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章

錢財會讓人有幹勁,跟掙錢的喜悅相比,集市上的人潮湧動看起來也沒那麽可怕。第一筆進賬過後,陸谷吆喝的聲音不再發顫,起碼在婦人和夫郎經過時敢搭話了。

“大娘,看看枸杞子,可好了。”

沈玄青在旁邊賣獵物,忙碌之餘見他敢出聲了,心中寬慰喜悅,臉上笑意明顯了些,陸谷膽子小但不會過分懦弱,該做的事懂得去做,想必往後會越來越好。

頭發花白上了年紀的老婦挎着籃子,還真湊上前看了,她問道:“多錢?”

陸谷連忙說道:“三文。”

“貴了貴了,便宜些。”有的人買東西習慣開頭就說貴,後邊就好壓價了,老婦正是如此,無論買什麽都得議議價,是順嘴慣了的,好不做那冤大頭。

雖沈玄青跟他說三文是市價,他采的枸杞大又好,已是便宜的,但這之前陸谷沒做過小生意,沒了幫襯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轉頭去看沈玄青。

“大娘,不貴了,比我們這小的都賣三四文,夠便宜的。”沈玄青見他怯怯看過來,心裏跟被撓了下似的,想也不想就開口了。

陸谷感激無比,因身旁站了這麽個“定心丸”在,他也跟着學了一句:“大娘,不貴了。”

老婦常買東西,自然知道市價,又挑揀了一陣後見價錢壓不下來,就讓給她稱六文錢的。

陸谷忙拿了小稱,他認得稱,昨晚衛蘭香借回來後還又教了他。

又是六個銅板到手,陸谷把錢裝進布袋時聽見銅錢相撞的嘩啦響動,哪怕這錢回頭要給沈玄青,可單是聽着就讓人高興,他甚至都露出個笑來。

經了這次,再有人買枸杞時壓價錢,陸谷就照着沈玄青的話說,無需求助了。

比起沈玄青的進賬,他這邊都是小錢,沒人的時候,他就看沈玄青賣獵物,也順手幫個忙什麽的。

今日天不錯,太陽越大了,曬得人直發熱。因一板車的野物着實不少,還有少些沒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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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青覺出熱,見竹筒裏的水都喝完了,半早上過去肚子也餓了,便讓陸谷看着,自己到附近買吃食去了。

早集最忙最喧鬧的時候過去,集市上采買的人不多了,趕完早集的小販也走了不少。

見沒人來問,陸谷就坐在板凳上歇息,這一個多時辰幾乎都是站着的,這會兒才有空坐一坐。

他視線在不多的人群中搜尋,很快就找到了沈玄青的身影,畢竟身量這麽高的漢子還挺少見。

沒多久,沈玄青端着兩碗面回來了,随口說道:“這個陽春面不錯,我曾吃過兩次。”

陸谷接過一碗,他聽說過,這面十文錢一碗,陸文在鎮上念學堂時常吃,回到安家村後,有時跟杜荷花念叨想吃陽春面,杜荷花便說十文錢呢,上哪兒給他買去。

兩人坐在凳子上,把碗擱在板車上當桌子。

面條細白,撒了翠綠的蔥花,清湯有醬油和油花點綴而黃亮,看着就饞人,嘗一口面條滑爽筋道,蔥油香味飄開,只有面條和蔥花,偏偏就無比爽口,湯清淡卻鮮香,一碗進肚連湯都喝完,滿足又舒坦,就覺十文錢值了。

而等沈玄青還了碗回來,還打了一竹筒青梅釀。這酒釀酒味很淡,嘗起來酸酸甜甜,是女人跟雙兒常喝的。

陸谷原以為他帶了竹筒是去跟人讨水,沒成想竹筒蓋一打開,就聞到那樣酸甜可口的味道。

“喝吧。”沈玄青剛說完,就有人過來問山雞怎麽賣。

陸谷捧着竹筒小心嘗了口,入口先酸後甜,還帶着淡淡酒味,這樣的滋味對他來說是奇妙的,嘗了兩口覺出好喝來,眼睛都似更晶亮了。

待沈玄青賣了兩只山雞,轉頭就看到他喜悅的神色,心中也高興。

日頭漸漸爬高,曬得人眼睛都睜不大。

板車上就剩兩只白頸雉雞和那頭還活着,被捆了四蹄的黑蹄羊,沈玄青又看一眼竹筐裏的枸杞,下去小半截了,倒是野澡珠剩的不多,三捆紮實的艾葉也都賣了出去。

“到醫館轉轉,看他們收不收枸杞,再到豬肉鋪子把羊賣了就能回去。”他說着,就把板車收拾一下,板凳都擱在上邊,竹筐也不用陸谷背了,放在車上推着走。

出坊市後交了木牌,兩人就朝鎮子東邊走,最先到了醫館,醫館裏的人看了看枸杞子成色,又嘗了嘗,便以三文錢一兩的市價都收了,末了他倆走得時候,那人還說若再有這樣的貨只管過來,多少他們都收。

這無疑讓陸谷驚喜了,深山林中少有人去,只他自己采那些野枸杞子,不曾想竟撞到運氣了。

因是幹貨,又是他自己一個人采摘晾曬,山裏枸杞多但并非到處都是,竹筐裏剩下的稱了算有個十斤,賣得四百八十文錢。

銅錢太多也不好拿,沈玄青便讓夥計稱了五錢碎銀,找還給醫館二十文,這五錢碎銀便到了陸谷手裏。

不提布袋子裏的那些銅板,陸谷緊緊攥着碎銀,腳下都有些飄忽了,出了醫館還呆愣愣看着沈玄青。

“愣着作何,還不裝起來。”沈玄青帶着笑意說道。

陸谷這才如夢初醒,将碎銀裝進袖中,如此,連衣袖內袋都似變得金貴沉重起來。

豬肉鋪子在另一條街,沈玄青和姓趙的屠夫認識,兩人最終商議好,趙屠戶給沈玄青五兩銀子,宰殺後的羊皮和一條後腿沈玄青帶走。

比起豬肉雞肉來,滋補還能和藥材炖的羊肉更貴,豬肉價貴時一斤二十文錢,羊肉便宜賣都有八十文,就是羊不像豬那樣又胖又大,出肉自然也沒豬多,這頭黑蹄羊又是身形偏小的羊,五兩銀子還算公道,趙屠戶自己也有賺的。

他倆素來交情還算不錯,這麽一合計,便燒了一大鍋水,磨了刀在院中宰殺起來。

沈玄青是獵戶,懂得剝皮,殺豬宰羊對他來說不難,又是他要羊皮,便由他掌了刀。

陸谷跟趙屠戶媳婦季氏在前邊鋪子坐着,季氏抱着他們家剛一歲的胖小子,長得圓頭圓腦胖乎乎,愛笑還愛說話,咿咿呀呀叫着,時不時還流些口水。

季氏身形微胖,是愛說笑的性子,小孩不讓她坐,得站起來走動哄,她跟陸谷說閑話,多是他們家小虎子的事,也順便抱怨抱怨帶孩子的難管和操勞。

陸谷聽她說着,時不時小聲應一下,目光落在小虎子的胖臉蛋上,小虎子沖他咯咯笑,他也忍不住笑了。

季氏看見椅子旁邊地上的竹筐裏有野澡珠,便問道:“你這野澡珠是買了回去用,還是來賣的?”

在肉鋪裏忙活,難免會沾到脂油,手上滑膩,洗手就勤了,趙屠戶家裏雖有錢,買得起脂粉店裏的香片澡豆,可若用這些來洗手總覺得糟蹋了好東西,就常買些野澡珠回來。

得知這是賣的,她便要買,這比她前頭買的那些都大,想來一個就能在手中搓洗好多次。

陸谷一看就剩十來個野澡珠,方才他聽沈玄青跟趙屠戶說話時熟稔,想了下便說道:“阿嫂你拿去就好,不用給我錢。”

“哎,怎麽這樣說,你摘來也不易。”季氏笑着推讓一下。

陸谷又道:“只剩這麽幾個了,不算什麽。”

這十來個賣也就三四文錢,他今日已賣了好多銅板,別說季氏,就是回去了碰到村裏人跟他要,也是會給的,這東西在山裏摘,又不花本錢,相讓幾個也無妨。

“如此,那我就受你好意了,往後來鎮上的話,沒事過來坐坐。”季氏微胖的臉上笑容更大了,又幫陸谷添了茶水。

兩人說笑聊了會兒家常,又逗小虎子玩,過了一陣因有人來買肉,陸谷幫季氏抱了一下孩子,小虎子沉甸甸的,被他抱着後胖胖的小手還伸出來,指向正在割肉的季氏,嘴裏嗚嗚嗚的,像是在跟他說話。

往前五六年,杜荷花生了陸武,陸谷那會兒大概十二歲,每次吃飯時杜荷花都讓他抱陸武,不是在門外轉悠就是喂陸武吃米湯,省得她自己吃不好,所以對他來說抱孩子并不陌生。

但對沈玄青而言就沒見過了,眼眸微頓,神色似有異樣。

趙屠戶跟他一塊兒從院裏進來,去幫季氏稱斤挂肉了。待忙完後,季氏從陸谷手裏抱過孩子,沈玄青就同他們告了別,走時原本想買一吊肉,好還了昨日借村裏人的那半塊,家裏還能吃些,但趙屠戶沒收錢。

出門後沈玄青推着空板車輕松了許多,上邊就放了空竹筐和羊皮羊腿,羊腿用羊皮包了,沒露出來,回家就跟滋補的藥材一起炖了。

已到晌午,太陽很大,好在已入秋,沒那麽熱辣辣的。陸谷在想今日賣的錢,或許回去後交了錢,沈玄青能給他十文。

不過就算不給,他也沒什麽可怨的,在沈家吃得好睡得好,今日沈玄青還給他打了青梅釀喝,如此也就足夠了。

他倆往鎮子外面走,前邊一個巷子口圍了些人,一看就是在湊熱鬧,隐約還能聽見裏頭的哭鬧和幾句罵聲。等近前了就從那些人的閑言碎語裏拼湊出大概的事情。

原來是巷子裏有個張家要賣了買來的丫鬟,說手腳不幹淨,人牙子就在院裏呢,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人低聲反駁,說哪是呢,是丫鬟跟死了媳婦的張家大兒私通,想做夫人,張老夫郎就要發賣了她。

事情究竟如何無法得知,而陸谷有些驚異,原來買人後是能再賣掉的。他一直待在安家村,鎮子都沒來過幾次,只聽過鄉下有人賣兒賣女,至于賣了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再看向沈玄青,他眼中帶了幾分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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