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秦賦走過去打開了宿舍的燈,看見平時大大咧咧的室友頭埋在桌面上,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着。
“吳文進,發生什麽事了嗎?”秦賦走到室友身邊,禮貌性地詢問了一下對方。
秦賦并不喜歡打探別人的隐私,但住在同一個宿舍,秦賦覺得出于表面上的關心還是問一問比較好。
“我被甩啦!”吳文進平時性格就不拘小節,有事說事,見秦賦詢問自己,立刻強忍着眼淚,故作歡笑地大聲說了出來。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和我講一講。”秦賦搬了板凳坐到吳文進身旁,順手拿了瓶沒有開封的礦泉水,遞給了吳文進。
吳文進之前就哭過一場,眼圈紅紅的,腳邊還有東倒西歪的啤酒罐子。他接過礦泉水仰頭就喝了,一口氣喝光半瓶,才稍稍平複了情緒,朝秦賦解釋。
“我喜歡一個女孩,有五六年了,我們兩家人關系很好,從小就是鄰居,初高中還是同班同學。”吳文進剛講了幾句又開始難過,抽泣了兩下繼續說,“但我不敢朝她告白嘛,怕被她拒絕了連朋友都沒得做。我覺得她其實對我也有一些好感,但可能還沒到戀人那個地步。不過如果我告白,她應該不會拒絕。”
“本來高考結束我就想告白的,但是約她出來以後,又慫了。她當時還試探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慫得要死,說沒有,她滿臉失望就走了。我本來想元旦留在a市,約她一起跨年,順便朝她告白的,沒想到她說自己上周談了男友,要和男友一起。”
吳文進說着說着又哭了出來。
吳文進是北方人,身高有一米九,比秦賦還高了一些,是那種八十年代熒幕上一定會演主角的端正長相,前幾天剛進了校籃球隊,很受女孩子追捧。秦賦沒有想到連他都會被人甩。
“然後我當時腦子一熱,就跟她說,我喜歡她好多年。她只跟我講了一句話,說,不會有人永遠在原地等你。”
秦賦拍了拍吳文進的肩膀,抽了張紙巾遞給他:“但你至少确定了她從前也喜歡過你不是嗎?”
“可我要的不是從前,是以後。”吳文進接過紙巾粗暴地擦幹淨臉上的鼻涕,看向秦賦,“我從前以為,只要自己站在原地,就可以一直和她維持從前的關系,我能永遠陪着她,她也會永遠陪着我。但我忘了她這麽優秀,身邊比我帥氣殷勤的男生有太多了,我站在原地猶豫的時候,她已經被別人搶走。”
秦賦聽得心驚,無端聯想起李牧笙。只見吳文進握住秦賦的手,朝他說:“你要記得,喜歡誰一定不要猶豫,不要再步我的後塵了……”說完吳文進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都會過去的,你別沖動。”
吳文進從櫃子裏又拿出一罐啤酒,一口氣全喝了下去,随後把啤酒罐捏扁,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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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賦安慰了吳文進一晚上,将近十二點鐘吳文進才終于酒勁過去,清醒了過來,朝着秦賦連連道歉,沖了個澡上床去睡覺。
但秦賦自己卻睡不着了。
方才吳文進說的話來回在秦賦腦海裏回放,想着想着吳文進喜歡的女孩就變成了李牧笙,李牧笙拉着韓霜的手,朝秦賦說:“哥,我交男朋友了,以後元旦、中秋這樣的節日,我都和他一起過了。”
秦賦說,小笙,韓霜不是好人,你別跟他一起。
李牧笙笑着說:“可是他喜歡我呀,哥,你又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的,小笙。”秦賦伸出手,想把李牧笙和韓霜拉在一起的手分開。
但李牧笙躲開了,拉着韓霜越走越遠,朝秦賦說:“哥,你說晚了,我已經和韓霜在一起了,我們永遠也不可能了。我高考完就會搬出去和韓霜一起住,我們已經說好了,一起去首都上學。”
秦賦快步去追,但怎麽都追不上李牧笙的腳步,緊接着他驚醒了,吳文進坐在床鋪上看着他,問秦賦怎麽了。
秦賦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夢裏亂七八糟的,但出現的都是秦賦害怕的事情。
吳文進昨晚的痛哭,就像是對秦賦和李牧笙未來的一場預言。秦賦看着吳文進,仿佛看見了很多年後的自己,猶豫着,躊躇着,以為只要永遠站在原地,身邊的人也會停下腳步永遠等着自己。
他想起韓霜的質問。
李牧笙有自己的生活,你憑什麽覺得你能守他一輩子?
秦賦不敢再往下想,他把回家的高鐵票改簽到了今晚,似乎只要再晚一點,李牧笙就真的會被韓霜追走。
洗漱過後,秦賦去超市買了個面包對付着當早餐,然後迅速去了學生會,朝部長請假,明天不參與布置會場了。
秦賦在拉贊助的時候出了力,部長就沒有勉強他留下,囑咐他一路平安。
上完下午的課,秦賦連行李都沒有收拾就立刻前往了高鐵站。
直到坐到高鐵上,秦賦心裏的焦慮才逐漸平靜下來,後知後覺想起要怎麽朝李牧笙告白。
禮物似乎沒有時間來得及買了。管家是秦葉華的人,不能讓他幫忙,否則他和李牧笙的事情秦葉華也會知道,秦賦和李牧笙目前都還沒有完全脫離秦家的掌控,和秦葉華硬碰硬是下策。而且秦賦也沒有十足的信心認為李牧笙會答應自己的告白。
擺蠟燭?
不行,聲勢浩大而且太尴尬了,不僅自己讨厭,李牧笙也不會喜歡。
秦賦拿手機搜了一下,網上的攻略更不靠譜,而且比擺蠟燭還土味。看了半天幹脆關了手機,想着順其自然吧。
李牧笙晚上留在學校幫老師批改數學月考試卷,數學老師們似乎是商量好了一樣,每個班都叫來了兩個人,找了板凳讓他們排排坐在辦公室的空桌子前。
韓霜也在,和李牧笙只隔了一個人,過了一會兒李牧笙看見韓霜和身邊的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子,然後把位置換到了李牧笙身邊。
韓霜扯了扯李牧笙手裏的試卷,朝李牧笙邪氣地笑笑,李牧笙擡頭看他,韓霜指了指窗外,低聲說:“下雪了,改完卷子咱們出去走走?”
李牧笙搖頭,說管家還在外面等着接自己回家。
“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韓霜說,“咱們幾個一起,去操場上溜達溜達。”
李牧笙依舊搖頭,拒絕的借口還沒找到,就聽到周圍一陣騷動。
“媽耶,門口的那個是前校草嗎?”
“你說秦賦?怎麽可能,他不是早就畢業了?等等,好像真的是他!”
李牧笙聞言回頭,果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秦賦,秦賦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李牧笙以為秦賦要明晚才能到,沒有想到對方來得這麽快,滿臉驚喜迫不及待地就放下手裏的筆就跑了出去。
韓霜不爽地哼了一聲,也跟着把筆放下,在李牧笙後面走到了門口。
“哥,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要明天才能回家嗎?”不知道是因為驚喜還是別的原因,李牧笙的臉紅撲撲的,看起來既驚喜又緊張。
“提前結束了。”秦賦扯了個謊,不想讓李牧笙知道自己是提前請假回來的。
李牧笙沒有想到秦賦會提前回來,既驚喜又高興,不知道跟秦賦說些什麽,站在那裏傻笑。
秦賦看着他在笑,自己也跟着笑,笑完了問李牧笙在傻笑什麽。
李牧笙:“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我高興。”
秦賦忍不住伸手摸了李牧笙的頭發一把,撸貓似的,說:“哥也高興。”
見兩個人越發旁若無人,韓霜不爽地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寧靜。
秦賦這才想起來辦公室裏還有老師和別的學生,手從李牧笙頭上拿開,帶着李牧笙進去和幾個老師打了招呼。
秦賦在高中也算是個“名人”,老師們多少認識,見他過來就随口問他大學生活怎麽樣,秦賦笑着說挺好的,說想母校了,又聽說李牧笙在留校幫忙,過來看看順便接他回家。
秦賦分了李牧笙幾張試卷幫他一起批改,很快就做完了李牧笙分到的任務,于是迅速朝老師告別,拽着李牧笙離開了教室。
韓霜見兩個人走了,給了身邊的同學一張紅票,把自己剩下的試卷交給對方,背着包也跟着追了出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在地上堆積了薄薄一層,秦賦問李牧笙要不要去操場走走,李牧笙毫不猶豫地跟他去了。
空無一人的操場,在黑暗裏原本應該帶了些幽寂,但此時此刻有秦賦在身邊,李牧笙反倒覺得雪片落下的時候氣氛格外得溫馨。
“冷嗎?”秦賦問着抓住了李牧笙的手,塞到自己外套的口袋裏。
李牧笙彎着眉眼,搖頭說不冷,随後想起秦賦還抓着自己的手,他貪戀這份溫暖,害怕秦賦松開,于是改口說:“還是冷吧。”
一陣北風呼嘯而來,紛亂的雪花随風撲朔,落到少年人的肩頭。
李牧笙噗嗤笑了,秦賦問他笑什麽,李牧笙眨着眼睛說:“哥,你眉毛上都是雪,好像古裝劇裏的老爺爺哦。”
秦賦右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拇指在李牧笙眉尾輕輕蹭了一下,說:“你只顧着笑我,但看不見自己比我還要狼狽。”
“我不覺得狼狽。”李牧笙說,“哥,我倒覺得現在這樣真好,能跟你一起白發蒼蒼。”李牧笙心裏有鬼,講完話後目光朝左側稍稍移開,不敢去看秦賦的表情。
“小笙,閉眼。”秦賦說。
李牧笙不解其意,但本能地信任秦賦,乖乖照做。
片刻後,他感覺到秦賦的氣息逐漸靠近,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