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人倒在地上不是辦法, 郁延打算把阿岚放到床上去。
但法拉米不樂意了。
它是頭有潔癖的龍,而阿岚顯然不符合它的标準。
再說了。
小龍崽撇撇嘴。
兩腳獸的床,連自己還沒躺過呢。
法拉米沒把後一句話說出來, 郁延也不懂它暗搓搓的小心思,只是說:“你把人家吓暈了,總得負責吧。”
奶龍歪着頭:“什麽是負責?”
“負責就是……你對別人做了不太好的事情,就得再做些什麽彌補, 直到對方覺得滿意。”
郁延簡直不敢相信, 自己居然在和一頭龍講道理。
法拉米似懂非懂點點頭:“哦, 我會對你負責的。”
郁延:“?”
這又關自己什麽事啦?
他以為他們達成了一致, 但法拉米還是沒同意:“他可以不去那裏嗎?”
龍崽的尾巴一甩, 朝着床的方向,比手指還靈活。
郁延不理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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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崽卻轉過頭不吱聲了。
……這是在鬧什麽別扭啊。
郁延雖然是真的搞不明白,但也沒必要因為這麽小的事情和一頭龍起争執。
萬一它一不高興在自己房間裏噴火呢。
他選了個折中的辦法, 半拖半抱把阿岚扶到椅子上。
一回頭, 看見龍崽在飯盒旁邊繞着圈。
不幸中的萬幸,阿岚送的粥是用密封的盒子保存的,就算掉在地上也沒打翻。
郁延遲疑了一下:“你想吃嗎?”
回答他的是一雙猛地亮了好幾個度的金色龍瞳。
郁延把蓋子揭開, 南瓜的奶香味撲面而來。
盒子是保溫的,摸不出來燙不燙,他正要從廚房裏找個碗出來,那邊龍崽已經迫不及待伸頭去舔了。
然後被燙得竄出十米遠,堪比離弦之箭。
郁延吓了一跳, 趕忙去看它:“沒事吧?”
法拉米淚汪汪的張開嘴讓他看, 舌頭都要被燙起泡了。
它雖然是會噴火, 可自身産生的能量和外界入侵的, 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這些人類平常吃的都是這種東西?
是有什麽金剛不壞之嘴嗎?
賊恐怖。
龍的舌頭像蛇那樣, 有個小小的分叉,似乎還有細小的倒刺。
看起來沒什麽事,就是稍微有點兒紅。
郁延拿來冰塊讓它含着,用勺子舀了點粥自己嘗嘗。
不燙啊,也就是溫熱。
阿岚雖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在照顧人的事情上意外得細心。
剛受了燙,這會兒又被冰,這個世界對一頭龍崽崽的惡意真是太明顯了。
法拉米生氣地吐掉冰塊:“呸呸呸!”
郁延好笑地看着嗷嗷亂叫的奶龍:“你是貓舌頭嗎?”
他又舀了一勺,學着兒時看見修女給更小的孩子喂飯時的樣子,輕輕吹一吹,再遞到龍崽嘴邊:“嘗嘗?很好吃的哦。”
法拉米已經對這種聞起來很香、實際上很有殺傷力的食物起了警惕。
可人類親手喂它不說,看過來的眼睛還亮晶晶的,就像……在期待什麽。
好吧。
法拉米驕傲地翹起尾巴。
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邀請了,那大爺我就大發慈悲賞個臉吧。
小龍崽扇了扇翅膀,湊近人類,低下腦袋,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它的眼睛亮了亮。
好香!
是甜甜的好味道!
別的龍飲血茹毛,它不一樣,嗜甜。
當初它從睡夢中被墜毀的飛船吵醒,氣呼呼地飛出去查看到底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攪擾大爺睡覺,就在廢墟間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和它愛吃的食物都不太一樣,不是漿果,也不是花香,是一種……它描述不上來,可聞見就特別特別喜歡的味道。
後來,它在碎片之下翻出了昏迷的人類,發現原來他就是那股甜味的源頭。
明明是清清淡淡的甜,卻好像對它有着無比的誘惑,沁龍心脾。
天天找好吃的,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送上門來。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就這樣,法拉米高高興興把郁延打包帶走了。
龍崽一口氣幹掉半碗南瓜粥,以它的小身體而言,實在有些過量。
它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拍拍鼓起來的小肚子:“不錯不錯。”
它用尾巴卷起那柄小勺子,同樣滿意:“這個也不錯不錯。”
勺子是黃銅做的,看起來也是锃光瓦亮的金色,而金子是龍最喜歡的東西。
郁延原本也沒打算和流浪的小動物共用同一套餐具,就把勺子送給它了。
法拉米當然不會知道對方真實的贈送緣由,非常驚喜。
他給我喝甜甜的東西,還送我禮物。
他果然很喜歡我耶^q^
龍崽用尾巴卷着勺子,似乎想找個地方收起來。
郁延記得龍的确有愛藏寶的習性,從抽屜裏翻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子,是前些天村民送的小玩意兒的包裝袋。
他把布袋子挂到法拉米的脖子上,長短正好。
法拉米先用小爪子按住開口,靈活地用尾巴卷起勺子放進去,郁延又幫他系上。
于是,奶龍有了一個裝東西的專屬小兜兜。
“長官,我這是怎麽啦……”
那邊傳來阿岚的聲音,一人一龍回過頭去。
阿岚揉着眼睛,顫顫巍巍站起來。
然後直勾勾地盯着那邊的碳團團。
碳團團用小爪爪護着兜兜、好像生怕別人搶它的,戒備地看向這個陌生的人類。
不管是想搶它的兜兜,還是兩腳獸,它都不會允許哦!
看都看到了,現在也不可能強行消抹阿岚的記憶,郁延也不再費心做些藏起奶龍的徒勞之事。
只希望阿岚不要再次吓暈才好。
結果,誰也沒想到的是,阿岚的面上露出驚喜萬分的神情,一個箭步沖過來,像抓小鳥一樣抓住小奶龍。
“你你你,你是絨靈獸嗎?”
法拉米:“?”
阿岚的激動溢于言表:“村裏的阿公說,我們這兒有個神奇的生物,叫絨靈獸!聽說見到就會帶來好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法拉米什麽還沒說,少年又皺起眉,自言自語:“可是,阿公說絨靈獸很白啊,不是這麽黑的……”
龍崽臉黑成了鍋底:“說誰黑呢,說誰呢!”
阿岚的嘴巴長成“o”形:“你會說話啊!”
法拉米用龍翼不怎麽留情地拍了拍這個大不敬的人類:“大爺我當然會說話——你放開我!”
龍崽個頭小小,但勁兒不小,這個郁延是體會過的。
所以阿岚臉上被它拍出了紅痕。
但少年并不在意,還是雙眼放光:“所以你是不是絨靈獸呀?”
它當然不是,絨靈獸是那個總是咛咛咛的小哭包。
它這樣強大且潇灑且威猛且炫酷,怎麽會是那種笨蛋呢。
龍崽叉着叉不到的腰,鄭重宣布:“我是U……%*!……¥!)*——#@(*&)”
它高高昂着下巴,等待着人類的贊歌。
但沒等到。
法拉米疑惑地看過去,發現這個人類同樣滿臉困惑,扭頭問它的兩腳獸:“長官,它說啥呢?”
它的兩腳獸也沉痛地搖了搖頭:“我也聽不懂。”
QAQ!
好!心!碎!
法拉米還要辯解,被郁延一把抱了過去。
他像以前對雪團子一樣,撓了撓碳團團的下巴以示安慰。
驕傲強大的龍族,怎麽會像軟弱的絨靈獸一樣,屈服……于……這種……
好舒服嗚……
歪,怎麽停了!
再撓撓,再來點兒!
郁延摁下它撲騰來撲騰去的小翅膀,嚴肅地盯着阿岚:“這件事要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知道嗎?”
阿岚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敬了個禮:“長官你放心好啦!我嘴巴很嚴的!”
郁延不大信任地看着他。
阿岚很委屈:“您那是什麽眼神嘛!”
阿岚看向郁延懷裏,奶龍從一開始的掙紮,很快敗下陣來,已經舒服地眯起眼睛了。
少年好奇道:“如果它不是絨靈獸,又是什麽呢?”
“……我也不确定。”郁延也低下頭,看着小家夥一派天真無邪,罕見地流露出迷茫,低聲道,“我叫它法拉米,但我希望,它和法拉米無關。”
連龍帶人的插曲結束以後,郁延坐下來,才想起來自己還生着病。
明天上午有格鬥指導,他必須今天盡快好起來。
藥也吃了,飯也吃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多睡覺。
他問滿屋亂飛的小龍崽:“你不回家嗎?”
“回家?”法拉米飛到他面前,“我就是來找你的呀!”
“我們真的認……”
郁延看見奶龍的表情,哪怕作為一頭龍,也是在撇嘴了,立刻切斷,“那你準備在我這兒待多久?”
“想待多久待多久。”
郁延:“……”
怎麽聽着這麽大爺呢。
他懶得管那麽多了,掀開被子躺上去。
法拉米停在他枕頭旁邊:“你要睡覺了嗎?”
“嗯。”
“那我和你一起睡。”
“我一般不和——”
“一起嘛……”龍崽望着它,金色的眼睛好像在發光,軟綿綿地問,“好不好,好不好?”
郁延吃軟不吃硬,對撒嬌沒有什麽抵抗力。
他嘆息道:“那好吧。你要乖乖的。”
與其睡着了不知道這家夥流竄到哪兒去,還不如這樣安全些。
人類屈服。
郁延身心皆疲,很快就睡着了。
原本是平躺着的,過了一會兒不安地翻了個身,正好對着法拉米,距離很近很近。
法拉米盯着他長而密的睫毛,覺得自己的心跳頻率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為什麽呢?
兩腳獸有什麽特殊的魔力嗎?
龍崽往人類的懷裏鑽了鑽。
以前自己還沒有變得這麽小的時候,兩腳獸也總愛貼着它。
還有絨靈獸,仗着體型小,總要兩腳獸摟着抱着。
它嫉妒,不,是覺得這種行為不得體很久了。
今天輪到它莅臨體驗,啧,好像确實還不錯嘛。
但絨靈獸這麽做還是不合适。
至于睡夢中的郁延,原本因為發燒而熱得仿佛在幹旱的沙漠裏行走,小奶龍的鱗甲冰冰涼涼,無異于塞給他一個冰塊。
郁延無意識地抱緊龍崽,用臉頰蹭了蹭:“唔……”
尊貴的龍類是不能被別人随随便便碰的,尤其像個娃娃一樣被摟在懷裏,太丢龍了。
但……
如果是它的兩腳獸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破例。
人類幾乎把臉都埋在它的小肚肚上,黑發垂落下來。
小龍崽用龍翼輕輕拍打着他,像哄小孩子睡覺。
睡着的人類和醒着有點兒不一樣,要柔軟馭。豔。許多。
不管是在洞穴,還是此刻,他好像總對它不設防。
法拉米嗅了嗅郁延。
明明之前進來的那個也是人類,但就是不一樣。
他見過許許多多的人類,千篇一律,乏善可陳。
只有它的專屬兩腳獸香香的,甜甜的。
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老婆香香,老婆貼貼=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