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農夫與蛇
人稱東京的開封府治安一向很好。
藤雅走在大街上,看到沿路擺攤的,叫賣的,張羅招呼客人進店的,人來人往熱鬧極了,偏偏熱鬧中還帶着隐隐的井然有序,百姓們言辭舉止間都透着禮貌和客氣,一派繁華之相。藤雅逛了半天,心裏驚奇,用小鼬換回來的碎銀子在街上買了一包胡餅,和店家拉着家常說閑話的時候算是把事情摸清了。
開封府的衙役每天都會上街巡察,無論是熱鬧的坊市,還是沒人的偏僻小巷角落,他們都要逛上一遍。包大人眼前出名的四位護衛大人更是會去帶頭巡邏,勤勤懇懇,春夏秋冬輪換着接班,除去包大人去外地出差的工夫,其他時候從沒有斷過。
“今天你是來的不巧了,早班時間已經過了,這會兒隊伍應該都走到西城去了。”賣胡餅的婦人劉大娘手腳粗大,動作麻利,一邊飛快的用油紙給藤雅包熱騰騰的胡餅,一邊熱心腸的對她八卦着,“明天就輪到王朝王大人了,只要你等打過五更,卯時來早市上,保準能看到他!”
“可不是嘛,這可是我們開封的一大景觀呢!多少初到這裏的人都慕名想見見傳說中的衆位大人,我們這些在主道邊開店擺攤的也跟着沾光……”旁邊鋪子的一個婦人聽見了,也随口附和的說,神情果然也自豪極了。
“打過五更,卯時……”藤雅的笑容有點僵硬,表面上卻痛快的應下了,沒露出異樣。她心裏盤算着還得回一趟現代上網查查那具體是什麽時間,再戴塊手表來這個世界。不然他們幾個現代人還真的不懂這些……
“來,收好了!都齊了!”劉大娘把厚厚一疊胡餅用油紙包好,又用細繩紮着才遞給了藤雅,讓她拎着。藤雅的左手上已經單獨拿着一份餅,是她今天的早飯,右手上拎着的一疊是帶回去的。她道了聲謝,轉身就迫不及待的吹了吹氣,帶着新奇感咬了一口下去。
胡餅其實就是厚厚的燒餅,熱氣騰騰剛出爐的時候透着一股誘人的香氣,外表還帶着酥皮和芝麻,一口咬下去味道好極了。別看胡餅只有巴掌大一個圓餅,吃起來才知道分量很足,藤雅站在街邊沒一會兒就吃完了一張餅,暖洋洋的踏實感一路就到了胃裏。
她喟了一口氣,只覺得古代做的飯食也沒什麽差的,或者說這裏好多店都是多年的老手藝了,靠的就是手藝當招牌,不然怎麽在首都最繁華的地方立足。
“這位姑娘,再來一碗豆花潤潤嘴吧?”旁邊鋪子和劉大娘搭話的婦人見藤雅吃完餅表情微動,就察言觀色的猜出了她的心思,馬上殷勤的出聲招呼道。
旁邊的鋪子裏一張張矮方桌前坐的都是客人,确實有不少人早飯喝的是豆腐腦,藤雅也有點心動,還是遺憾的拒絕了:“不了……有人等着我呢。”
剛出爐的胡餅還帶着微燙的熱氣,這個時候吃是最好的,藤雅想趕緊帶回去,如果小鼬不在,就分給周勤嘗嘗。豆腐腦這種東西……還是明早來蹲守王朝的時候再喝吧。
她拎着油紙包就匆匆沿着大道往遠處走。
他們暫住的茅草屋是接近城門口的偏僻地區的廢棄房屋,這裏卻是開封府附近最繁華的那條大道,距離相隔不近,藤雅得抓緊時間趕回去才行。
走過一條條街道,藤雅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驚嘆和驚呼聲紛亂的接連響起,人們好像在喊着什麽,那聲音還越來越近。她詫異的站在原地,也擡頭張望。
“展大人抓捕犯人了!都讓讓!”“展大人在抓人!散開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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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原本擺攤的人表情一變,手忙腳亂的就開始收拾東西,男人拉起墊在最底下的布,擡手一裹,就吃力的拉着攤位往旁邊躲。支着架子賣包子的夫婦手一抖,鍋蓋一蓋,也推着車往旁邊躲。衆多行人更是反應敏捷,在喊話從街那邊傳過來的時候,就像是摩西分海似的湧到了街道兩旁,然後也自發的喊了起來,提醒後面的人。
“展大人?展昭?”藤雅心神一動,只覺得機會來了。
按照小說的狗血套路,她應該是沒反應過來的那個,正好撞上抓人的和被追的,再順勢演一場扮豬吃老虎幫忙制服人,就能入了展昭眼裏,從而搭上包大人。
可是現實其實沒那麽多戲劇性,藤雅也不喜歡不披馬甲出風頭,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周圍的行人就擁着她一起擠到了路邊,給寬敞的大道正中間讓出了好大一片空地。幾乎沒有停歇的,下一刻逃竄的人和抓捕的人就一通到了。
前面逃的是一個幹瘦男人,長相普通,面色暗黃。他的身體确實幹瘦,正常衣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空空蕩蕩的,但是這反倒讓他的速度不慢,跑起來像是一陣風一樣,眨眼間就竄到了這邊。犯人臉上也沒有什麽兇殘,被逼入絕地的瘋狂,煞氣之類的,只有一臉慌亂茫然。
後發而至的是一個身穿大紅官袍的矯健身影,速度快的好像是從空中一晃飄過的,翩跹而過,終于趕上了犯人,劍沒出鞘就把人摁在了地上,動作說不出的潇灑好看。
“展大人好樣的!”“又抓到了一個犯人!”“這次是犯了什麽事了?”路邊躲避的行人倏然都一起爆發出叫好聲,然後就議論紛紛的誇起了這位開封府中特殊的侍衛,展昭展大人。
紅袍身影一擡頭,藤雅才看清了他的臉,頓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張臉……她确實挺眼熟,雖然藤雅已經說不上到底是誰了,但她能肯定這就是自己很小的時候看過的包青天電視劇了。
這時候氣喘籲籲跟在後面的衙役才汗流浃背的趕了過來,氣都喘不勻就連忙去拿犯人。
“帶回去吧。”展昭松了手,他一向只負責抓捕那些麻煩犯人,帶人回牢裏的事基本都交給底下人去辦。
眼看着一樁事就這麽了結了,習慣開封府辦案的攤主們紛紛又搬回了各自的鋪蓋行李,繼續開張。路人繼續走路,那道紅色身影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離去,沒和衙役一起回去。藤雅想了想,沒時間再猶豫了,直接就跟了上去。
這不就是一個極佳的機會嗎?
展昭穿着一身大紅色的官袍,足蹬黑底青布靴,手拿寶劍,身姿挺拔而立,走路的時候不疾不徐,剛才只是露了一個側臉,就讓人想到了劍眉皓目,風姿俊逸。一身正氣讓人下意識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和信任——
“姑娘?”
走到了不知哪條偏僻小道上時,展昭果然已經注意到了身後的尾巴,回過身禮貌的對藤雅疑惑詢問,“姑娘,你一直跟着展某……是有事情嗎?”
藤雅下意識左右看了看周圍。這條小路上的人很少,路人離得也很遠,正好可以對他報案。
“展大人,我……民女……有冤屈要申。”她憋了半天,才搜腸刮肚的想出一句半古不白的話。
走在宋朝街上的人才會明白,現代人說話和古代人說話終究是不太一樣的,就說一些詞語現代人随口用的很自然,在古代人眼裏聽起來就很奇怪,偏偏現代人自己還察覺不到。藤雅剛才和劉大娘說話不用那麽謹慎,現在到了大名鼎鼎的展昭面前,她就不敢随便說話了。
“申冤可以直接去開封府,姑娘不必一直跟着展某。”展昭的聲音很溫和,好聲好氣的解釋,看熟練的樣子,這種事他已經經歷多了。
“是……是我朋友有冤要申,但是他受了重傷來不了,這件事又不能告訴別人,所以我才想來私下找開封府的大人。”藤雅憋了半天,實在不清楚該用什麽措辭,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展昭說話透着古風味,她一開口就怎麽聽都是現代人。
“哦?”展昭眉頭微動,直接來了興趣。他拿着寶劍的那只手客氣的揚了一下,連劍上明黃色的麥穗都跟着晃了晃,“那請姑娘在前面帶路吧。”
“哦……好的。”展昭太客氣有禮了,藤雅也在不知不覺中拘束了不少,找了找方向就領着展昭往他們暫住的茅草屋回去。
她只希望史蒂夫,大古和托尼別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或者帶着戰甲和現代的東西,不然她就有嘴說不清了。還有小鼬,得告訴他不用再去打聽了。
藤雅心裏盤旋着事,才把人領到了地方。老樵夫還是昏着,小鼬已經回來了,正幫周勤換紗布,擡頭看到門口的陌生身影就是一怔。
藤雅對他悄悄示意了一下,才出聲招呼重傷男人:“周勤,開封府的展大人來了,你可以講述你的經歷了。”
小鼬默不作聲的繼續動作,等把男人臉上的紗布徹底解下來了,他才走到一邊待着。
展昭走近,看清了兩個傷者渾身紗布的凄慘模樣,尤其是因為換紗布而露出臉上猙獰傷口的男人,他神色一凝,心中有了幾分判斷。
“事情要從……今年的京師大考前說起……”周勤精神一振,掙紮着從茅草上坐起來,聲音嘶啞艱難的講述起了自己身上的遭遇。
這果然和藤雅之前猜測的狗血劇情一樣。
周勤寒窗苦讀多年,終于到了今年要進京趕考,因為他家境普通,住不起店,所以借宿在城外山上的老樵夫家。一天他突然在山上撿到一個被毒蛇咬傷的男人,大驚之下把人帶了回去,因為救治及時,那人活下來了。
巧合的是,那人居然也叫周勤,兩人是同名同姓,只不過那個人比周勤年齡大很多,成熟世故,圓滑可親,周勤就認了對方當義兄。誰知道在考試前準備出發的時候,那位義兄病情複發,燒得下不來床,只能不甘心的哭着看周勤去參加了考試。
最後在幾天前,幾位陌生人救了他的當天晚上——也就是放榜日那天,周勤高中狀元了。他的義兄置辦一桌酒菜說要替他慶祝……誰知道卻趁機毒壞了他的喉嚨,把毒酒潑在他臉上,腐蝕了他的眼睛和整張臉,又在打鬥中折斷了他兩只手,還想殺人滅口。
是老樵夫趕了回來,幫他擋了,讓他快去報案,一個年邁無力的老頭,硬是自己留下死死拖住了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周勤到了這種時候才想明白……是他的義兄幫他去看的榜,幫他拿的诏書,又要殺人,分明是想冒名頂替,他還傻乎乎的一直相信着這個才認識沒一個月的陌生義兄。
真是自作自受。
果然……第二天周勤就聽到了當今皇上給狀元郎周勤和丞相女兒賜婚的消息,那位狀元郎風光無限的游了街,出了名,身份地位和權勢一夜之間都有了。而真正應得這一切的他卻變成了廢人……
說到這裏,周勤已經又悔又恨,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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