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牧笙聯系了人資主任,果然在17層的人資部拿到了自己的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
李牧笙心情複雜地看着對方遞給自己的離職手續,拿着筆的手顫抖起來,把離職合同的邊角弄出了褶皺。
他以為即便秦賦什麽都不記得,即便秦賦厭惡極了自己,但只要自己死皮賴臉留在他身邊,秦賦至少會念着亡母讓自己留下。
但沒有想到秦賦到底還是不要自己了。
“我不簽。”李牧笙丢下了筆,從座椅上起身,說,“我要見秦總。”
人資部主任笑着說:“秦總這幾天休假,不在公司。李助理,你是怎麽留在盛安的,自己心知肚明,公司上下所有人也都清楚。你得罪了歡語,害得盛安丢了一個大項目,即便是老秦總念着情分保你,秦總也不會繼續容忍你留在這裏。”
歡語……李牧笙咬緊後齒,他知道蔡建不是好東西,沒想到睚眦必報到了這個地步,不惜拿跟盛安的項目當做籌碼,也要讓自己在盛安混不下去。
“我要見秦總,有話跟他當面說清,說完了我再簽。”李牧笙氣得發抖,心口有個位置在一陣一陣地疼。
他知道這不怪秦賦,秦賦什麽都不知道,他不記得他們之間的情義,既然自己對盛安利益産生影響,作為領導,開除掉自己順便朝蔡建賣個人情無可厚非。
但李牧笙不甘心。在盛安的職位是他留在秦賦身邊的唯一理由,失去了現在的工作,意味着自己再也無法接觸到秦賦。
他和秦葉華有過一個協定。
當初崔豫鳴卷款攜逃欠了一大筆錢,秦賦躺在病床上生死未蔔,秦葉華出現,說會把這筆欠款還掉,并提供秦賦和李牧笙的醫療費,相對的李牧笙絕對不能主動和秦賦提起兩個人過去的關系。
李牧笙根本沒得選,只能答應,但懇求秦葉華能讓自己繼續留在秦賦身邊。
秦葉華哂笑了一聲,說:“随便你,只要你對從前的事情守口如瓶,我會在秦賦身邊給你留一個職務,除非你想走,否則誰都不能讓你離開,你看這樣如何?”
李牧笙當時并沒有想到秦葉華會答應自己,心中還隐隐存了感激,但後來的消磨裏,他才漸漸明白,秦葉華根本不是心存善意,而是讓他徹底對秦賦失望,主動放棄掉秦賦。
李牧笙就這樣在秦賦身邊做了三年多助理,并且以為會這麽一直做下去,看着秦賦結婚、生子,見證對方一切與自己無關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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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資主任無奈地朝李牧笙說:“李助理,秦總這幾天是真的不在公司,我就是個打工人,打聽不到秦總的行蹤。你做了他這麽多年的生活助理,秦總的電話總歸還是有的。”
聽完人資主任的話,李牧笙才稍稍理清思緒,去了走廊,但沒有聯系秦賦,反而給秦葉華打了個電話。
一陣忙音過後,電話挂斷。這在李牧笙的意料之中,秦葉華不會管李牧笙的死活,只要秦賦還在給他賺錢,沒有和男人搞在一起丢他的臉面,他就什麽都不會管。
李牧笙又去撥打秦賦的手機,秦賦倒是接通了,只是李牧笙還沒開口,秦賦就堵住了他的話。
“我警告了你多少次,蔡建是什麽人,你招惹不起。你現在得罪了他,盛安還要跟歡語合作項目,我現在要麽把你送到蔡建床上,要麽表明态度告訴蔡建你已經不是盛安的人。怎麽,李牧笙,你難道以為我會如你所願,把你送給蔡建嗎?你樂意,秦家還丢不起這個人。”
電話被幹脆地挂斷,李牧笙怔在原地,連反駁的話都沒來得及講出口。他突然明白為什麽秦賦當年和秦葉華通完電話,總是會氣到砸手機,他現在也想把手機砸了,但想了想又冷靜下來,把手機放進口袋,朝人資主任講了一聲改天再來辦手續,随後徑直離開了盛安。
李牧笙開車去了秦賦的住處,前段時間他剛剛來過這裏,保安對他還有印象,很輕易就給他放了行。李牧笙到了秦賦家門外,按了幾遍門鈴,都沒有人出來開門。
李牧笙沒有走,抱膝坐在門外等秦賦回來。
他已經受不了被秦賦誤會,被秦賦當成為了錢可以不顧一切的小人。他不知道秦葉華到底告訴了失憶的秦賦什麽,但他想當面問問秦賦,朝夕相處的這三年以來,自己表現得就真得和秦葉華口中說得一樣不堪嗎?為什麽秦賦願意信秦葉華的每一句話,卻不願意相信自己說出的哪怕一個字?!
李牧笙也說不清自己在秦賦家門口到底等了多久,只是看到電梯對面的窗邊已經映入了晚霞。
他想起秦賦朝他告白的時候,是在一個雪夜,那樣猝不及防,又那樣令他欣喜若狂。那可能不能算作他一生最快樂的一刻,但也足以永遠珍藏銘記。
中秋過後秦賦就回了學校。
秦賦已經确定自己對李牧笙的感情,卻猶豫着不想去表達。他覺得和李牧笙維持現狀其實蠻好,告白并不急于一時,他想至少等到李牧笙高考結束再表露心意。
開學後學業和學生會的工作逐漸步入正軌,秦賦幾乎沒有任何緩沖地忙了起來。
充實的學習生活令他連周末回家都變得艱難,和李牧笙的視頻倒是日日都在堅持,只不過時長卻在一點點變短。秦賦會在李牧笙睡覺前放下手裏正在做的事情,和李牧笙視頻,結束後再返回原來的地方繼續做事。
室友總是笑他離了李牧笙一天都不行,秦賦笑笑沒有反駁,他确實離了李牧笙一天都不行。
他一邊忙着學校裏的事情無法脫身,一邊又時刻擔心李牧笙會和別人談戀愛抛下自己,恐怕沒有比他更加煎熬的人了。
終于即将熬到了元旦假期,秦賦被告知要多留一天準備元旦的游園會,元旦當天才能回家。
游園會是學校為元旦不能回家的學生準備的一場大型活動,把廣場改造成一塊塊的娛樂場地,學校裏的每一個學生組織都會分到一小塊負責的場地,可以自行選擇娛樂主題并布置會場。
元旦跨年的當晚,學生們可以過來游玩,用在場地上得到的禮券兌換獎品。
秦賦所在的組織部負責策劃學生會分管場地的主題,并去拉贊助。他和崔豫鳴為了這件事已經跑了一個多月,最後只找到了一個三流手機品牌的贊助商為他們出錢布置場地。
贊助商的辦公樓在a市最大的商圈後面的一棟破舊商業樓裏,在電梯口的窗戶前能看見不遠處的盛安大廈。
秦葉華這幾年逐漸把集團的重心移到a市,去發展互聯網産業,b市則繼續做原本的房地産投資和一些夕陽産業。盛安大廈是前幾年剛剛建好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崔豫鳴隔着窗戶往外眺望,張大着嘴,朝秦賦感慨:“得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在那棟樓裏辦公?”
秦賦說:“你畢了業也能進去。”盛安雖然是老牌集團,但在國內并不算數一數二,秦葉華的經商頭腦有限,盛安這幾年發展也不算好,a大畢業的本科生,只要成績單上漂亮一些,進去盛安并不算什麽難題。
“那什麽樣的人,才能擁有那樣一棟樓?”崔豫鳴野心勃勃,目不轉睛地盯着盛安大廈。
秦賦不明白那棟樓擁有什麽吸引力,秦葉華偶爾心血來潮帶他出門應酬的時候,周圍每一個找他寒暄的小孩,家裏都至少擁有好幾棟這樣的大廈,但秦賦覺得他們和普通人沒有多少不同,一樣吃喝拉撒,一樣會死。
“你羨慕他們,他們說不定也在羨慕你。”秦賦說。
崔豫鳴:“我有什麽好羨慕的?”
秦賦:“你自由自在,你有疼愛你的父母。”
“這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嗎?”
秦賦搖頭,這些他都沒有。比起冰冷的財富,他更渴望崔豫鳴擁有的那些。但崔豫鳴并不理解,就像他也不理解崔豫鳴那樣。
“如果我能變成那些有錢人,我也可以不要你說的那些。”崔豫鳴回頭看向秦賦,秦賦在他眼裏看到了野心和貪婪。
秦賦覺得崔豫鳴這樣沒有什麽不好,有野心的人,才擁有無窮的未來。
從贊助手裏拿到了活動經費,秦賦和崔豫鳴歡欣雀躍地回了學校,整個學生會都為這筆來之不易的經費沸騰起來。
會長把幾個部長和立功的幹事留下來聚餐,聚餐途中秦賦去廁所給李牧笙打了電話,告訴他元旦的時候自己會晚回去一天,但一定會陪他跨年。
李牧笙失落地點點頭,告訴他自己元旦假期也要多留在學校裏一天幫老師批改上一次測驗的試卷。
挂斷電話,秦賦回到餐桌,和崔豫鳴一起給幾個會長敬酒,聚餐結束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秦賦踩着宿舍關門的時間點進去,後天就是元旦假期,學校裏已經有不少人提前回去,宿舍裏只剩了一個室友在。
秦賦推門進去,看到宿舍裏一片漆黑,好像一個人都沒有,打開燈以後,才發現室友的頭埋在桌面上,寂靜的空氣中隐隐約約能聽見小聲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