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賦給李牧笙打了電話,讓李牧笙一時受寵若驚。
除去工作上的事情,秦賦幾乎不會找自己。想到這裏,李牧笙笑起來,“幾乎”這個詞不過是粉飾顏面的裝點罷了,實際上秦賦從來不會私下找自己。
通訊錄裏還有個號碼,已經四年沒有響起過,屏幕上閃爍的“秦總”看得人紮眼又紮心。
“你怎麽跟蔡建勾搭上的?”接通電話,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
“我沒……”李牧笙剛一張嘴,安分了一天的腸胃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他手掌抵住胃部,彎腰貼在被褥上,一個字也多說不出來。
“蔡建的秘書今天來盛安找我要人。”電話另一頭的秦賦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從容,但語氣中的怒氣沖沖還是難以遮掩完全,“說只要把你送到蔡建那裏,盛安最近和歡語談的項目就立刻簽合同。”
李牧笙心裏一驚,心說蔡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小肚雞腸,上次下了酒桌在自己這裏吃了虧,隔了這麽久不僅沒有忘掉,甚至不惜搬到明面上來對自己加以報複。
“李牧笙,你知不知道蔡建是什麽人,招惹他你是嫌自己命長,還是真以為自己爬上了他的床就能從他身上撈到你想要的好處?”講到這裏,秦賦嫌惡地将手機摔在桌上,如果不是母親去世前的再三叮囑,他對李牧笙是半點兒也不想管。
但今天蔡建的秘書朝他說出李牧笙的名字時,他還是突然間方寸大亂。沒有緣由,忽然間怒火攻心,像是自己的珍寶被人觊觎一般。
秦賦頭痛欲裂,無法更進一步思考自己情緒産生的緣由。
李牧笙五指抓住仍在作痛的肚子,朝秦賦咬牙問道:“那秦總打算怎麽樣?把我當成禮物送給蔡建?”
“李牧笙,你想得美。”秦賦冷笑了一聲,切斷了電話。
李牧笙把電話撥回去,但只得到無人接聽的回應。
李牧笙自嘲地笑了笑,心說看現在秦賦的态度,至少不會為了利益,親手把自己送到蔡建床上。
下了火車後,秦賦和李牧笙在半山腰的一家民宿入住。
這間民宿裝修帶了本地民族的特色,有一種樸素的風情,進屋後便是一個大露臺,可以直接看到夜色裏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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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賦去一樓買了罐啤酒,李牧笙沒有成年,拿着可樂陪秦賦坐在露臺上聽蟬鳴。夏天蚊子很多,店主為他們準備了驅蚊水,但作用不大,蚊子還是成群結隊。
兩個人遭不住夜晚的蚊蟲,坐了幾分鐘就狼狽地關上露臺的推拉門,鑽回了屋子。
進了房屋後兩人相視一笑,秦賦說:“果然文青不是那麽好當的。”
“其他倒是還好,就是剛剛的蜈蚣吓人。”李牧笙眼神掃了一下落地窗外的欄杆,依舊心有餘悸。
秦賦彎曲中指和食指,夾住李牧笙的右臉,往外扯了扯說:“寶兒,你已經十七歲了,還怕蟲子嗎?”
“哪有……”李牧笙不願意承認,辯解道,“但蜈蚣真的好醜,還有毒。”
秦賦壞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肩上爬了一只天牛,剛剛怕你害怕,沒敢告訴你。”
“啊!天牛!”李牧笙吓得差點跳起來,慌慌張張地側過頭,又害怕不小心看到蟲子,急忙閉上了眼睛,朝着秦賦哀求,“哥,幫我捉走它!”
李牧笙閉着眼,無措地抓住了秦賦胸口的布料。
秦賦彎身靠近他,佯裝給他拿掉蟲子,随後在李牧笙耳邊輕笑道:“怎麽那麽好騙呀?”
溫暖的鼻息打在李牧笙耳廓,他猛地睜開了眼,臉比思維率先一步做出了反應,迅速紅了起來。
秦賦也後知後覺意識到房間裏氤氲的氛圍,吞咽了口水。
“秦賦,你騙我!”為了打破房間裏不該出現的暧昧,李牧笙故作張牙舞爪的模樣,伸手去撓秦賦。
秦賦怕癢,順勢倒在身後的床上,一邊求饒一邊躲避李牧笙的攻勢。李牧笙跟着跳到床上,與秦賦滾作一團,打打鬧鬧,最後變成了秦賦跨坐在李牧笙身上。
兩人動作不約而同地僵住,秦賦身體瞬間起了反應,抵在李牧笙身上。他幾乎是從李牧笙身上彈起,丢了一句自己去洗澡,随後沖向廁所。
面對真槍實彈的時候,李牧笙反倒沒有剛剛那樣害羞,站在淋浴間門口揶揄秦賦:“哥,你剛剛是不是那啥了?”李牧笙清楚秦賦不是喜歡自己,只不過十九歲的年輕人,擦槍走火比打噴嚏還要更家常便飯。
秦賦沖着冷水澡,惡狠狠朝李牧笙說:“你難道不會那啥?”
李牧笙點點頭,小聲承認:“剛剛我其實也有點那啥……”
秦賦手指瞬間握在了淋浴間的門把手上,似乎是想把門拉開,但卻突然愣住了。
自己剛剛接下來想要做什麽?想要對李牧笙做什麽?秦賦不敢細想。
隔着水汽彌漫的玻璃,秦賦只能隐約看到李牧笙的輪廓。
李牧笙已經可以看出男性的棱角,不再像青少年時期那樣因為輪廓過于柔和,以至雌雄莫辨。但這初露端倪的棱角卻像一把危險的利刃,不斷吸引誘惑着秦賦。
他們之間有某種東西已經悄無聲息地改變,但秦賦不願意去想、去面對,只要維持現狀,李牧笙依舊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兩個人輪番沖洗過後,秦賦叫了外賣,兩人圍在民宿裏的矮桌前打開電視機,對付吃完晚餐。
民宿裏的電視機非常原始,沒辦法聯網,能看的只有寥寥幾個地方臺,播了些宣揚封建糟粕的電視劇,秦賦把吃光的餐盒收拾完畢後,就關了電視。明天一早還要登山去看日出,兩個人沒有磨蹭,直接關燈睡覺。
兩張單人床挨得很近,李牧笙換了環境睡不着,翻身面對着秦賦,借着夜色偷偷看他。
黑暗裏背對着自己的秦賦也好像身上有光一樣,李牧笙覺得自己像陰暗角落裏的老鼠,懷揣着龌龊的心思偷偷打量心上人。
秦賦似乎感受到了身後的目光,也轉過身,與李牧笙對上視線,沖他笑着問:“怎麽還不睡。”
偷看被抓包,李牧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把剛剛心裏胡思亂想的事情和盤托出:“哥,我在想,以後要是有了嫂子,嫂子會不會覺得我喜歡同性,讨厭我?”
“怎麽可能,如果她不喜歡你,我就不和她結婚。”秦賦根本想不出來以後自己會和什麽樣的人結婚、成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與另外一個陌生人有身體接觸。但他無論日後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都沒辦法超過李牧笙在心裏的地位。
“可如果你以後非常非常愛嫂子,非她不娶,但她卻不喜歡我,你該怎麽辦?”
罩着夜色,秦賦還是能清楚看到李牧笙的眼睛在黑暗裏眨呀眨,滿臉認真地擔憂着根本不會發生的未來。
秦賦一時意動,朝李牧笙伸手出:“不會發生這種事,哥朝你保證,咱們拉鈎。”
李牧笙也伸出手,鈎住秦賦的小指,兩只手像是系在一處的繩結,在兩張床之間晃了晃,好像達成了什麽堅不可摧的諾言。
無論然後走得多遠,都不會抛下彼此。
鬧鐘準時響起,兩個人趁着夜色登山。山路上有很多同行的登山客,笑語盈盈,即便身處山林也不顯孤寂。
抵達山頂時朝陽正好出現。晨起的陽光散着柔和的光芒,點染了周圍雲層。李牧笙和秦賦在山頂的平臺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靠在一起望着遙遠的東方,連呼吸都變得遲緩謹慎。
朝陽剎那,層雲四散,天光徹底大亮,李牧笙和秦賦在山頂玩了一圈,便沿着山路下去。
山路小道上,有當地村民就地擺攤在賣山桃,秦賦問李牧笙想不想吃,李牧笙猶豫,對話被路過的游客聽到,大着嗓門說:“這桃子可甜,山下根本吃不到。”
秦賦聽罷立刻過去問價。
擺攤的村民拿着本盜版的武俠合集小說,懶洋洋地從書後探出頭,露出一張少年的臉,随手給秦賦抓了兩個桃子上稱,随口詢問:“是高考完出來玩的嗎?”
秦賦點頭,付錢後接過桃子,又聽對方詢問:“報的哪兒?”
秦賦見對方看起來與自己同齡,便同他多聊幾句,說自己報的a大,過些時候錄取通知書應該就會到。
“巧了,我也報的a大,以後就是同學了,提前認識一下,我叫崔豫鳴。”崔豫鳴終于把武俠小說從手裏放下,倒扣在地上。
“秦賦。”秦賦同他禮貌地握手,并簡略介紹了一下李牧笙。
兩人聊了幾句,崔豫鳴家裏人過來交接攤子,崔豫鳴便主動請纓,帶他們去周圍轉轉。
山裏有一個大型村落,很有當地特色,但并不對外開放,只有當地人能過去。
崔豫鳴帶着兩人過去轉了轉,看了村裏的梯田和水車,中午叫兩人去自己家裏吃飯。
山裏人民風淳樸,加上崔豫鳴介紹秦賦是自己未來的大學同學,秦賦立刻受到了崔家人的歡迎。
吃飽喝足,崔豫鳴下午還要去幫家裏照顧田地,便把李牧笙和秦賦送回了觀光的山道,與秦賦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定暑假後學校裏見。
那是李牧笙第一次見崔豫鳴,只記得他樣貌端正,皮膚被山裏的烈日曬得黝黑,性格熱情好客,對着陌生人也能侃侃而談,是個招人喜歡的少年。他從沒想過,就是這樣一個人,會将他和秦賦親手推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