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7

之後的事情我幾乎記不得了，一切都變得混混噩噩，只有無盡的悲傷心碎絕望。

我睜開眼睛。

周圍空無一人，屋內的裝飾提醒我我睡在了華曦宮左殿的房間裏。身上穿著的衣物還是那晚我走出正殿時穿的，我慢慢做起身子，只覺得頭疼無比。

我的生活就像一場接一場的噩夢，我原本以為的幸福生活只是一場掩蓋真相後的短暫安寧。

我沖出屋子，屋外有埃利奧特安置的守衛，但身為聖盾的主人沒有人能阻攔我。

我只有一個念頭，要見洛斯華。要見洛斯華，要親口問問他，現在是不是深愛著我。

我不是容不得瑕疵的人，只要他說是，我就把過去忽略掉，繼續和他在一起。

可是快到樓梯口時，我被埃利奧特截住。

“伊甸，我把記憶還給你的用意你應該能明白。我不是為了讓你重溫你和洛斯華殿下的綿綿情意的。你得知了真相，知道了你身為聖盾的主人應該怎麽做。”

“伊甸，你分得清夢想和現實，你從小就明白什麽是責任什麽是迫不得已。愛情絕對不是一切。有太多比感情更有價值更重要的東西。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和洛斯華不過是錯誤，你們注定的就是對立關系。”

我的腦子很亂，千萬條思緒纏繞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聖盾聖劍為了制約和平衡而存在，注定屬於不同的種族立場。伊甸，我不管你和洛斯華之間有過什麽，但是……”

“埃利奧特，我知道，我必須回到艾茨。但是我只不過是想再見他一面，我有話想對他說。”

“伊甸，你真的認為你去後還回得來嗎？”

“我會回來的，我保證。我不會因為感情沖昏頭腦，但是剛剛得知這麽多具有沖擊性的真相，你總的給我時間消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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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回憶不起來埃利奧特當時是如何回答的，我只記得我推開埃利奧特跑了出去，一路跑到華曦宮正殿。

我想找到洛斯華，可是在哪兒都找不到洛斯華，我發瘋一般的從卧室找到書房。

我簡直難以相信，昨天晚上我們還糾纏在一起歡愛，洛斯華還承諾過愛我，僅隔了不過幾個小時，我們之間就要形同陌路。

最終我站在曾經和洛斯華朝夕相處的寝宮裏，看著無數次從窗前向外望去的風景以後不會有機會看到，眼淚不受控制的沖刷臉頰。

想起和洛斯華自真正相識到現在，也不過短短十年不到，但我為他所流下的眼淚，卻已早早超出十年的标準份額。

愛情或許不是一切，但失去了所愛的人，一切會不會都黯淡失色？

站在窗前，我想起了很多。

洛斯華跟我說過，等我成年後就跟我舉行婚禮，讓全聖域的人知道，我們有多麽相愛。

現在我離成年已經沒有多久了，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舉行婚禮了。

我疾步離開了這裏，只要我在這裏，就不可能停止思念。我對洛斯華的愛，經過這三年的美夢，早已延伸到了不可知的長度。

埃利奧特了解我，他知道一旦我得知真相，就不會任性的呆在奧森。曾經我連和他分開都不敢想象，現在竟然要自己選擇離去。

愛是什麽。

我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情，卻一直得不到答案。

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只把它理解為成長的必需品，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要在掙紮和痛苦中糾葛，才能得到升華。

我經過穿梭過無數次的華曦宮走廊。

曾經很多次，我們一起歡愛完畢摟抱著回去，或者是我站在走廊的那一頭靜靜的等待著開完朝會的他回來，也有過我們吵架我鬧別扭我跑出來他順著走廊追我……

而現在我最後一次踏足這裏，卻沒想到這些，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洛斯華愛我。

什麽樣引發的愛都是愛，由同情、嫉妒、欺騙、謊言甚至更醜惡的東西引起的愛，終究改變不了它的本質。我可以接受洛斯華和我之間有過傷痕和瑕疵，但我也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我腦子裏這樣對自己說，仿佛我真的相信一樣。

之後我回到埃利奧特的左殿，在屋子了呆了一個下午。

我不停的哭，止也止不住的哭。剛開始還是出聲的大哭，到後來沒了力氣，幹脆變成了低聲抽泣，最後只剩下了嗚咽的喘息。

好像從出生開始，我的腦子裏還沒想過如此混亂的東西。

所有的愛戀攀付於心，所有的責任步步緊逼，所有的膽怯懦弱潮水般覆沒我，很多瞬間，我幾乎就想要直接跑回洛斯華的寝宮，抱著他撒嬌釋放。

埃利奧特告訴我，他們已經簽訂了和平條約，我們将於明日啓程回去艾茨。

現在想起艾茨的湛藍色彩，竟然還歷歷在目。回憶不會走遠，只是太長時間讓我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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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跟随著埃利奧特的使節團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奧森的歡送隊伍十分體面盛大。洛斯華站在最前面，直直的看著我。

他看起來精神狀态很不好，我知道我也一樣，但是此刻卻多了幾分風姿。傾城的容顏上裝飾華麗，水晶吊墜懸挂額前，澄澈的藍色包含了海水的悲傷。

如同豔紫明眸中是克制不住的悲傷。他的睫毛羽扇般舞動，黑發劉海有些長了，其實就在幾天前他想剪頭發我還在阻止，并且還是以摸著不舒服為由的。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鮮血快要滴落。我的狀态差到極點，昨晚做好的全部準備都毀於一旦。我多麽想沖過去依偎在他懷裏，聽他像夢中那樣寵溺的叫我親愛的寶貝。

埃利奧特向前走一步，“多謝洛斯華殿下多日來的細心款待，我們在奧森度過了一段很有意義的日子。我代表我的種族向殿下承諾，和平條約中的所有部分均為不可侵犯的，艾茨希望長久的與奧森保持友好協作關系。”

洛斯華不動聲色的說：“這也是我們的榮幸。”

“另外，我們也格外感謝洛斯華殿下在三年內對吾弟伊甸的精心照顧，就算回到艾茨，伊甸也不會忘記對您的感恩之心。”

所有詫異的、探尋的、鄙視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各種質疑聲猜忌聲紛紛揚揚的布散在耳邊，包括奧森的人以及艾茨內部的士兵。

艾麗西亞和帕特裏克也在，他們兩遠遠地站在後面，隔我們的隊伍很遠。我恍然間響起艾莉西亞做的一切努力，她的确不是一個鬧別扭的小女人，她只是不希望洛斯華和我雙雙變的悲劇。

剎那間我幾乎擡不起頭，承受不住呼吸的痛苦。

天知道這一刻我多想吻洛斯華，就像他離別時那樣瘋狂的、火熱的、毀滅性的吻我。天荒地勞，滄海桑田。

洛斯華，多麽想大聲說一句我愛你。

我們之前的諾言都不是一朝煙滅，我想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我知道就算此時真的這樣做了也無傷大雅，畢竟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但是這麽多人注視著，我卻突然喊不出聲了。我注意到洛斯華的手指緊緊握在了一起──他似乎同樣想說什麽，但同樣什麽也沒說。

在歷經過這麽都考驗和欺騙後，注定處於不同立場卻同樣背負著責任的我們再說這個字，只會覺得絕望而難堪──即使這是我最真摯的情感和最真實的話語。

我們過去有那麽多感人至深的誓言，我們也曾像過去所有的情人一樣，極盡所能的愛著對方。

但是走不到終點，我們能怨誰？是我們錯了，我們的宿命太過沈重，還是我們的相戀真的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誰能說得清呢，這麽多參不破的謎題……

“洛斯華殿下，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上路了。今後奧森和艾茨一定會友好共處，為聖域的和平與平衡做一份貢獻。”

埃利奧特微笑著，揮揮手招呼自己的使節團，幾輛馬車走上前，随身侍衛跨前一步。

艾莉西亞客氣道：“請一路保重，奧森歡迎各國的友好訪問。”

忽然一陣樂曲響起，歡送和祝福的樂章響徹在帝都巨大的廣場上，明明是明快為主的曲調，在我聽來卻如同哀樂。

埃利奧特轉過身向我：“伊甸殿下，我們該回去了。”

我溫順的點頭，跟在埃利奧特後面準備踏上處於第二輛的馬車。

擡頭望奧森的天空依舊瑩紫的無暇，明澈的空中幾朵浮雲翩跹，魔法裝飾的建築物上映照著一簇簇金色的光。光線綿延，宛若今生斷不掉的深情。

我最後回過頭去，看著洛斯華。

正巧洛斯華也轉過本來扭過的頭，直視的對上我的目光，不再相顧無言。他輕啓朱唇，聲音輕不可聞，我僅能憑借嘴唇的唇形判斷他的話：“伊兒，對不起。好好的。”

好好的……

我的眼淚一下子充盈眼眶，使勁忍也忍不住，逃避是的鑽進車廂。

這只是一場噩夢吧，只要再醒來，我就什麽都不會記得，所有的痛苦絕望都将不複存在，我舍棄了聖器，卻換來的新生。

洛斯華，我們彼此都沒有錯，但是你我都知道，即使我們此刻聲嘶力竭的訴說著愛戀，我們的分離也是無可避免的。

但是我真的必須緊緊地抓住車廂內的把手，才能克制住自己立刻沖下車不管不顧的擁抱他。

我會好好的，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即使不見，你也不會忘了我，對不對，對不對……

淚水劃過面頰，絕望的、心痛的、凄涼的、怨恨的。

我真的做不到，心如止水的面對現實。

我愛他。

第二部 夙魇-完-

作家的話：

我最開始有思路時，一直想的是，人與人究竟是怎麽愛上的。在這部裏面有了答案，伊甸和洛斯華并不幸福，但相愛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寫到這裏又完結了，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