌其他人的情緒,不管是我還是王徹。”封霖将頭埋的在他頸側,語氣分外誠摯,“我希望無論自己崩潰也好瘋狂也好,你都不需要管,也不要因為顧忌我的心情而強顏歡笑。還希望你肆無忌憚地依靠我,利用我,無論我做什麽都不要害怕我。”
楊奕欽笑:“那可不行。”
說的他都快聽不懂了。
封霖擁抱的力氣頓時變大。
“你是我愛人吧?”楊奕欽耐心解釋,“那我怎麽可能不管你。”
封霖稍稍松手:“……抱歉。”
“沒事,你這點力氣我都習慣了,床上還更用力一些。”注意到他的呼吸變燙,楊奕欽這才繼續笑說,“但是你這次做的事,我的确有點生氣。”
封霖沒有絲毫猶豫地道歉。
“對不起。”
“別着急道歉。”楊奕欽說,“先弄清楚我為什麽生氣。”
封霖眸色深暗:“因為我殺了人。”
“不是。”楊奕欽推了他一下,讓他直起身與自己對視,神情嚴肅地說,“因為你擅自行動。”
封霖老老實實地問:“為什麽?”
“基地有不準鬥毆的規矩,萬一你當時動手被人發現了,你準備怎麽辦?”
“我處理得很幹淨,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屍體。”
聞言,楊奕欽沒有說話。
封霖又說:“對不起。”
“末世後,爛人比比皆是,許多人都會有想從這個世界上除掉的人。”怕他再次誤解自己的意思,楊奕欽直切主題,說,“但你這次太沖動了,至少應該讓我知情。”
這時,封霖徹底明白他确實沒有害怕自己,反而只是擔心自己,眼中閃爍喜悅的光。
“以後都會告訴你。”
“……以後?”
封霖報數一樣說:“吳少、洪家河,還有黃元麒的手下。”
楊奕欽:“……”
這幾個人,都是和他們發生過沖突且人品極差的幸存者。看來自己受傷的事,對封霖的影響真的很大,所以他才準備不留一點後患。
“現在吳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監視下,沒有機會做其他事;洪家河至今沒從實驗室出來,雖然人沒事,但同樣沒有自由可言……至于黃元麒的手下,老大都死了,他們就是一盤散沙。”
基地的規矩必須要遵守,那是維持基地正常運行的基準,基地內動手的事有一次就夠了。左右那幾個人已經沒了威脅力,向他們下手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不如留着為基地發光發熱,還算廢物利用。
封霖眨了下眼。
楊奕欽笑問:“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想摸你的影子。”
“……說地球話,我開始聽不懂了。”
封霖眼底了笑意,因為和楊奕欽的一番對話,他心底多日的沉疴漸漸消融。他搖了搖頭,俯身重新圈住了楊奕欽。
“那就沒有了,我會聽你的,做什麽打算都會告訴你。你也要依靠我,我什麽都會做,什麽都能做。”
他每說一句,擁抱都會加深。
楊奕欽漸漸明白,經歷過這幾天的事,封霖心中的怪物正在竭力掙紮逃脫,幾乎脫閘而出。他的情緒随時還可能會爆發,讓他瘋狂、偏執,不顧世事,眼底染上紅意。
但只要自己還在,那怪物就不會吞噬了他愛的人。
“好。”
——
“那爺爺換個問法,你現在有想做的事情了嗎?比如和那個小同學一起打籃球什麽的?”
“想做的事……”封霖垂着頭,說,“我想能一低頭,就摸到他的影子。”
“什麽意思?”
“那樣不就能跟在他身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