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更

第56章 一更

夜裏風勢不小,但一晚都沒下雨,第二天沈玄青起來得早,天色始終是陰沉沉的。山裏有時說下就下,若出去走到一半下起雨來,還不好找地方避雨,他就沒出門,等天晴了再出去打獵也不遲。

院裏吹進來不少落葉,他拿了大的竹稍掃帚将落葉掃到院門外。

陸谷起來後先進了廚房燒水,火石摩擦迸濺出火花,很快就點燃了幹草上放着的草絨跟細木屑,火苗燒起來後,陸谷連那一小堆幹草一塊兒放進了竈底,幹草燒起來後他又往裏頭添了幹草還有好燃的細柴,竈底火逐漸就旺了。

鄉下人哪用得起火折子,都是鎮上有錢人家使的。

燒開後他先洗完,擰幹的布巾還是熱的,擦起臉很舒坦,給沈玄青倒了幹淨的熱水端出去,他進廚房又往鍋裏添了些水,端起米酒壇子在手中晃一晃,壇子底下的米就晃上來了,他給鍋裏倒了些米酒,今天沈玄青不出去,天又冷,煮個米酒喝身上熱乎。

架上籠屜後,他放了饅頭和兩個雞蛋,這次上來衛蘭香給他們帶了八個雞蛋六個鹹鴨蛋,夠吃好幾天呢。

火燒起來不用再管,隔一會兒添柴就好,外面沈玄青把前院掃完了,拿着鐵鍁到後院鏟雞鴨糞便去了,拾掇幹淨些人好下腳。

陸谷取了小掃帚跟雞毛撣子掃灑房屋,活幹了一半該去給竈底添柴,就看見沈玄青進了廚房。

“柴我添上了。”沈玄青再出來,手裏就拿了根正燒着的木柴,打算拿到後院點一把青藥葉,養的雞鴨沒有山下家裏多,但還是要驅驅味道。

“好。”陸谷點點頭。

待兩人忙完吃過早食後,陸谷洗完兩個碗,在前院菜地裏挖了棵大秋菜,趁這會兒沒事,把晌午要吃的菜洗了切好,兔子沈玄青昨晚也殺好剁成塊了,到時候只管炒就是。

沈玄青沒事做,看天還沒下雨,就從柴房取了木叉出來,說道:“我到河裏看能不能叉幾條魚回來。”

陸谷答應了一聲,狗崽見大狗跟着沈玄青出門了,狼吞虎咽吃完最後一塊饅頭也颠颠跟了上去。

今天天色不好,不用把雞鴨放出去,陸谷昨天打了不少草,忙完廚房裏的事情後就舀了一碗谷糠,在後院剁好草把谷糠混進去,一同喂雞鴨。

沒有獵物要喂養,陸谷見水缸下去一半,就提着木桶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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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青挽着褲管在河裏叉魚,狗崽跟着大狗在岸邊撒歡,一看見陸谷就興奮地跑過來,汪汪叫着。

看見他提着木桶到跟前,沈玄青說道:“沒水了?你先放着,我等會兒提。”

陸谷還沒說話呢,他握着木叉猛然朝河裏叉下,水花濺起,正正插住了一條不算小的魚。

魚簍在一旁,陸谷連忙提了過來,魚簍裏已經有一條魚了,沈玄青站在河水裏,只把木叉往他這邊伸來。

身體被插透的魚擺了幾下尾巴就沒動靜了,陸谷從上面把魚拽下來,比撲騰的活魚好拿捏多了。

這一手叉魚的利落本事不是人人都會的,之前都是下網,等一兩天過來收網就好,不必費心費神下水,所以陸谷還不知道沈玄青叉魚這麽準。

他倆經常在這一段水域下網,魚都變得機靈,尾巴擺得很快,加上河水太冰冷,沈玄青叉了三條大魚就上來了。

“下了雨後河水會漲,魚蝦被沖下來肯定多點,等雨停了再下網來撈。”沈玄青蹚水上了岸,把木叉遞給陸谷,自己找了塊石頭坐下,拿手捋了捋腿上腳上的水。

“嗯,就是不知道今天這雨能不能下。”陸谷說着,還擡頭看了眼天際。

“說不準。”沈玄青晾了一會兒腳,風一吹實在冷,出門忘帶擦腳布,也不願讓陸谷跑回去取,便用褲管擦幹了腳,回去換了這條褲子就好,鞋子也該洗洗了。

既然要換鞋褲,他幹脆起身到淤泥多的河邊挖起地龍跟泥鳅,天冷泥裏也冷,他沒讓陸谷下來。

“等會兒回去燒些水,你拿熱水泡泡腳。”陸谷蹲在岸上小聲說道,他摘了幾片大樹葉子,把沈玄青扔過來的地龍放在樹葉上,回去了剁一剁給雞鴨吃,比純吃草長得好。

“嗯。”沈玄青笑着答應,自己夫郎這麽看重自己,心裏自然高興,又說道:“泥鳅吃不完的話,跟魚一樣曬成幹的,也能留到過冬吃。”

前兩天在家裏吃過一次泥鳅,他不知道陸谷還想不想吃,泥鳅是好養活,但也得占着盆或木桶,哪有那麽多家當能一直被占着來養這玩意,冬天有時候也能在田裏河邊挖到泥鳅,可太冷了,凍傷了不劃算,不如吃幹的。

聽他這樣說,陸谷忙不疊答應了,之前只顧着曬魚跟野菜,他們這裏講究泥鳅都是趁新鮮炖湯吃,很滋補的,都沒想起來泥鳅也能曬幹。

地龍拿樹葉包了一大包,魚簍裏泥鳅也不少了,沈玄青帶着一腿一腳的泥在河裏洗了洗才上岸。

反正要回去泡腳,他幹脆也不擦腳了,直接套上鞋,在清澈的地方打了一滿桶水,拎着魚簍跟陸谷一塊兒往回走。

回去後陸谷先到後院剁地龍,沈玄青跑了幾趟,把水缸添滿後,又打了一桶水倒進鍋裏,等下殺完魚好燒水泡腳。

魚簍裏的泥鳅被他扔進一個木盆裏,挖到不少呢,養兩天吐吐泥沙,炖着吃上一頓白湯,餘下的再剖殺曬幹也不遲。

今天無需陸谷殺魚,他只用把掏出來的髒腑扔給雞鴨吃就好。

看不用他幫忙,陸谷就到廚房燒水去了,等沈玄青殺完魚水也開了。

他還往木盆裏放了自己曬的幹艾葉,用滾水泡了一會兒,水顏色就變深了,這樣泡腳能散寒通經絡,沈玄青自己一個人在山上的時候哪會這麽細致,他雙腳浸泡在熱騰騰的艾葉水裏,俊臉上全是笑意。

離晌午吃飯還有一會兒,陸谷先到廚房淘洗了新米,打算蒸個幹米飯吃,蒸飯時候久一點,先蒸出來等下就只管炒菜。

給鍋底架了火之後,他沒事做就從柴房抱了一堆曬過的燈心草抽燈芯,抽出來的草芯不止能做油燈燈芯,燒湯泡茶都行,還能把草芯曬幹了賣到醫館,也是一味藥呢,當成枕芯塞進枕頭裏,枕着睡覺對人也好。

趁最近各種草木還沒幹黃枯萎,賣也好家裏吃用也罷,多打些回來總是沒錯的。

沈玄青換了鞋跟褲子在堂屋裏泡腳,陸谷就坐在他旁邊抽草芯,他閑着沒事也伸手拿了根抽取,兩人之間話雖少了些,但分外和樂融洽。

陸谷微低着頭,他幹活時總是專注認真的,再說手上忙碌起來也顧不得分神去想其他,燈心草的草芯偶爾抽斷了還覺得可惜心疼,神思都被占着呢,連沈玄青看他都沒留意到。

沈玄青喉結微動,發愣一樣去瞧陸谷側臉,肌膚白皙柔滑,眼捷偏長,時不時輕眨一下,怯怯顫顫的,像是從他心間劃過,泛起一陣漣漪。

他忽然想伸手捂住陸谷眼睛,如果陸谷眨眼的話,長眼捷一定會輕輕掃在他掌心。

陌生的念頭讓他喉結再次滑動,直到陸谷轉過頭,看向他手裏抽了一半的燈心草。

“我來吧。”陸谷小聲說道,他好一會兒沒看到沈玄青往他腳邊放抽出來的草芯,轉頭一看,還以為沈玄青是累了不想抽取,就小心翼翼問他要。

燈心草別看打了這麽一堆,抽出來的草芯沒有這麽多,曬幹後更輕,所以陸谷比較珍惜。

沈玄青從怔愣中回過神,把草遞給陸谷,哪有看自己夫郎看到失神的人,他有些尴尬,逃避一般,沒敢跟陸谷對上眼神。

——

到晌午飯時,陸谷按沈玄青說的,用辣子炒了兔肉,聞着就香辣,還打算炒個秋菜,葷素就都有了。

沈玄青年輕,雖然十八歲就能扛起家裏掙錢的活計,但在別的事上還跟個毛頭小子一樣,比如這會兒沒事做了,就想賴着陸谷。

平時他總在外面打獵,只有夜裏睡在一起,下山後家裏人多,他也不好意思跟陸谷挨着坐在一起。

可明晃晃跟進跟出是不好意思的,他一個漢子,怎能如此賴在夫郎身邊。

抓心撓肺想找個由頭跟着陸谷的沈玄青看一眼狗崽,狗崽尾巴搖的很歡,黏在陸谷腿邊走來走去,陸谷是沒有脾氣的,哪怕腳下被狗崽絆到了都不會生氣,反而低頭露出個很淺很淺的笑,小聲叫着乖仔名字,讓它先自己去玩。

狗崽還小,不大能聽懂人話,繼續“糾纏“陸谷。

人怎麽能去跟狗崽子比較,沈玄青收回視線,在陸谷進廚房炒菜時他也跟着進去了,一本正經找了個燒火的理由,倒還算真幫上了忙。

他暗藏的那些心思陸谷哪裏知道,忙着炒菜呢,就是偶爾一轉頭和沈玄青對上視線,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陸谷連忙移開視線,所以不知道沈玄青眼神同樣有點尴尬。

高高大大的漢子坐在竈前的小板凳上燒火,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心中那種既忐忑又喜悅的情緒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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