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4章
炊煙飄起,陰天本就不怎麽暖和,沒多久還吹起風,沈玄青要吃飯不好久留,周香君和沈玉坐了會兒就走了。
沈玄青回來得晚,沒趕上晌午飯,這個時辰沈家其他人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所以只有他一個人吃。
陸谷給他炒了盤雞蛋,早上沈堯青在鄰村孟大岳那裏買了一吊肉,切一些肉和秋菜炒了,秋菜見了葷油越發鮮綠,吃起來也更香。
肉香味惹得狗崽直在桌下轉悠,還去蹭沈玄青小腿。趁衛蘭香沒注意,沈玄青給它扔了片肉,狗崽吃完還想讨要,他再沒理會。
“乖仔,過來。”陸谷刷了鍋,裏面水沒舀出來,等沈玄青吃完還要洗碗,竈底有餘溫,水在鍋裏就是熱的。見狗崽當沒聽見繼續煩人,就拉着它一只前爪拽走,遠離了沈玄青。
“你吃不吃?”沈玄青見他過來就問道。
陸谷搖搖頭,說道:“不了,你吃,我們吃過了。”
狗崽一個不注意又跑到沈玄青旁邊,歪着腦袋叫一聲,沒人理會它就蹲坐下來,眼巴巴看着沈玄青。
家裏人都在,陸谷不好意思坐在桌邊陪沈玄青吃飯,腳步微頓一頓就出去了,撿了些細柴抱進廚房,沈玄青剛才燒火添的柴多了點,傍晚還要做飯呢。
深秋天涼,黑的也比之前早,天剛蒙蒙黑,沈家人盥漱過後各自回了房。
房裏點着燭燈,陸谷和沈玄青一起泡腳,他坐在床沿,沈玄青拿了椅子坐在對面,木盆裏放了艾葉,水顏色變深,白皙的腳面隐在水下,偶爾動一下就不小心碰到沈玄青的腳,他低下頭不敢再亂動。
拽過一旁的竹筐,沈玄青從一大團麻繩下面掏出錢袋,打開口就看見裏面不少元寶銀錠子。
看着這麽多錢,他臉上笑意浮現,擡眸對傻眼了的陸谷說道:“一共是二百一十六兩,那兩張銀狐皮毛色上佳,連師父都說好,這種皮子在府城有錢沒處買,所以賣了個高價,一張就三十兩,餘下的赤狐皮有十張毛色順滑厚實,一張皮十兩,餘下的七張稍次些,一張賣了個八兩。”
狐裘難得,冬天穿起來輕薄暖和還好看,有錢人最是喜愛,所以能賣這麽多錢,別說村裏,二百兩就算在豐谷鎮,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沈玄青從錢袋裏拿了兩塊銀錠子遞到陸谷手中,又笑着說道:“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太大,我讓管事都拿成十兩一錠的小元寶,有二十個,還有餘下的十六兩是散碎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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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谷鎮到底是個鎮,連二十兩的大銀錠子都不太用,更別說五十兩了,而且那麽大一坨帶在身上也不方便。
十兩的銀錠子就已經不小了,陸谷只覺手裏這兩塊沉甸甸的,他之前見過五兩和一兩的銀錠,一兩的最是小巧,他曾想過,等他有了一千文錢,也能到鎮上兌一塊一兩銀。
“你拿着,想買什麽吃什麽都去買。”沈玄青見他捧着銀子半天沒說話,都看傻了,有些忍俊不禁。
誰知陸谷聽完卻又遞了回來,沈玄青不解。
“你,你攢着,二十個就是整的。”錢太多讓陸谷說話都有些磕巴,擡眸看過去認真說道:“二百兩整錢呢。”
見沈玄青不接,陸谷有點着急,就伸手去拉沈玄青的手,攤開把兩個銀錠子放進他手心。
“那好,你拿這些碎銀花。”沈玄青臉上笑意更甚,想起箱子裏還有三十八兩,八兩能拿出來平時用,把餘下的二百三十兩攢起來就好。
“嗯。”陸谷輕點着頭答應,心裏卻在想,他自個兒有錢,買針頭線腦足夠了,哪用花沈玄青的。
——
次日天還是陰的,雞鴨在山上好幾天了,陸谷有點擔心,如今兩人越發熟悉,沈玄青有時候能猜出他在想什麽。
吃過早食,沈玄青就對衛蘭香說:“娘,我倆收拾一下,等會兒就上山。”
“這麽快。”衛蘭香一聽就忙起來,給他倆去裝柿子幹,還說道:“給你倆少裝點也不沉,沒事了吃,你去打獵帶上幾個,餓了嚼一嚼。”
“娘,這些你拿着,以後家裏買肉做臘味用,給你和沈雁也做身新衣裳,給她買個絹花什麽的。”沈玄青說着,把十兩散銀遞過去。
村裏有時會有貨郎挑着擔過來,碎銀子到底好使些,更何況鄉下村婦一次拿十兩的銀錠子也花不完,拿出去還招風。
他這次去府城見到跟沈雁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頭上戴着小絹花,沈雁只有頭繩,平時在山上采到山花才有的戴,而且一兩天就蔫了,她又愛這些花兒,就想着給妹妹買些,但他自己不懂這個,再說陸谷不愛戴花,就沒去買。
“好,娘知道了。”衛蘭香笑得合不攏嘴,把銀子仔細揣進懷裏,她昨天夜裏睡下時還想問問老二,這次狐皮到底賣了多少錢。
十兩銀子對鄉下人來說要攢上一兩年才有,拿了這麽多錢後她就歇了心思,沈玄青大了,本來就有主意,再說還有夫郎呢。
上山下山慣了,陸谷很快收拾好,沈玄青到後院把兩條細犬放出來,推着板車就出門了。
衛蘭香送他倆出去,叮囑道:“昨兒才跑了一趟府城這會兒又要趕山路,到山上記得多歇歇。”
“娘,我知道了。”沈玄青答應一句,陸谷也道聲別,兩人帶着四條狗就往山裏走了。
——
手中有了足夠的錢會讓人覺得心中踏實,今年過冬不用擔心錢的事,上山後沈玄青就不再那麽着急打獵,緩下步子歇一歇休養也好。
山裏明顯更冷,一開門陸谷先去做飯,走了這一路,累和餓不可避免,吃些熱乎飯身上也暖和。
上山帶的東西不多,板車跟空的沒兩樣,沈玄青把裝鞋和衣物的包袱放到房裏,到後面看雞鴨都活得好好的,就先進廚房幫陸谷燒火。
等兩人吃喝完歇了一會兒,沈玄青到後院收拾,陸谷洗碗拾掇廚房。
剛才沈玄青說下次回家買些帶肉的大骨頭棒子炖着吃,炖熟炖爛後,骨頭棒上的肉光是灑點鹽,啃起來那叫一個香。
就算還沒吃到,陸谷只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就很高興。
不知道為什麽,他很喜歡聽沈玄青說以後吃什麽用什麽,而每次沈玄青都會帶回來,他也不貪心別的,哪怕只是一個鹹鴨蛋一碗小鹹菜,也覺得日子特別有盼頭,起碼能吃飽飯了,不像從前那樣。
天越發陰了,陸谷收拾好廚房看一眼天色,就拎起竹筐和鐮刀到外面打草去了,大灰和狗崽跟着他出門。
院落前這一片地他倆經常走,地上草稀稀拉拉的,露出大片土褐色的地面,他在山上經常打草,也會打理院外,繞着院子一圈的草不是被割掉就是拿鋤頭除了,不然草太高太茂密容易鑽蛇蟲。
陸谷想起上次碰到的蛇蛻,那麽老長,蛻完皮還會更大一點,幸好他沒碰上,萬一是毒蛇呢。等冬天一來,山裏的蛇都鑽到看不見的地方睡去了,到時候就不用害怕。
不過他又一想,冬天他和沈玄青回山下了,壓根兒也碰不到蛇。
屋外花椒樹的葉子落了大半,看起來有點光禿禿,樹上的硬刺沒有變化,讓人下意識就想避開。
陸谷挑着雞鴨愛吃的草割了一筐,塞實了才背回去。
沈玄青把後院的雞鴨糞都鏟了,地面幹淨利落,還點了青藥葉驅味道,陸谷一回來就聞到燒灼過的藥味,等這陣灼熱的沖鼻勁過去,藥灰變冷,稍微緩和一點的藥味彌漫,就會變得好聞一點。
沈玄青剛準備出後院,就看陸谷背着一竹筐草過來了,他接過去說道:“我來剁,你燒些熱水灌個湯婆子,等下做針線萬一手冷。”
今天上山沒別的事做,他知道陸谷閑不下來,肯定要幹點什麽,天冷還吹風,買了湯婆子就得用上不是。
聞言,陸谷想起那個雕花紋的小湯婆子,眉眼都彎起來,點頭應了聲好,高高興興去燒水了。
沒多久,鍋邊冒出白汽,陸谷往竈底添了根柴,起身到房裏取湯婆子。
一進來看見床上的被子,蓋了有一段時日,也到拆洗的時候,單子也該換了,桌上放着個包袱,裏面是沈玄青的新鞋和他倆各自一身換洗衣裳。
陸谷拆了包袱,把鞋子和衣裳放進箱子裏,又打開另一個箱子取幹淨被子和單子。
他剛把被子抱出來,就看見被子底下放了本書。
陸谷愣了一下,他怎麽不記得箱子裏有書。
剁完雞草的沈玄青在廚房沒看見他,就進房來找,誰知就看到這一幕。
陸谷一想就知道書是沈玄青的,他沒去動人家的書,萬一動壞豈不是罪過,至于封上寫的“乾坤圖”三個大字,他不認識,神色沒一點變化去放被子了。
就算認識,這三個字表面上看起來還算正經,一般人不會想到別的地方。
沈玄青緊張到站在門口沒敢進來,見陸谷沒動箱子裏的書才堪堪放下心。
陸谷放下被子一轉身就看見他,有些擔憂地說道:“要不把書拿出來,被子塞進去萬一把書頁弄皺就不好了。”
鄉下人念學堂都不容易,買書更是,任何書本在陸谷看來都是金貴的。
他沒念過書不識字,只會在地上拿樹枝歪歪斜斜寫自己的名字,是他娘請教了村裏識字的婦人學來的,又教給他寫,一大一小拿着樹枝在地上劃,他娘寫得不好,他自然也寫得不行,但好歹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