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也姓歐。”陸璟年随口胡謅。
“你腳怎麽了?”
“走路摔了一跤扭了,不是什麽大事,過半個月就能好。”
那人笑眯眯道:“小夥子長得挺精神,娶媳婦了呗?”
七大姑八大姨最大的樂趣,就是打聽別人有沒有結婚,沒有的就算不合适也要給說上一媒,陸璟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耐着性子回她:“還沒有,不過有訂過親。”
然後未婚妻背叛出賣了他,跟人跑了,這句陸璟年沒有說。
“哦,那就是跟歐大夫一樣嘛,也是該訂親了,小夥子看着有二十好幾了吧?”
陸璟年一聽有些意外:“歐大夫也訂了親?”
對方也很意外:“你是他堂兄弟,你不知道啊?”
“……我們很多年沒見了,最近才聯系上的。”
“那是不知道了,他沒跟你說過?他媳婦就是三叔爺他家孫女呗,曉晴去外省打工去了,下個月中秋節會回來。”
“……”
歐子熹蹬着三輪車來的時候見陸璟年正在跟人聊天,對方還一口一句“大歐”叫他叫得親熱,歐子熹當下狐疑地看向了他,陸璟年見到他出現如蒙大赦,趕緊說着自己堂弟來了要走了,就爬上了車去,婦人笑問歐子熹:“哥倆今天又進城去啊?”
歐子熹點了點頭:“去買點東西。”
等到騎着車子出了村,一直沒有再說話的歐子熹才慢慢問道:“你什麽時候成了我堂兄了?”
“我說是你堂兄才更能名正言順地留這裏,他們也不好趕我走……”陸璟年說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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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訂新合同
中午出發,到省城已經快到下午三點,自從搬回村子裏去之後歐子熹這幾年原本是一個季度也難得進城一次,這一回卻是連着兩天來城裏,說來說去也都是因為最近惹上的麻煩事情實在太多了。
在去找藥廠之前,陸璟年先帶着他去了趟手機店,給他挑了個樣式簡單操作方便的智能手機,歐子熹一看那兩千加的價格就不太高興了:“買這個做什麽,我又不用手機。”
“我之前看那個王村長在用,你們村子應該是收得到信號的,買吧,總會有用的。”
“我沒錢。”歐子熹說着下意識地拉了拉自己因為出門特地換的不至于讓人看了側目的外套。
陸璟年被他的小動作逗笑了:“放心,我不是要你的錢,我知道你一定帶了錢來想還給你堂叔,先買這個吧,還錢的事情以後再說。”
“可這個沒用……”
“誰說沒用,你以後得聯系藥廠吧,總不能還讓那個王村長代你傳話,有個手機方便一些,也不好總去小賣部打電話,那裏人多嘴雜的。”
想到這一層,歐子熹猶豫片刻,還是忍痛咬了咬牙買了下來,最後卻遞到了陸璟年手裏,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會用,還是你用吧,你幫我跟他們說。”
陸璟年看着他因為尴尬或是怕自己笑話而微微紅了的耳根以及飄忽開了不好意思和自己對視的眼神,笑着接下,心情不由地大好了起來。
買了手機辦了卡,出門看手機店對面就是銀行,陸璟年又沖歐子熹努了努嘴:“你身份證帶了的吧,去開個賬戶。”
歐子熹莫名其妙:“開賬戶做什麽?”
他以前就是因為來城裏一趟太麻煩,錢都塞罐子裏藏床底下,才會被陸璟年認為是活在原始社會,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原本也就沒幾個錢。
“讓你開就開了,反正也就十五塊錢手續費。”
拗不過陸璟年,歐子熹到底是按着他的話去做了。
之後倆人按着藥廠的人報的地址,找了半天才在七拐八拐的巷子裏找到了那藥廠的大門。
藥廠很小,從外面看起來也就一個小學校那麽大,門外挂着的招牌已經有些生了鏽,陸璟年和守門的老頭說明來意,對方打了個電話,然後跟他們說先等一會兒。
陸璟年突然問歐子熹:“你是只想把藥材買賣拿回來自己做,還是要把事情鬧大,追讨他以前吞掉的那些錢?”
歐子熹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追回來以前的那些,就只能報警然後收集證據起訴他了,如果只是想以後不讓他經手,那倒是簡單,跟他說清楚把生意拿回來就是了。”
歐子熹想了想,道:“我還想在那個村子裏繼續待下去……”
陸璟年輕嘆了嘆氣:“我知道了。”
不多時,就有個年輕姑娘出來,帶他們進去。
對方笑問他們:“你們哪一位是歐大夫?”
“我是。”歐子熹回答她。
“哦哦,歐大夫你好,”對方笑着道:“去年我還跟廠裏的采購隊去過你們村的,當時倒是沒見到你,你們村長說你出外給人看病去了,全權委托他跟我們簽訂采買合同,當時就想着要是有機會能見一見親手種出這麽好的藥材的歐大夫就好了,沒想到今個兒能在這裏見到。”
歐子熹淡淡笑了笑,去年?他當然不是外出了,只是不願意管這些事情,才沒有去見人而已。
姑娘領着他們上了廠裏辦公樓的二樓采購主任的辦公室,負責藥材采買的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寒暄客套之後對方請了他們坐,那領他們來的姑娘給倆人一人泡了杯熱茶來。
主任的目光落到陸璟年身上有些疑惑,歐子熹主動解釋:“他是我朋友,陪我一塊來的。”
陸璟年淡定喝着茶,他倒是不怕被人認出來,雖然他曾經是這座省城裏非常出名的年輕有為的青年企業家,也屢次上過報紙電視,但畢竟不是明星,不是人人都記得他這張臉的,何況他現在腳瘸了拄着個拐杖,額頭上的傷口還包着紗布,臉上還有擦傷,這麽狼狽的樣子怕是沒人能把他和上市大集團的前任董事長聯系起來。
果然對方聽歐子熹這麽說就對他打消了疑慮,也和歐子熱絡起來:“之前幾次去你們村都湊巧歐大夫不在,沒能見到歐大夫還一直覺得遺憾,沒想到歐大夫原來這麽年輕,就能自己種藥治人,倒是更叫人刮目相看了。”
歐子熹略有些不好意思,陸璟年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替他開了口說道:“我們今天來是對之前簽訂的采買合同有些疑問,想問一問主任你。”
對方很大方道:“行,你們直說就是。”
陸璟年并沒有把手裏那份合同拿出來,而是問他:“因為歐大夫家前段時間不小心發生了火災,之前簽的合同的存底都燒了,想問你們這裏的原件能不能拿給我們複印一份做保存?”
“那沒什麽問題,當然可以。”主任是個很爽快的人,完全不疑有他,這就親自去把采買合同給翻了出來,遞給他們看。
歐子熹從大約三年多前在村長的提議下開始跟這間藥廠做生意,之後藥廠一共去村子裏收過三回藥,合同是按年簽的,今年原本應該是第四年,內容都差不多,不過是根據當年的藥材市場價在價格上略有調整而已。
陸璟年從廠長手裏接過那幾份合同看了看,果然,價格跟歐子熹手裏的那份不一樣,幾乎翻了三倍多,他把合同遞給歐子熹看,歐子熹的眉當下就蹙了起來,下意識地咬住了唇,陸璟年手指點了點他簽字按手印的地方,歐子熹會意仔細看了看,然後微搖了搖頭。
意思是,那簽名雖然很像是他寫的,但是卻也确實不是他簽的,而是有人刻意模仿他的字跡代他簽的名,至于手印,随便什麽人按上去的一般也沒人會去查。
藥廠主任看他們神色古怪,疑惑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陸璟年又看了看那藥廠的公章,倒是和歐子熹的那複印件上的很像,不過公章這種東西,只要有個範本,随便找個小攤子,幾十塊錢就能弄個假的,倒是一點都不奇怪。
于是他笑了,問那廠長:“今年的合同還沒簽吧?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去村子裏收?”
“之前跟王村長談好了是下個月月中,對了,王村長說你們今年是不還有不少三七?”
“有,不過沒有之前村長跟你說的那麽多,只有大概一半。”
對方聽着就皺起了眉:“你們是還打算留給其他家嗎?我們藥廠想都收了,價錢方面可以談……”
“那倒不是,”陸璟年道:“确實只有大概四五百公斤,但我們保證質量都是很好的,大半都是三十頭以下的,所以你若是想要,我們可以先定下合同,今天你們先付一部分的訂金,到九月初,就可以派人去收。”
“倒也可以,”藥廠主任想了想,遞了張單子過去給他們:“這個收購價格是我之前跟王村長談妥過的,你們看看。”
果然如陸璟年說的那般,王村長報給歐子熹的價格根本就是假的,二十頭的三七收購價比陸璟年說的還要多一些,竟高達九百每公斤,十頭的更是要一千二,三十頭的也可以賣個七百八,再往上的稍微低一些,卻也在是五六百左右,這麽算起來如果一畝地産一百五十公斤三七,就至少可以賣個十三萬多塊錢。
陸璟年笑了笑,道:“這二十頭的三七我們剛剛來的時候去藥店裏問過市價都炒到一千二了……”
“這是藥材收購價,是要低一些的,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主任略有些為難道:“那些大廠去收購比這還要低一些,我們也是想長期和歐大夫合作下去。”
“我們确實打算擴大種植規模,行,這個價就這個價吧,就當是跟主任你交個朋友好了,以後還有機會一直合作的。”陸璟年也很爽快。
“那王村長那裏……”
“藥田是歐大夫的,之前幾年是因為歐大夫騰不出手來管這事才請的王村長幫忙,以後你直接找歐大夫就行。”
“具體數量能定下來嗎?”
陸璟年看歐子熹,歐子熹想了想,把各種不同頭數三七的産出量寫了個預估數字,加起來一共四百八十公斤左右。
陸璟年看過又在每個數字上抹去個抹去十到二十斤遞給主任看:“這是我們保證可以交貨的最低數量,你們定金就按這個的百分之十先預付,可以嗎?”
主任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頭,于是叫人去重新拟了一份新的合同來,與他們道:“這個是定金合同,因為還不能确定到底每種頭數的藥有多少斤,也不能寫死了,就按你們寫的這個交貨的最低數量,到時候我們去收,數量夠了我們就扣除定金付全款,要是不夠,就按着這合同上寫的你們得賠償我們藥廠了。”
“那是當然。”陸璟年笑着沖歐子熹示意。
歐子熹認真看過,鄭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然後将身份複印件和剛才辦的銀行賬號以及手機號一起留給了主任,這會兒他倒是終于知道陸璟年要他辦這兩樣東西的目的了。
藥廠主任點了點頭:“行,兩天之內,訂金就會打到賬上去。”
“謝了~”陸璟年揚起了嘴角。
☆、假的身份證
從藥廠裏出來已經到了五點,最後一班回村子裏的車是六點,歐子熹算算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催着陸璟年就要趕去車站,但陸璟年卻說還有事要辦。
于是拖着瘸了的腿卻不得消停的那個硬是拉着歐子熹又去了城北最熱鬧的小商品集市。
城北是老城區,又是老城區裏最窮的一塊,大多數地方都還保持着幾十年前的城市風貌沒有開發,而小商品集市卻是這裏最熱鬧的一個地方。
陸璟年走進集市裏左右四處地張望,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一般,歐子熹疑惑問他:“你來這裏要做什麽?”
“辦.假.證。”
陸璟年終于是在電線杆子上找到了他要的快速辦證的電話號碼。
一個電話打過去,說是要辦個假的身份證,對方試探着問了幾個問題,确定他不是來曝光的記者或是警察,這才跟他約定了見面的地方,也就在這條街的一個小雜貨鋪門口。
“……你當真不打算回去了?”歐子熹對陸璟年的做法實在是有些無語,還連辦假.身份證的主意都打了起來。
陸璟年笑眯眯看着他:“歐大夫,我給你打工行嗎?”
歐子熹卻對他這話頗有些懷疑:“你能做什麽?”
“我可以幫你搞定藥廠啊,跟外頭打交道的事情我幫你辦,你只要專心種好你的藥田就行。”
聽他這麽說,歐子熹想到剛才他跟那藥廠主任說話時頭頭是道的樣子,要是自己來怕是沒那個耐心,便也就點了頭:“行,我付你工錢。”
“包吃包住……給點零花錢就行。”陸璟年趁機提出要求。
“好。”
有了歐子熹的首肯,事情就容易多了,找了家小的照相館,把頭上纏着的紗布扯下用碎發當初額頭上的傷口拍了一寸的證件照,歐子熹站在攝影師後面,看陸璟年正經端坐在背景紅布前,在攝影師的要求下輕勾起嘴角,眼神聚焦前方的模樣,突然就覺得,他這樣子似乎……還挺好看的。
已經拍完照胡亂把紗布纏腦袋上去的人喊他:“小大夫,你幫幫我啊。”
歐子熹回過神,想起自己剛剛都在想些什麽,不免懊惱,最後也只能認命地走了上前去。
從照相館出來,倆人又在雜貨鋪門口等了不到十分鐘,就來了個勾着背的老頭,一雙眯成縫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們,見他們一個瘸子頭上還有傷,一個細皮嫩肉看起來弱不禁風,懷疑頓時沒了大半:“你們哪個要辦證?”
陸璟年笑着指了指自己。
老頭帶着他們沿着小巷子七拐八拐地走了進去,最後停在了間很不起眼的茅屋之前,也沒讓他們進去,問清楚陸璟年要辦的假.身份證的名字和生日,拿了照片,就進了門去讓他們等着。
歐子熹不高興道:“你為什麽要跟人說你姓歐?”
“既然說了是你堂兄當然跟你姓,假.身份名字當然是假的。”
“我沒堂兄,”歐子熹誠實道:“村裏人都知道我奶奶就我爸一個兒子。”
“堂兄也沒說要親堂兄啊小大夫。”陸璟年頗有些哭笑不得,對歐子熹直來直去的思維方式實在是覺得他單純的時候又意外生出幾分可愛來。
“你不是說你叫……阿年?”是這個名字吧,歐子熹想着這人之前跟自己提過一回,不過他是從來沒叫過就是了。
陸璟年漫不經心地點頭。
歐子熹想問他到底叫什麽家在哪裏,看陸璟年這副樣子又本能地察覺到他是不想說,于是話到嘴邊想了想便就又咽了回去。
陸璟年卻反問起了他:“小大夫,你多大了?”
“二十二。”
“哦,還小,”陸璟年笑眯眯地補上一句:“我二八。”
“……”歐子熹對他多大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
半個小時之後,陸璟年拿到了他的假.身份證,倒是跟真的看不出什麽區別來,陸璟年眼神示意歐子熹,歐子熹不情不願地掏了一百塊出來,付給了那老頭。
一直忍着沒說的話還是問出了口:“假的身份證似乎沒什麽用吧?抓到了還得去坐牢。”歐子熹雖然不問世事,但新聞還是經常會看的,也知道現在不比得前幾年,身份認證系統都跟公.安局聯網了,一刷就得露陷。
陸璟年笑了笑:“騙騙你們村子裏那些人就夠了,要不他們總說我是外人,既然我是你堂兄,他們就不能趕我走。”
“……随便你吧。”
搞定了這事,陸璟年又拉着歐子熹去集市上轉了一圈,看到路邊有三兩蹲在一塊抽煙聊天的進城務農的農民工,便就走了過去,問道:“收藥田,十二畝地,五天收完,包吃包住,一天三百塊有沒有人去?”
歐子熹趕緊打斷他:“你做什麽呢?”
陸璟年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這個價錢實在算是很高了,那些個人面面相觑,問清楚了田地的位置,便有幾個人表示了意願,最後陸璟年選了三個看着老實本分的,跟他們說好:“明早九點在這個地方等,我帶你們過去。”之後便拉着已經快惱了的歐子熹走了。
“你雇人做什麽?我說了我自己來收那麽藥,他們哪裏知道怎麽挖那些三七,而且還給那麽多錢,有你這麽浪費錢的嗎?!”一想到雇三個工人幹五天就要花掉他以前半年的收入,歐子熹就覺得肉疼。
“你別什麽事都非要自己做,何必搞那麽辛苦,有那個時間多專研些藥方多做些美食好了,他麽本來就是農村進城來務工的,田裏的活都是一直在做的,你教他們應該很快就能上手。”陸璟年暗想着小大夫一雙巧手,若是用在下地挖土上就實在太暴殄天物了,這種粗活,當然應該鼓動他假手于人。
“可……”
“還有啊,我們繞過村長直接來跟藥廠簽合同,王村長他肯定很快會知道,再加上王婆一家子,我們回去村子裏那些人少不了要找麻煩,你也不想又發生之前那樣藥田被人毀了的事情吧,找幾個人晚上看着也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歐子熹想想也只能算了,也許以前他還覺得村子裏的那些人淳樸老實,但經過這兩件事情,也确實讓他有了顧慮,為了避免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找人看着也好。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倆人找了間路邊小管草草吃了些東西,陸璟年點了份糖炒年糕,借過年糕太硬,糖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什麽糖又太黏牙,吃進嘴裏還有股澀味,吃了兩口就放棄了,歐子熹看他一眼:“不吃?”
“沒你做的菜一半好吃。”
歐子熹嘗了一口自己點的那碗蛋炒飯,米确實有些硬,也不香,雞蛋更是糾結在一塊,都有些焦了,不過他倒是不挑,不是自己做的又是在外頭,只管填飽肚子就行。
陸璟年看歐子熹把那賣相看起來就不怎麽樣的飯吃了一半下去,也沒好意思再說什麽,勉強又吃了幾口,灌了幾口水,也就算飽了。
最後卻還是忍不住跟歐子熹抱怨:“難以下咽,你回去也做這個炒年糕吧,你做肯定比這裏好吃得多。”
小店裏的人很少,他的聲音又實在是大,背後掌勺的老板娘不高興一直在瞪他,無奈陸璟年是半點沒這個自覺,當然就算他發現了也不會在乎,歐子熹無奈應下他:“……好。”
入夜之後他們就在集市附近找了家小的賓館,用歐子熹的身份證開了間雙人房,歐子熹暗自算着今天進城一趟花了不少錢,陸璟年卻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來了一般,笑着打趣:“小大夫,你別學葛朗臺了,等過兩天訂金到了不就有錢了。”
……有錢也不能跟你這麽花。
歐子熹的臉氣鼓鼓的,陸璟年看着,突然就很想伸手去捏一下,而歐子熹卻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向,瞪了他一眼,與他擦肩而過,先往電梯口走了去。
小大夫發脾氣了,陸璟年反倒更樂了起來,歐子熹瞪人的樣子還真是挺好玩的。
他們的房間在六樓,陸璟年拉開窗,外面的城市燈火分外璀璨,只是在這裏看着,卻和他曾經在集團大樓的頂樓辦公室裏朝外看感覺完全不一樣,對以前的生活,他其實并不懷念,就只是依舊有些不甘心而已。
“你在想什麽?”
陸璟年轉過身,歐子熹就站在他身後床邊,房間裏的燈沒有開,他的眼睛卻很亮,帶着點不易顯現的疑惑甚至關心。
陸璟年突然就笑了,這個小大夫跟別人不一樣,雖然跟他認識不久,但卻總是能莫名讓他安心和心情愉快。
莫名其妙,一個怪人,這是歐子熹對陸璟年最中肯的評價。
☆、耍賴的村長
第二天一早,帶上那三個雇來的農民工,歐子熹和陸璟年兩個買了車票坐車又回了村子裏去。
歐子熹還是有些擔心,似乎是憂心回去之後村長會上門找麻煩,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望着窗外的風景就發起了呆。
陸璟年偏過頭,就看到他側臉的輪廓,近在眼前,在陽光之下似乎是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楚,一時便好奇了起來:“小大夫,你也和那些小姑娘一樣,會仔細保養皮膚嗎?”
歐子熹疑惑轉過頭,愣了一愣卻沒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你說什麽?”
陸璟年笑眯眯道:“我是問你會不會用那些護膚品?”
“……”
陸璟年的手不自覺地就伸到了他的臉上去,在歐子熹驚訝愣神的當下摸了一下就又收了回來,還有些回味那滑膩的手感:“還真是不錯……”
“你做什麽?”
“你洗臉只用清水?”
“井水,加點自己配的藥粉,洗得幹淨。”
“哦……”原來如此,小大夫皮膚也許是天生這麽好,但跟他用中藥洗臉應該也是有些關系的。
帶了這麽三個人回家,歐子熹家顯然是住不下的,好在後山還有間從前歐子熹奶奶叫人搭的看田的茅屋,收拾收拾正好可以住人,還順便可以幫他看着藥田,而他們才安頓下來,歐子熹還沒來得及跟人說這三七要怎麽挖,還有其他那些藥材又要怎麽收采,就已經有人找上門來了,來的不是村長,出人意料的卻是三叔爺。
三叔爺特地來後山藥田一看歐子熹當真又帶了人回來,臉就拉長了,問他:“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了不要帶人來的嗎?你這要是人手不夠我可以叫人來幫你收藥,為什麽要從外頭帶人來?”
陸璟年對這老頭也沒多大好感,自顧自地跟那些雇來的人提點事情完全不搭理他,歐子熹硬着頭皮與之解釋:“我看這半個月家家戶戶都要收糧食也不好意思麻煩他們,這幾個人都是我之前在城裏就認識的,信的過的人,才請了他們來幫忙,三叔爺您放心,我不會讓他們進村子裏去的,就住這後山這邊給我看着藥田,等藥材都收了就會讓他們走。”
三叔爺聞言眉頭卻蹙得更緊了一些:“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歐子熹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陸璟年眼見着歐子熹跟人走了,示意那三人先休息一下,沒有多想就直接跟了上去,歐子熹跟着三叔爺去了他家,陸璟年不好進去就只能在外頭等着,而那位家裏和三叔爺家挨着的王建黨村長這會兒就站在前邊不遠處的樹下抽煙,樣子似乎很郁悶。
屋子裏,三叔爺問歐子熹:“你沒有跟建黨說就自己去了城裏藥廠把合同給簽了?”
果然是這事,雖然歐子熹是不知道為什麽消息會傳這麽快,不過卻也知道早晚瞞不住,只能無奈說道:“之前一直都麻煩村長了,這事也不好總是讓他幫我,村長自己事情也很多,又要管家裏的事,又要管村子裏的事,我反正現在有時間能空出手了,就自己親自做了。”
“你會跟人做生意嗎?”對方卻很懷疑:“是你那個朋友要你這麽做的?”
“……他其實是我堂兄,我爺爺兄弟的孫子,城裏的活幹不下去了就來了這裏投奔我,以前他也做過一些小生意,還有一些經驗,我想着反正他在家也是游手好閑,幹脆就讓他我打理藥材買賣。”
歐子熹順着之前陸璟年跟人說的堂兄堂弟那一套随口胡謅,三叔爺卻不是頂信:“你不是說他是發生車禍掉下山?”
“嗯,因為不熟悉這邊的路,來的時候才發生車禍了,幸好是我發現得早。”歐子熹笑了笑,略有些尴尬地回答他。
“你這孩子真是,”對方依舊一副埋怨口吻:“這事怎麽你也該跟建黨先說一句的,而不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跑去城裏找藥廠,你這讓建黨他怎麽想?”
“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
“算了,事情都這樣了,你一會兒好好跟建黨說說,跟他陪個不是吧,昨天下午他跑來跟我說你瞞着他自己去了城裏簽了合同,藥廠打電話來跟他确認他才知道,我看他那樣子是生了大氣了,你啊你,做事怎麽就這麽沒分寸。”
歐子熹沉默着任由他說,心裏卻不太痛快,王村長是擺明了知道自己不會跟三叔爺還嘴,才故意告訴三叔爺來找自己讨說法的吧?
另邊廂,陸璟年眼見着王村長抽完第一根煙又開始抽第二根,笑了笑走上了前去:“王村長看着心情不太好啊?”
對方斜他一眼,眼裏的陰霾任誰都看得出來。
陸璟年卻似乎并不在意,問起了他:“村長今天不用幹活?村子裏的大小事情你不是都得管?怎麽有空站這裏抽煙了?”
王村長将手裏最後一點煙頭扔地上,狠狠踩了,不耐煩道:“跟你有關系嗎?”
陸璟年笑了:“沒什麽,就是看村長一直站這外頭,還以為你是知道了三叔爺找歐大夫是要說什麽。”
而他這話一出口,對方的神色就變了變,似乎越發的不耐煩了,終于是開了口問起了他:“你昨天跟他一起進城去的藥廠?”
果然如此,陸璟年其實剛才就已經猜到了,藥廠的人應該是有找過他的,畢竟他們也怕遇上騙子,總得跟王村長确認一下,所以他們繞過王村長直接找藥廠的事情幾乎是當下就被這王村長給知道了。
陸璟年漫不經心地點頭,随口回答他:“子熹說以後讓我幫他打理跟藥廠做生意的事情,就不麻煩村長你了。”
這麽親熱的稱呼說出口,就是為了告訴村長他跟歐子熹關系不一般,自己和他才是親戚,其他都是外人。
對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更加難看了起來:“你幫他?你知道這藥該怎麽賣?找什麽人賣?”
陸璟年的嘴角上揚幾分:“總比子熹傻乎乎的信錯人,到頭來被人賣了還對人感恩戴德的好。”
被他這麽一譏諷,對方的臉上徹底挂不住了,聲音也跟着沉了下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璟年笑眯眯地把揣褲子口袋裏的合同拿出來,展開舉到了村長面前,問他:“這是之前藥廠跟子熹簽的合同?”
村長掃了一眼,眼裏有心虛之色閃過,随即不動聲色道:“是。”
“丹參四塊錢每公斤,白芷三塊五每公斤,板藍根兩塊錢每公斤,”陸璟年念着那合同上寫的價格,又問道:“之前藥廠每年從子熹手裏收購的藥材真的就跟這合同上寫的一樣,加起來只值個八.九千?”
“上面白紙黑字不都寫的清楚,每樣藥材就這個價錢,歐大夫地裏的藥雖然好但數量不多,一年賣個八.九千算不錯的了。”
“可我們在藥廠那邊看到的可不是這樣的呢……”
“……”王村長慢慢咬緊了牙關,卻因為心虛說不出話來。
“你僞造藥廠公章,又冒充子熹簽字按手印弄份假的合同來欺騙歐他,你這種行為算是詐騙吧?如果我們去報案告你,到時候可就不是你說一句這是你們村子裏的事外人不能管就能解決得了的。”陸璟年慢慢悠悠地說着,卻字字句句都是在揭王村長的老底。
被他這麽一吓唬,王村長臉都青了,口氣卻是硬得很:“你少吓唬我!就憑這麽一份合同你能說明什麽!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自己僞造出來的誣陷我的!”
他這麽說就是擺明了要抵賴了,總歸每次他給歐子熹錢都是私下裏給,到底是給了多少旁人也說不清楚,但陸璟年卻顯然不以為然:“藥廠的合同上子熹的簽名和手印都是你代勞的吧?真要打官司筆跡鑒定一查就查的出來。”
眼見着王村長聽了這話臉色又青又白,更加心虛,陸璟年又笑着從另一邊褲子口袋裏掏出了昨天才買的那個手機,撥弄了一下,剛才兩個人的對話就這麽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放了出來。
“有了這個錄音,王村長還想賴嗎?”
所以他剛刻意把合同上的藥材價格念出來,也是故意的。
王村長陰沉着臉下意識地撲上來就要搶手機,陸璟年已經先一步快速動作,把手機又塞回了褲子口袋裏頭去,滿眼不屑地看着他。
歐子熹這個時候正從三叔爺家出來,走上前來見陸璟年和王村長之間氣氛奇怪剛想開口,陸璟年已經拉住了他的手:“走吧,我們回家去。”
歐子熹抿了抿唇,雖然三叔爺要他跟王村長賠禮道歉,但這事情擺明了是王村長不厚道欺負他在先,他不在三叔爺面前說是不想徹底撕破臉皮大家都不好看,但反而要他去道歉,他卻也不想。
所以陸璟年一說走,歐子熹沒有多猶豫就跟着陸璟年走了,留下氣急敗壞的村長一個,倆人回了家裏去。
陸璟年把那段錄音放給歐子熹聽,歐子熹聽過卻是皺起了眉,擔心道:“這樣不是徹底跟他鬧崩了。”
他本就是不想這樣才沒有說出來反倒是這個陸璟年直接就跟王村長給杠上了。
陸璟年卻是不以為然:“你怕他做什麽?”
歐子熹憂心忡忡道:“你是不知道,雖然村子上的瑣碎事情都是三叔爺他們三個做主,那是大家給他們三個老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