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心靈鏈接
郁延最先蘇醒的并不是大腦, 而是手臂上的一塊皮膚。
癢酥酥的,很輕微的力道,還有點兒涼。
他睜開眼, 先朝胳膊肘望去,看見的是一條細細的、黑色的小尾巴。
乖乖巧巧地纏着他的手臂,像小孩子撒嬌要抱抱。
郁延第一反應并不是這條尾巴哪裏來的,而是……先想起了阿吼。
那個大家夥, 最習慣性的動作就是用尾巴一卷, 把他當個小玩具似的抱——或者說拴在身邊。
他是徹頭徹尾的人類, 以前沒長過尾巴, 以後也不會, 并不知道對于有尾巴的動物來說,這個多出來的器官究竟有多少作用、又能表達出多少情緒,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有尾巴的動物都一樣。
那個家夥, 現在又會在哪裏呢。
郁延的思緒從回憶來到現實, 看清楚尾巴的主人。
和龐大的阿吼完全相反,相當迷你的小奶龍。
一點兒也沒防備心,睡得四仰八叉的, 龍翼展開,小肚肚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其實郁延也懷疑過,這個說着“我們才分別你就不記得我了”的小家夥,究竟和阿吼有沒有關系。
可他并不願意相信,那個照顧自己、保護自己, 朝夕相處了兩個月的大家夥, 和傳聞中惡貫滿盈的巨龍是同一物種。
他寧可阿吼是什麽沒有被發現的超大穿山甲新異種。
至于眼前這個小東西, 如果他必須要和它有更多的接觸, 如果有的選, 他也希望它不要和真正的法拉米扯上什麽關系。
雖然它們都挺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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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延動了動,想把胳膊從桎梏中抽出來。
沒想到他一動,龍尾巴反而纏得更緊了,小龍崽還在睡夢中發出不滿的哼哼。
像個小豬仔似的。
郁延想。
他沒有再嘗試移動,反而意識到另一件事——他不再頭疼腦熱,體溫恢複了正常,似乎一覺醒來病已經好了。
是藥發揮了功效,還是他的體質又一次扛了過去?
他摸了摸胸口,似乎充盈着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輕松與力量。
這就有點奇怪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算燒退了,也不過是恢複到生病前的水平。
怎麽會比平時還要通體舒暢呢?
另一個怪異的地方在于,他感到大腦深處有什麽在安穩地睡着。
不是困倦,而是……有一種類似于獨立的意識,存在于他的腦海裏。
并且,這個意識的“主人”在睡覺。
這就有點離譜了。
環顧房間,除了碳團團,也不可能有第二個在睡覺的家夥。
總不可能他和一頭龍之前産生了某種類似于心靈鏈接般的聯結了吧?
根據宇宙生物學,這種可以跨種族産生心有靈犀的事情的确存在,只不過要求雙方的精神感應力等級都得在M以上,或者至少有一方是H。
人類和龍類都是L,這不可能。
這麽堅定地否定之後,那種毛毛酥酥的、仿佛有種子要破土而出的微妙感覺,又消失了。
估計還是自己睡迷糊了。
郁延看了眼牆上的光屏,已經六點多了。
七點就要開始集體格鬥訓練了,他必須在七點之前到場。
這下也顧不得奶龍還在睡覺了,他直接連人帶龍一起起身,要去洗漱。
負重訓練對于郁延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胳膊上挂着個密度挺大的龍崽去刷牙洗臉,也不是難事。
問題是,這家夥都跟蝙蝠似的倒吊在自己胳膊、腦袋沖着下面了,怎麽還能呼呼大睡啊!
他從複制機裏随便弄了點吃的,正端着盤子往餐桌走去,就聽見一個剛睡醒的小嗓音奶聲奶氣地問:“你在幹嘛呀?”
郁延低頭,法拉米依舊倒吊着,沒改變姿勢,揉了揉眼睛,鼻子也動了動:“好香……”
食物是比任何東西都好用的鬧鐘,法拉米一下子清醒過來:“哎哎哎你怎麽吃東西不叫我吶!”
郁延想我剛才捯饬半天你都沒醒,哪能想到有吃的就能開啓召喚呢。
龍崽一個鯉魚打挺,從空中躍起來,像只……呃,雕一樣,立在郁延的胳膊上。
郁延手臂有點兒酸了,把它摘下來,放在桌上:“這份給你吃,我再去弄一點。”
昨天他給法拉米的兜兜還好好地戴在它的脖子上,連睡覺都沒舍得取下來。
龍尾巴靈活地取下兜兜裏的小勺子,完全不需要人類幫忙。
複制機做的東西美味談不上,勝在便利,出餐速度快,效率高。
但等郁延重新拿了一盤回來時,桌上已經空了。
法拉米盯着他重新拿的盤子,目光灼灼。
郁延:“……你還沒吃飽嗎?”
法拉米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耶。”
動作和語言也不一致啊。
郁延無奈,只得放下這盤,再回去重新取。
這次他留了個心眼,自己随便先吃了幾口,又拿了兩盤過來。
小小只的奶龍以風卷殘雲的架勢掃蕩完所有飯,還覺得不夠勁,幹脆把盤子吃了。
嘎嘣脆。
郁延扶額。
這玩意兒吃了真的不硌嘴嗎。
龍崽的肚子很快就鼓成了一個球,躺在桌上:“不錯不錯。”
郁延看着空蕩蕩的桌子,這家夥吃過飯連洗碗的步驟都洗了。
他走過去,低頭看着一臉餍足的碳團團:“我過會兒要出門,你在家裏等我。”
法拉米聽了這話立刻從桌上飛起來:“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
“為什麽?”
“因為這裏不可以有龍。你是龍嗎?”
“本大爺當然是~!”
“那你就不能去。”
“QAQ!”
小奶龍別的不知道怎麽樣,裝可憐絕對一把好手。
郁延明知它是裝的,還是心軟了。
郁延捏了捏它的臉蛋,沒有鱗甲的地方竟然軟軟的:“你乖乖聽話,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龍崽哪能禁得住這種誘惑:“什麽好吃的?”
人類敷衍道:“你沒見過的好吃的。”
龍崽勉強相信他。
郁延對着穿衣鏡換好了制服,軍綠色的,和森林一個色調,剪裁得也很合身,襯得他腰細腿長,盤靓條順。
戴上軍帽以後,陰影掃在鼻梁和下颌處,把他平日裏看上去無法使人信服的柔美和清瘦都遮蔽起來,盡顯英姿飒爽。
法拉米在他左邊飛一圈右邊飛一圈,貼在他背後聞啊聞,比剛才吃飯還要餍足的樣子。
“你好香呀……”龍崽沉迷。
郁延疑惑地擡起手,嗅了嗅袖口。
大概是洗衣劑的香味吧。
小奶龍依依不舍和人類告別。
“要記得回來哦,別走丢了。”
郁延:“?”
有這麽跟人告別的麽?
長官的窗戶玻璃是特制的,單向防窺,只能從裏面看到外面,外面看不見裏面。這樣他才能放心,即便法拉米朝外面看,也不會被發現。
郁延走出去一截,又折了回來。
龍崽不知道玻璃的特性,以為是人類放心不下自己、或者改變主意,準備帶自己一塊兒了,激動地貼上來。
就看見兩腳獸面無表情,殘忍地從外面扣緊窗戶,密碼鎖死。
法拉米:“……”
要不要這麽過分啊!
郁延是個獎懲分明的長官,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頓,不說別的,起碼沒有人再遲到了。
七點整,三百多人,除去護林巡邏、和部分被諾厄星居民“借”走幫忙的,全員到齊。
郁延掃過每一個人,點點頭:“接下來分成兩組,A組綜合徒手格鬥,B組器械格鬥。”
每個伴星上的帝國駐軍簡單來說使命只有兩個,一個是保護當地居民,另一個則是抗擊外來侵※略者。
很多情況下這兩個是相同的。
但諾厄星不同。
這兒在外人看來,貧瘠又荒涼,沒什麽可以占為己有的東西,幾乎不會有來自外部的敵人;
但是星球本身的環境複雜多樣,人類聚集地更靠近森林,他們面對的挑戰也多來自森林中各種各樣兇惡的大型動物。
森林的樹木茂密,地形曲折,大型戰艦開不進去,就算是平時巡邏的飛船,也更多的是配備檢測功能,而非武※裝力量。
換言之,真遇到什麽事兒,大型武器用不了,還是得靠戰士們自己上。
這就是為什麽郁延選擇了将格鬥當做駐軍訓練任務的重中之重。
和大多數人想象中粗野的打架不同,格鬥實際上是一門非常精美的藝術。
并不是誰長得高壯、誰力氣大,就能占上風,想要在格鬥中勝出,更重要的是學會對「力」的控制,以及,掌握良好的人體生物知識。
今天就連黃揚闵也去訓練阿岚和幾個年紀小的新兵了,郁延獨自一人站在臺上,看了一會兒,決定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
B組選用的器械五花八門,刀槍棍棒什麽都有。
郁延很快發現其中一個拿着銀色短棍的、下手最狠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同痞子一起來挑釁自己的老榔頭。
那次越野賽之後,他作為唯一一個勝出者,的确在野外生存技能上有着壓倒性的優勢。
這群人不再明面上說什麽了,但郁延知道,他們內心依然對自己并不服氣。
沒關系,郁延樂觀地想,這樣也是好事。
要是從一開始就對自己馬首是瞻,反而毫無志向。
老榔頭看見他,做了個手勢,讓對面人停下來。
不知道他在士兵們有着怎樣的威信,對手竟然回頭瞥了眼長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讓開了些。
老榔頭把短棍在手上轉了轉,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指揮官,請賜教。”
郁延沒有說話,直接從旁邊人手中接下短棍。
老榔頭擺好架勢,也不等發令的共識,直接攻擊。
郁延擡臂擋下了這一擊以後,老榔頭哼笑了一聲,迅速向他的臉上搗去!
郁延反手防禦,兩棍相接震得他手臂一麻。
他立即意識到,老榔頭的棍子不是木質,而是金屬的。
不同材質的殺傷力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對方的力道絕不是普通的切磋那麽簡單。
看來,他要更換不一樣的應對方法了。
汗珠順着他的下颌滴落下來,将地上的草尖兒砸出小小的弧度又彈開,滲進土壤裏。
……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頭小龍也沒閑着。
法拉米用連爪爪帶尾巴都用上了,把郁延房間裏的幾個盒子通通拎到窗邊來,你疊我我疊你壘成一摞。
爬上去後還是不太夠高,勉勉強強踮着腳,爪爪扒着窗臺。
奶龍就這麽保持着這個不是很舒服的姿勢,趴在窗邊,看得入了迷。
它的視力相當好,盡管訓練場距離有很長一截距離,還是一眼就能找到它的兩腳獸,正在同另一個人打來打去。
他們在做什麽呢?
不知道。
不過它的兩腳獸動作行雲流水,如同蹁跹的綠蝴蝶,将殺意游刃有餘地轉換成了獨特的詩意。
小心!
嚯!又擋下了一擊!
左邊!
接住了!
揍他揍他!
帥的呀。
奶龍現在的心情,就跟人類看比賽直播差不多。
它自豪地想,不愧是被它看中的人類。
要不說自己眼光好呢。
龍崽看着看着,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心中似乎有一盞紅燈陡然亮了,尖叫着警報,這預示着危險即将到來。
它的直覺很準,憑借着這個躲避過很多次致命的危機。
有誰要來偷襲自己嗎?
奶龍豎起龍角,龍翼唰啦展開,做出防禦的姿态。
很快它意識到,危險并不是發生在自己這裏。
“鬥毆”中的兩腳獸對面的那個人類,手中的銀棍并不是個單純的棍棒,其中暗藏玄機。
在又一次對準郁延的喉嚨出招時,驟然利刃出鞘——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好累,需要評論鼓勵嗚嗚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