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然……我可就去找你了

郁延坐在房間裏, 絞盡腦汁思考指揮官日志。

雖然在軍校時,宿舍裏的機器也是學長學姐們代代相傳下來的,可和這臺一比較, 顯得先進了許多。

這臺機器上了年紀,觸屏已經不太靈敏了,時有卡頓,前兩天甚至錄到一半忽然崩潰, 郁延便成了更崩潰的那個。

俗話來說, 郁延是個行動的巨人, 語言的矮子。

讓他講一篇五分鐘的日志, 他寧可出去跑五公裏。

軍校裏的日志是上傳給各個學院的老師以及指揮官看的, 的确時不時會有人抽查,還會納入評分,學生們必須按時完成任務。

郁延還記得自己那個室友, 經常困得都已經在床上睡着了, 突然驚醒,跳起來沖到電腦前補日志。

等到畢了業,正式入伍之後, 這些日志則通過星網彙總到帝國軍部。

說是仍然會有人看,甚至陛下都會偶爾翻閱,不過在郁延看來,這些大佬日理萬機,哪有這個閑工夫, 都是唬人的。

話雖如此, 他還是不敢懈怠。

哪怕有99%的可能性沒人看, 萬一自己就是那個被抽到的不幸的1%呢。

郁延聲音慢悠悠的, 講龍巢附近的部署, 講巡邏小隊的勘測記錄,講訓練過程,每一個有進步表現不錯的士兵名字都要念出來,以拖延時間。

他還發現了另一個拖延的辦法:每件事情說完之後,神情嚴肅地盯着某處若有所思。

看起來似乎是在反思這件事,實際上就是用發呆的那幾秒填補空缺。

除此以外,他還在軍校的匿名版塊搜索過各種拖延大法,看着幾百篇帖子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大家都不堪其擾,啊不,是深受其困。

郁延拿出以前學習理論課知識的精神,記錄每個帖子中總結出的要領,每天變着花樣地試驗,看哪種最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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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光明磊落二十幾年,從不走捷徑,終究在指揮官日志上留下“污點”。

郁延編,不,是錄到一半,隐隐約約聽見有人敲門。

他摘下耳機,又安靜了。

再戴上,又砰砰響起來。

去掉……

這次是真的聽見了。而且敲門聲頗為焦灼,估計是有什麽急事。

郁延看着日志還剩下一丁點的進度條,頗為惋惜,還是不得不按下暫停。

今日龍巢巡邏的隊長柴遠航一臉緊張地站在外面:“報告長官,龍巢有異動!”

郁延皺起眉:“怎麽回事?”

柴遠航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我們……呃,我們幾個昨天熬夜得太晚,剛、剛才睡着了……醒來之後,發現法拉米的能量不見了!”

他看着一向脾氣不錯的長官,臉色不太好看,低下頭,羞愧道:“我、我們會接受您的處罰,請——”

他擡起頭,面前沒人了。

柴遠航愣了愣,左看看右看看,最終發現指揮官竟然已經披上風衣大步流星向飛行車走去了。

柴遠航急急忙忙跟上去:“長長長官,等等我——”

四十分鐘後,飛行車停在距離龍巢七百五十米的位置。

他們的檢測點就在這裏一棵需要十幾人合抱的粗壯古木裏,沒錯,是裏面。

被挖空以後,這兒容納得下巡邏小隊的八人、以及三臺大型儀器。

由于古木分泌着濃郁的類似松香一類的物質,能夠很好地隐藏小隊的氣息,這兒的确是個理想的檢測地點。

不好的是,為了降低視覺上被發現的可能性,這兒開的孔洞很小,照進來的光線暗,隊員們人人戴着隔音的耳機,的确……挺适合睡覺。

郁延現在沒心思想別的,見指揮官進來了,坐在儀器前的隊員立刻讓開。

郁延點開屏幕,上面代表着法拉米能量的波動的确在某一個節點,忽然消失了。

大約三天前,他們注意到這團能量變弱了一些,但也沒有太在意,畢竟生物體的能量本來就會随着身體的各種指标而變化。

但絕不會毫無征兆地不翼而飛。

有兩個人和一臺儀器是專門負責觀察龍巢洞口的,他們确定沒有發現任何活動跡象。

法拉米的龍巢不僅在地下深百米有餘,到洞口的橫向距離也有近千米。

這就是為什麽曾經血鐮像是忠誠的守衛,在這裏大殺四方的同時,還不會打擾到“主人”的休息。

換個角度而言,巨龍從巢穴到離開山洞,應當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活動。

如果法拉米真的離開巢穴了,他們一定能觀測到。

隊員們雖然對自己睡着了玩忽職守感到抱歉和擔憂,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惡龍究竟去哪兒了?

當天夜裏,另一支小隊前來交班時,法拉米的能量又重新“從天而降”,安穩地待在洞底,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衆人視線。

大家驚呆了。

确定儀器沒有問題以後,衆人不約而同浮上一層恐懼,想到了一塊兒去——這個無惡不作的壞家夥,不會還能隐身吧?

那他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想抓到它了!

郁延接到消息以後,放棄了睡眠,果斷收拾好背包出發:他決定在樹洞裏住下來,親自看守。

他偏要看看,那家夥到底跑哪兒去了!

接下來的三天,郁延幾乎沒怎麽合眼。

雖然有別的隊員陪着,不過郁延實在對現在的駐軍習性不是很信任,還是得靠自己。

他全神貫注,晝夜不息,像個沒有知覺不懂疲倦的機器人。

柴遠航他們都很擔心指揮官,但誰也勸不動,哪怕叫來和指揮官比較熟悉一些的黃揚闵,也做不到。

越是看起來沒脾氣、對什麽都無所謂、好似随遇而安的人,在遇到需要堅持的事情,則越為執拗。

士兵們在逐漸了解這位新來的長官的性格同時,也不禁覺得奇怪:如此優秀和堅韌的人才,究竟為什麽會調任到貧瘠的諾厄星來呢?

柴遠航讓手下把醫用檢測儀和藥品都備好,以防哪天指揮官就倒下了。

雖然指揮官現在看起來如鋼似鐵,但指不定哪天就和龍巢裏的巨龍一樣,來個讓人措手不及的變化。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

第五天早上,隊員們醒來時,毫不意外地看見郁延又是熬了一整夜。

眼圈紅彤彤的,看起來像哭過一場。

配上他雪白的皮膚和長長的睫毛,似乎稍微戳一下就會碰掉下眼淚來。

而稀薄的晨曦代替淚光,缱绻滴落在他的眉骨、鼻梁和唇角。

猶如大師用盡畢生功力勾勒出最完美的一副古典畫。

對于常年駐守荒星的士兵們來說,美人垂淚,那是只有夢裏才會出現的場景了。

此刻一個個看得眼都不會眨了。

直到郁延沒有任何征兆地,直直地倒了下去。

潮紅的臉頰,烏黑的、汗濕的頭發,緊閉的雙眸和顫抖的眼睫,活脫脫的睡美人……

隊員們怔怔地待在原地,似乎誰也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柴遠航最先回過神來:“長官暈倒了!快,快叫醫療隊來!!”

衆人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聯絡醫療隊,找黃揚闵,翻出之前備着的檢測儀和藥,以及就要不要把長官搬(抱)到樹洞外面透氣争吵。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郁延昏昏沉沉中感覺到自己好像懸空了。

應該是懸浮擔架吧。

不過諾厄星上有這麽先進的東西嗎……

頭好重。

哪哪兒都疼。

是生病……還是受傷了?

他要是沒力氣工作了,希望其他人會接替吧,雖然他們很可能就偷懶去了。

不過,現在自己這個狀況,也管不了什麽了。

朦胧見好像聽見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在呼喚,很着急的樣子。

是室友嗎?

應該不是。

他們都畢業好幾個月了。

室友此刻在第二帝國訓練吧。

其實他也挺想去看看的,不管是第二帝國,其他象限也好,還是遠征軍去往的深空。

他認出來了,這個聲音是阿岚。

但是……

他的意識沉入海底。

什麽都聽不見了。

郁延的夢境中再一次出現了那個男人,有着極為高大健美的身材,以及一頭耀眼的金發。

他還記得上一次在夢裏見到對方,是吃了石榴果後出現的幻覺。

準備來說,是做了個春天的夢。

盡管這一回并不是春天的夢,但夢中的男人還是不穿衣服。

郁延覺得不大高興。

這都什麽年代了,文明社會怎麽還有人總裸※奔啊,一點素質都沒有。

男人這回倒是沒有對他這樣那樣,不過還是目不斜視地沖他走來。

目不斜視并不是一個準确的詞語,鑒于這一回的夢裏,依舊看不清男人的臉,也就看不到表情和眼神。

不知為何,男人身周好像總有一團淡淡的霧氣缭繞左右,遮蔽住他的五官,就像是故意不讓人看見似的。

應當是很好看的一張臉,郁延想。

等等,他想這個幹嘛。

郁延還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的,只能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PADD看得太多,視力下降了。

有空去醫療灣檢查一下吧。

男人走到他面前。

郁延不确定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麽姿勢,總之看向對方時是仰角,而且脖子仰得很酸很酸。

自己也不算矮啊。

還是這家夥太高了吧。

很高的家夥俯身,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龐。

非常溫柔的動作。

像是在……對待情人一樣。

郁延沒談過戀愛,又是個沒感受過家庭關愛的孤兒,從未同人有過親昵——除了阿吼,不過阿吼也不算人。

他不确定人類在戀愛關系中是否使用如此力道柔和的肢體接觸。

但真的很像。

“郁。”

男人開口,叫他的名字,仿若嘆息。

“為什麽要走?”

聲音有點兒耳熟……

在哪裏聽過呢。

他問他為什麽要走。

走,去哪兒?

他哪裏也沒去啊?

郁延蹙眉:“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你有。”

“我沒。”

“有。”

“沒。”

“有。”

郁延:“……”

這是在幹什麽。

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會這麽幼稚地拌嘴了好嗎。

郁延莫名有點生氣。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對上這家夥情緒就會有波動。

自己談不上與人為善吧,但總是盡量避免與他人産生沖突。習慣了獨來獨往之後,就不想産生任何正面或負面的聯系。

軍校的室友以前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怎麽脾氣這麽好啊?這都能忍?”

也沒什麽忍不忍的。

他只是不在乎罷了。

郁延還沒琢磨明白金發男人究竟有什麽勾動自己情緒的魔力,男人擡手捏住他的下巴。

“回來。回到我身邊。”

郁延眸色一冷,下意識就要擰他的手腕,可對方紋絲不動。

這是格鬥課次次A+的郁延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哪怕兩百多斤的陪練,他都能游刃有餘,為什麽這個——

男人并沒有在意他的動作,在高等力量之下,人類拼盡全力的反抗就像小貓咪無力地亂撓的舉動一樣,和撒嬌差不多。

他俯身在他耳畔,微弱的氣流搔得他癢癢的。

他低低地笑起來。

“不然……我可就去找你了。”

郁延被這霸道總裁般的宣言驚得一身冷汗,猛地醒了過來。

睜開眼是正在熟悉的白牆,旁邊有電腦和PADD。

幸好,他在自己的房間裏。

沒有胡言亂語的金發男,更沒有胡言亂語還不穿衣服的金發男。

果然是個夢。

太荒誕了。

同一種類似的夢做了兩遍就算了,為什麽這一次的細節如此清晰?

甚至不像自主的夢境,而是托夢——或者說,有什麽人強行擠進了他的夢境。

就像當初在阿吼的洞中,雪團子也是這麽門兒都沒敲直接闖進來的。

他開始懷疑,諾厄星上除了甜芋田的老婦人,還有其他人擁有精神投射能力。

可先不說他還沒在士兵和居民中見過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就算有,把這種奇奇怪怪的心思和對話發送給他幹什麽?

毫無戀愛經驗及知識儲備的郁延意識不到這是追求或調※戲的程序,還是傾向于是個詭異的夢。

算了。

夢而已。

郁延決定回到現實世界,動了動手指,感覺得到自己渾身虛浮,沒什麽力氣,額頭還滾燙。

是發燒了嗎?

前些天監測沒怎麽休息,精神又過度集中,導致身體負荷不住,免疫系統向他發出警報。

老師才告誡他要好好休息注意身體,這就……

郁延嘆了口氣,慢慢起身,看了眼日期。

……竟然已經躺了一天了。

有病得這麽厲害嗎。

床頭櫃上放着藥,水杯下壓着一張平整的葉片,上面歪七扭八寫着幾個字:“長官,記得吃藥~”

末了還畫了個加油打氣的小人,倒是很傳神。

除了阿岚,也沒有其他這麽調皮搗蛋還不畏他地位的存在了。

郁延彎起嘴角,把葉片裝進已經有了不少片其他“寄語”的袋子裏。

諾厄星上沒有配套的先進醫療措施,就連藥也是老式的,起效很慢。

高燒不退很麻煩,他得盡快好起來回去工作。

沒辦法,只能用古老的降溫方式,敷冰袋。

打開冰箱,低溫撲面而來,讓因發燒而燥熱的郁延情不自禁想要接觸更多一點冷意。

他找了個保鮮袋,把冰塊裝進去的同時,鬼使神差往嘴裏塞了一顆。

唔……這樣會更涼快嗎?

答案很明顯,不會,只會把牙都冰痛了。

郁延吐掉冰塊,冰塊卻滑到了冰箱底下。

他蹲下來去夠,怎麽也夠不着。

正苦惱着,聽見有人敲門。

這種時候,會是誰呢?

多半是阿岚或者黃揚闵吧。

但這敲門聲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哐哐哐的,不像敲,像在砸。

就算是老榔頭那群人也沒有這麽沒禮貌。

會是誰呢?

郁延扶着冰箱站起來,虛弱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他順手把裝好的冰袋摁在額頭上,朝大門走去,頭重腳輕,哪哪兒都不太舒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像企鵝一樣走一步擺一下,晃晃悠悠走過去,開了門。

……門外并沒有人。

郁延有些疑惑。

“你往哪兒看呢!”

細細嫩嫩的小嗓音驀地響起。

郁延一愣,視線下移。

難怪剛才沒看見,太矮了。

這是只……長着翅膀、還會閃光的,呃,黑蜥、蜥……蜴?

好小。

還沒到他腰高,好像一手就能抱起來。

小奶龍兇兇巴巴的叉着腰——可惜爪爪太短叉不到。

個子不大,脾氣不小。

它仰着小臉,雄赳赳氣昂昂質問已經呆住的人類。

“歪,你昨天怎麽不來看我呀!”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終于寫到文案上的內容了T▽T!!

攻在原身/奶龍/人形會有三種性格,但沒有哪一種是霸總

至于為什麽在老婆夢中總是如此的“男人,你這是在玩火”,龍龍不知道,龍龍不清楚,這又關龍龍什麽事呢

龍崽:老婆你醒脾好怪(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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