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1章
陸谷跟在沈玄青後面進了向暖齋,裏面櫃架上一邊是黃銅的湯婆子,另一邊是裝炭火的手爐腳爐,手爐的樣式顏色比湯婆子多,八角的圓的方的都有,爐蓋镂空,爐身藍彩雕花看着十分豔麗漂亮。
向暖齋不止賣這些,還賣細炭和各種香草藥材以及更昂貴的熏香。
陸谷聞到一股暖暖的淡香味道,發現是高桌上放着的一個手爐散發出來的,手爐裏放了炭火和熏香,不但抱在手裏熱乎,聞着還有一股香味。
“您二位是要看湯婆子?”夥計迎上來問道,他臉上有着笑意,但沒有方才迎別的客人時那麽殷勤,沈玄青和陸谷穿着布衣,一看就知道不是來買手爐的。
沈玄青點着頭說道:“嗯,拿兩個結實的來看看。”
湯婆子也有雕花的,比同樣大小同樣厚的能貴上五六十文,聽夥計一說價錢,雕了花也不會比沒雕的更熱,陸谷就看向那些沒雕花的。
“買個大的放在被窩焐熱,稍小的給你白天暖暖手,拿着或是放在腿上不會太沉。”沈玄青說着,又問陸谷:“這幾個厚,用起來結實,你看想要哪個?”
厚的自然比薄的貴,肯定不能要雕花的,不然更貴了,陸谷很少在鎮上這種大鋪子裏買東西,看着有點怯怯,但有沈玄青在身邊就沒那麽怕,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個沒雕花的,小聲道:“這個。”
“行。”沈玄青沉吟一下,對夥計說道:“照這個樣式的找上三個。”
莊稼人一下買三個湯婆子可不常見,夥計聞言立馬笑出一口牙來:“好嘞,您稍等。”
“還有這個,我一同買了。”沈玄青指着小了一圈的雕花湯婆子說道,他話音剛落,陸谷就看了過來。
“成,等下找齊了給您一塊兒算。”夥計答應着,背過身到櫃架上找一樣的。
“三個裏兩個給娘和阿嫂,這個給你白天暖手用。”沈玄青解釋道。
聞言,陸谷忐忑看一眼尋摸大湯婆子的夥計,他想說小的也不用雕花,要貴五十文呢,可出門在外的,沈玄青已跟夥計說了要這個,就不怎麽敢說出口了。
沈玄青哪裏不知道他想說什麽,輕笑一下說道:“不貴,雕花的不是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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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沈玄青來說,他自己不在意湯婆子上有沒有雕花,但想着陸谷給他繡的手帕上都帶着花,無論雙兒還是姑娘,應該都喜歡有花的。
陸谷吞吞吐吐猶豫着,因為雕花的湯婆子要一百五十文呢,這時夥計找齊了三個大的,連同這個小的一起拿了,跟掌櫃的招呼說要結賬。
“掙得回來,無需過憂。”沈玄青往賬臺那邊走,又寬慰了一句。
既然如此,陸谷只好作罷,他懷裏揣着錢袋子,可輪不到他掏錢,沈玄青付清了七百五十文。
七百五十文對向暖齋來說是一筆不小的生意了,夥計提着湯婆子給他倆送出來,放進板車上的竹筐裏,他倆推着板車走了,夥計還在後面殷勤道一聲您慢走。
陸谷邊走邊看向竹筐,黃銅的湯婆子擦得亮锃锃,如今他也是有湯婆子的人了,兩個。
沈玄青看見他臉上的喜悅也笑了,今天東西少賣得快,這會兒還早,就說道:“既然來了,板車也空,不如到碼頭那邊看看賣棉花的,早些買回去做好了,入冬一冷就有的穿。”
陸谷答應一聲,兩人就朝碼頭去了。
一斤棉花七十文,比去年要貴,但去年沈家買不起新棉,只能穿薄的舊棉衣,沈玄青跟貨主還了價,他要的多,足足三十斤,貨主就給他算成六十五文。
買棉花就将近二兩銀子,還有剛才的七百五十文,整整二兩七錢。
陸谷常來賣東西,慢慢會算清賬了,花了這麽多錢讓他有些驚異,但如果不買,過冬就難了,他懂這個理。
棉花塞實裝了一大麻袋,稱的時候沈玄青一直盯着,他以前常來這裏做工,知道碼頭這些貨主有時候會耍把戲稱的不準,他長得健壯高大,不笑的時候還挺能唬人,加上一出手就是近二兩銀子,讓旁人也不能輕看他。
敦實的一麻袋棉花放上板車,袋口露出來一點,看着又白又軟,新棉最是暖和,連陸谷都知道。
他跟在旁邊往回走,滿心高興,眉眼彎起來,清秀白皙的小夫郎一笑,讓沈玄青也高興了。
路過賣燒雞燒鴨的地兒,陸谷聞到了肉香味但沒在意,他們鄉下人把不下蛋的老母雞賣了,貴的才十七八文,上次他和沈玄青來碼頭這邊吃雜鹵湯的時候聽到別人買燒雞,一只三十文呢,這麽貴的東西他沒吃過,又因為貴也不去想,徑直往前走。
“想不想吃燒雞。”沈玄青雖然是在問,但腳步已經停住了。
陸谷下意識頓住。
沈玄青放下板車進去,對老板說道:“來一只,算了,包兩只。”
板車在外面,陸谷就沒進去,萬一有人路過拽一把棉花,豈不是冤枉,一斤棉花六十五文呢,可不能丢了。
沈玄青提了兩個油紙包出來,燒雞還是熱的,隔着油紙都能摸到。
燒雞的味道很香,見陸谷抿了抿嘴唇,口水倒是沒咽,不過沈玄青還是笑了,拆開一個油紙包,撕下一條雞腿遞過去,說道:“趁熱吃了。”
他把剩下的用油紙包好,推起板車到旁邊避風的角落停下。
碼頭很多來做苦力的人,買不起攤位或鋪子裏的吃食,啃着冷饅頭冷餅子找個地方或蹲或坐,鄉下人在街邊吃東西很常見。
回去還有兩三刻鐘要走,路上燒雞就涼了,涼的不是不能吃,但剛出爐的到底不一樣,熱乎新鮮。
陸谷咬了一口雞腿,這燒雞肉香濃郁,肉熟的又酥又爛卻不散落,很好從骨頭上咬下來,吃到最後幹幹淨淨,甚至連骨頭都是酥的入味的,吃完還能嗦嗦骨頭上的肉味。
家裏一般都是炖雞,想吃辣的放些辣子,沒那麽多料能用,像這樣用香料鹵水做出來的燒雞別具一番滋味,怪不得會賣三十文。
陸谷吃了兩口,香的不得了,可他不能自己吃獨食不是,哪能讓沈玄青在旁邊幹站着。
“你吃。”他把雞腿遞過去。
沈玄青原本想說不用,可陸谷擡起眼眸,那樣認真地看着他,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他也沒接,低頭咬了一口,就把陸谷的手推回去了。
“你吃,油紙裏還有,回去跟娘她們一起再吃些。”沈玄青笑着說道。
他剛才想買一只,但想到雞腿肉厚最好吃,只買一只的話,家裏小的有沈雁,肯定想吃雞腿,剩下那個他娘一吃,陸谷就吃不到了,幹脆買兩只,他和大哥可以不吃,家裏四個婦人雙兒一人一個雞腿,豈不美哉。
況且家裏六口人,一只燒雞夠是夠了,但吃不過瘾,光他跟沈堯青兩人一頓就能分着吃完一只沒剩的。
又熱又香的雞腿吃完,陸谷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沒怎麽擦幹淨,等回去拿野澡珠一洗就好了。
板車轱辘又轉起來,比起清早來鎮上的匆忙,沈玄青腳步悠閑了很多,他旁邊就是自己夫郎,還笑得那麽好看,讓他心情越發好,天藍高曠,太陽亮堂堂的,風一吹不但不冷,反叫他覺得胸膛中暢快又自在。
——
他倆趕個早集回來,就買了這些好東西,衛蘭香摸着麻袋裏松軟暖和的棉花,直笑得眼角褶子更深了。
連紀秋月都有些高興激動,因為沈玄青說要給家裏人都做身厚冬衣,衣裳褲子都有,連棉鞋都能做一雙,意味着她也會有。
湯婆子也買了,冬天晚上就不凍人,沈雁跟衛蘭香住,有一個就夠了,紀秋月和沈堯青更不用說,也是睡一個被窩的。
“這個山裏冷,河水也滲骨,給谷子拿上去白天的時候暖暖手。”沈玄青看沈雁好奇去摸小湯婆子上的花紋,順口就說這是給陸谷買的。
又是棉花湯婆子又是燒雞的,全是花他的錢,沒讓別人出一個銅板,沈家其他人自然不會說什麽,衛蘭香還應和着他的話,笑道:“該買該買,凍着我們谷子可怎麽辦。”
他倆回來剛是晌午飯時,今天沈堯青沒去鎮上幹活,把兩只燒雞熱了一家子吃,兄弟倆還拿了酒出來吃着肉小酌了幾杯。
陸谷吃過雞腿,這會兒連碰都沒碰剩下那三個,那是留給娘她們吃的,他知道。
飯後兩人回了房歇息,陸谷打開箱子,從箱底掏出一個大錢袋,是他以前賣的錢,清點完今天的銀錢後好放進去繼續攢着,沈玄青的大錢袋就在旁邊,今天沈玄青只賣了七八只野物,掙得少,買東西還搭進去二兩多。
坐在桌邊喝水的沈玄青見他看過來,就開口道:“我那個也拿出來。”
陸谷就把兩個錢袋都掏了出來,裏頭的銅板嘩啦作響,提在手裏也沉甸甸的,讓他情不自禁就彎起眉眼,心想真好聽。
兩人坐在桌邊把懷裏的錢袋荷包都掏出來,倒出裏面的碎銀和銅板,今天陸谷這堆銅板明顯多點。
野澡珠不多不少,正好賣了一百九十文,還剩一些沒賣完拉了回來,枸杞子賣了三錢并八十個銅板。
陸谷把大錢袋打開,裏面有之前沈玄青給他的一錠五兩銀子,至今都沒動用過,散碎銀子有十六錢,銅板五百多,他之前買布頭和繡線花了兩百文,如今布和繡線都不多了,等用完還得再買。
把今天的銅錢加一塊,湊一湊差不多有八百文了,碎銀子一共十九錢。
坐在桌邊沒事,陸谷就把所有銅板數了一遍,嘴裏小聲念着數,數着數着就笑了出來,忍都忍不住,越數越高興。
沈玄青坐在對面一直笑,最後發現他差五個銅板就整整八百文,就從自己錢袋裏拿了五個給陸谷,讓他湊了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