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來辦公室吧。
-下節課點名呢。
-我給你銷假。
身為班主任的蔣秋風,也就只有這麽一丁點權利在手了,每當有任課老師記了曠課,他都可以在後臺選擇撤銷。
“叫我來幹嘛?”有人給銷假,又不用上無聊的毛概課,葉瑝當然是二話不說,屁颠屁颠地趕過去。
整個辦公室只有蔣秋風一個老師在,他輕靠在椅背上,老舊寬大的皮椅更襯得他瘦弱了許多。
他輕聲道,“讓你來待會兒。”
“怎麽啦,無精打采的。”她熟稔地搬了凳子坐在他身邊,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小瓶酸奶,“給,別空腹喝。”
“你昨晚去哪了?”接過她遞來的東西,蔣秋風沒有答話,反而盤問起她來。
薄薄的眼睑上下翕動着,纖長的睫毛也随之輕顫——昨晚回家的時候看到葉瑝跟幾個男生一起出了校門,他糾結許久,還是沒開口叫她。
“跟他們出去吃飯了啊,你看到啦。”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葉瑝自然道,“那家店挺好吃的,趁它關門之前得多去幾次。诶,你看到我怎麽不打個招呼?”
言語之間,是一貫的雲淡風輕。葉瑝當然不覺得有何不妥,她根本想不到這竟然是纏繞蔣秋風整整一天的心結。
“我不想打擾你。”
蔣秋風的想法很奇怪——葉瑝既然覺得跟他在一起很開心,那為什麽還需要別人呢,為什麽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她也那麽開心呢?
他是可有可無的嗎?
對她來說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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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卻是唯一一個能讓他感到快樂和安全的人。
真是一點都不公平。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樣?”心中為自己鳴着不平,他忽然問,“如果我現在死了。”
“不可能。”葉瑝不假思索地否了這個荒唐的假設,“實際上不是所有體弱的人都死的早......”
蔣秋風輕輕地笑了起來,“那你指望我能活多久?”
“別總是胡思亂想。你把身體養好一些,能長命百歲也說不定呢。”
有時候心思太重,反而成了壓迫人生命的累贅和負擔。
“以後有空,也帶我去你說的那家飯店吧。”
如果他可以陪葉瑝去她想去的地方,她就不再需要別人的陪伴了。蔣秋風如是想,他甚至希望葉瑝像他一樣沒有朋友和家人。
這樣的話......她就永遠都離不開他。
“沒問題啊,明天就可以一起去!”葉瑝滿口答應着,目光漸漸被桌上一閃一閃的手機吸引了去,“蔣老師,你的電話。”
來回閃爍的手機屏上赫然寫着一個“2”字,葉瑝不懂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是誰,只能将手機遞了過去,悄悄問道,“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不用,別走!”
蔣秋風說着,他像一只充滿警惕的刺猬,整個身體緊緊地繃起來,望着叮當作響的手機,如臨大敵。
“誰啊?”
沒有得到回答,握着電話的人只是咬咬唇,右手輕顫着按下接聽鍵。
“嗯......嗯。好。”
簡簡單單的回答,除此之外再無贅言,葉瑝在一旁聽着,卻覺得他每答應一次,周身都有無數個恐懼的聲音在叫嚣。
直到電話那邊傳來嘟嘟嘟的忙音,蔣秋風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無力地垂下手臂,手機從他耳畔滑落。幸而椅子足夠寬大,葉瑝也足夠機智,才免去了手機落在地上的悲慘命運。
“瑝瑝......”癱軟在椅子上的蔣秋風忽然輕喚自己的小名,葉瑝倒沒覺得不适應,她點點頭,擔憂地看着他——她知道二十年後蔣老師是害怕孫琪的,可沒有恐懼到這般地步。區區一個阿拉伯數字“2”,竟讓他害怕成這樣。這個人是誰,他對蔣老師做過什麽,為什麽他好像看到了魔鬼一樣。
斷斷續續地輕喘了許久,蔣秋風才道,“你晚上可不可以陪我住在外面,用你的身份證。”
短短一句話,他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似乎用盡了所有氣力。他将頭靠在椅背上,眼睑微阖,頗顯得疲倦。見葉瑝遲遲沒表态,像是怕她不答應,又怕她誤會,原本慘白的面色也有些泛紅,“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願意的話,能不能把身份證借給我,我自己在外面住。”
“我陪你在外面住。”你這副樣子,我怎麽能放得下心?葉瑝心想着,更好奇的是那通電話究竟誰打來的,說了什麽內容。她想要了解這個人,她想知道蔣老師到底經歷了什麽。
她忽然大聲起來,“你告訴我打電話的這個人是誰,好麽?”
“好......”
他看向她,一雙眼睛大而無神,機械地點點頭,摸索着将手伸了過去。他的手很涼,像可樂裏加了冰塊。這是重生後,蔣老師頭一次主動握葉瑝的手,他抓得很緊很緊,并沒有把她弄疼。
像小刺猬一樣的蔣老師,好可愛,好可愛。
......
“這賓館還不錯,我記得有一次宋秉春的網友來找她,她就給開了這裏的房,這麽一看,還挺幹淨。”葉瑝将還有些皺褶的床單鋪憑證,上下打量了他們的房間......等等,怎麽只有一張床?!
“标間,沒有了。”蔣秋風靠着貼了素色壁紙的牆,輕聲道,“我睡地上。”
其實,他聽到沒有标間的時候心中是竊喜的,現在這話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他知道葉瑝絕不會讓他睡在地上,因為是陪他來的,所以他一定要堅持不能委屈了葉瑝,她也不能睡地上。這樣的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瑝瑝睡一張床了!
就算是男朋友,也不過如此了吧?
“你不能睡地上。”葉瑝哪裏知道蔣秋風內心活動如此豐富,還以為他說真的,搖了搖頭,又道“我晚上打地鋪吧,先跟我說說吧,你怎麽突然要到外邊來住,剛打電話給你的人不讓你回家嗎?”
一連串的問題蹦了出來,葉瑝有些迫不及待——更了解他,就可以更好地保護他。
說罷,她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自己身邊雪白的被褥,示意蔣秋風也坐上來。
“打電話的人,是我爸。”
“诶嘿,是......師爺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