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家夥,你不認識我了嗎?”

郁延眼睜睜看着老師從自己懷裏拿走了雪團子。

普通人若是見到寧寧,都會被它屏蔽感官,發覺不出這是活物,要麽像醫院的清潔阿姨一樣覺得它是個帽子,要麽當成絨娃娃。

但老師說,是他帶來的「朋友」。

老師再怎麽心态年輕,也不至于指着個玩具來逗郁延開心——他二十二歲,又不是三兩歲。

這就意味着,老師知道寧寧是……活的。

這怎麽可能?

難道寧寧的心靈控制對老師不管用?

人類的精神力約等于零,他陪老師去過那麽多次體檢,怎麽都是個純人類,這點不可能有假。

更奇怪的是,寧寧竟然也很淡定。

郁延醒來之後,毛球球一直寸步不離。

盡管對人類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它的好奇也僅限于安全的時候——這個“安全”,特指待在郁延身邊。

寧寧很容易沒有安全感,只要郁延沒把它抱在懷裏,哪怕是裝進袋子提在手上,也能從精神世界中看到它微微的慌亂。

可此時,面對一個頭一回遇見的兩腳獸,寧寧不僅沒有像面對布魯斯父子那樣憤怒地進入蓄勢待發的防禦狀态,甚至沒有緊張。

它表現出來的,是純粹的、充滿友好的好奇。

就像在諾厄星的洞底第一次見到郁延那樣。

在老師把它舉到面前之後,雪團子也不隐藏了,露出玻璃珠似的眼睛,粉色的鹿角輕顫,似乎在感應和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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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伸出小爪子抱住人類的手指蹭了蹭——它的爪爪也就小拇指那麽大。

郁延:“……”

原來你是有手的嗎。

老師跟它碰了碰額頭,柔聲道:“小家夥,你不認識我了嗎?”

寧寧的眼神中有一絲茫然,歪過頭:“咛?”

“沒關系,不記得也正常。”比起在回答雪團子,更像自言自語,“也是,都過去那麽久了……”

郁延無比震驚。

老師不僅真的知道寧寧是什麽,還同它在很久以前就見過!

他迫切地想要知曉答案:“老師——”

老師卻擡起頭,看了眼天邊緩緩下沉的斜陽:“該吃晚飯了。我今天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菜,希望你口味沒有變。”

他稍微收拾了下水壺,帶着寧寧先進了家門。

郁延沉默了。

老師耳聰目明,洞察力極強,不存在沒聽見他的疑問。

如果生硬地岔開話題,就是一種拒絕。

顯然,老師并不願意告訴他。起碼不是現在。

軍人的第一定律就是服從,老師不僅是他的老師,更是他的上級。

上級沒打算主動透露,那麽作為士兵,就管好自己的嘴。

他順從地跟着老師走進去,盯着坐在老師肩膀上的毛團團。

後者并沒有因為一句話想起過往,但它卻很顯然對老師格外親近。

這種親近是和在洞底與郁延日積月累出喜愛不同的,更像某種刻在基因裏的東西。

郁延在洞底吃了兩個月的果子和沒有任何調味料的烤肉,又在醫院吃了幾天清淡的營養餐,這時候進了廚房,光是看見流理臺上擺的材料,就已經感覺餓了。

他把疑問暫時抛之腦後,像小時候一樣,在老師做菜的時候幫着打下手,順便陪着閑聊。

“說說你吧,小郁,身體還好嗎?”

“已經都好了,謝謝老師關心。”

“那麽,你想告訴我過去的兩個月都發生了什麽嗎?”

郁延沒有立刻回答。

既然老師知道寧寧,那麽他會知道阿吼是什麽嗎?

他應該把阿吼的事情告訴老師嗎?

老師見他沉默不語,揮了揮手,選擇了和醫生一樣的應對方式:“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不用逼迫自己。”

郁延點點頭。

在外人看來,兩個月在深淵中茍活,應當是無法觸碰的傷疤,是嚴重的PTSD。

只有郁延知道,他竟還在夜晚懷念被阿吼尾巴卷起來、貼在它冷硬鱗片的感覺。

老師換了個話題:“你是不知道,諾厄那邊上報你沒有按期到任之後,老藺急成了什麽樣兒,到處聯系,到處打聽。”老師輕笑,“他還總說我把你當兒子養,我看啊,他才見過你一次,那是真的想把你當做孩子。”

郁延幫他切着小番茄,安靜地聽。

“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愛情的,也沒有家庭。”老師說這話時嗓音淡淡的,“但人類這樣的物種,總是想把什麽東西延續下去。如果不是基因,那麽就是意志。”

“郁延。”老師難得叫了他全名,“你是我最看重的學生,在你身上我看得見無限可能。”

郁延停下手裏的動作。

“你被換去諾厄星的事情,前前後後我都聽說了。我想‘那位’也一定有所耳聞,畢竟他非常重視第一軍校。”

“……‘那位’?”郁延低聲道,“是陛下嗎?”

“當然。他是位明君,并且,據我所知,并不青睐于布魯斯家族,甚至是有些反感的。”老師沖他眨眨眼,接着說,“如果他沒有授意任何人介入,也許是和我一樣,想看看你在這顆星球上會有什麽樣的發展——我的意思是,你的,以及星球的。”

郁延有些驚訝。

“諾厄星雖說環境惡劣,但并不是真的如常人想象中那樣資源匮乏。相反,它東西半球的巨大差異,讓它潛藏着難以想象的寶藏。但它面臨的問題同樣很多。除了有龍盤踞于此,陛下遵守諾言不好親自驅趕,更重要的是,諾厄星上長期以來的駐軍過于懶散,需要有個能幹的将領來整治。”

“陛下希望你,能夠将它變廢為寶。”老師說,“你喜歡在廢物堆裏找到星星的感覺嗎?”

郁延眨了下眼,沒反應過來怎麽就從陛下跳到自己了。

老師摸了摸他的頭發,語氣很是和藹,盡管在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人身上用這個詞有些奇怪:“我很喜歡,我也成功了。”

那顆廢物堆裏閃閃亮着的星星,就是眼前這個一路堅韌而倔強地走過荊棘的孩子。

吃過飯後,老師沒讓他收拾東西,說晚點會有人來打掃:“你的房間收拾好了,在二樓。明早五點,還是那艘載你來的飛船送你去諾厄星。”

“好。”

郁延起身,準備從老師懷裏接過寧寧。

沒想到的是,老師竟然問:“這個小家夥,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嗎?”

老師是很愛幹淨的,此刻黑色的衣褲上沾滿了雪團子的白色毛毛,但他看起來并不介意。

郁延遲疑了。

短短一頓晚餐的時間,已經親密到這個程度了嗎……

他思索的時候會習慣性低頭,等到再擡頭時,正巧看見老師和毛球球一齊望向自己。

小的那個竟然眼神中也寫着懇求。

他并非寧寧的持有者、或者飼主一類的存在,也沒什麽同不同意的權利,點了點頭。

直到沿着嘎吱響的木梯上了樓,似乎還能聽見小團子繞着老師嬉戲撒嬌的“咛咛”聲。

郁延并非吃醋,只是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微妙。

方才,在他們一同看着自己時,兩雙半透明的、像是起霧的冰塊一樣的眼瞳……看起來如此相像。

這足夠确信,老師和寧寧不僅是曾經認識的關系,很大可能,堅持佩戴義眼的前因後果也同寧寧有關。

可眼下連寧寧是什麽都搞不清楚,更別說去深挖其餘的秘密了。

謎團一個又一個疊加,淹沒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大家,為了茍V線這幾章會有點短_(:з」∠)_ V後恢複正常(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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