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鑽 “我懷疑……”

黑色的鑽石……這個名字倒是和外表很切合。

藺如松沉聲道:“它很漂亮, 但絕不是徒有其表。它的能量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預計,甚至超過了現有科技的勘探能力。不誇張地說……它能改變一個星球的命運,甚至逆轉一個國家的強弱。”

郁延怔怔地聽着, 有些發懵。

諾厄,他腳下的這片土地,全軍校、乃至全帝國都嫌棄的貧瘠星球,竟然藏着如此的寶藏?

這說出去誰能信啊!

要不是告知他這個消息的人是藺上校, 是諾厄星德高望重的前指揮官, 是老師一生的摯友, 他會以為有人在拿他開涮, 還是這種無聊透頂的玩笑。

“……晚輩不懂。”郁延的嗓音艱澀, “既然如此寶貴,如此重要,為什麽帝國沒有把‘黑鑽’開才出來加以利用呢?”

諾厄星, 明明可以成為帝國最強大的伴星之一!

藺如松遺憾地聳了聳肩:“我剛才也說了, 現有的科技不足以支撐我們在不傷害其他環境、乃至‘黑鑽’固态本身的前提下進行開采。簡單來說,做不到。”

它們在這兒已經潛伏千萬年了,誰都無法估料, 挖出來會對整個星球産生什麽樣的影響。

就算提前把不算多的居民轉移走,還有那麽多森林和沙漠的動植物;

就算能把它們也完好地帶走,“黑鑽”埋于地底,誰能保證開采出來以後還能是固體、還有用呢?

退一萬步說,動用巨大人力物力挖出來的“黑鑽”無效也就算了, 如果變得有害了呢?

變質的致命物質輻射進宙海, 影響到千千萬萬的其他星球, 那就成了浩劫。

因此, 這種才被發現沒多少年的礦物, 在沒有做足周全的準備之前,國家不會輕舉妄動。

郁延想起一些以前覺得奇怪的地方,比如森林腹地的磁場總是容易暴走,比如他的儀器檢測不出來異常,包括惡龍巢穴那些奇異的能量波動,原來,都和“黑鑽”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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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如果黑鑽分布最密集的地方在龍窟下面,那……法拉米是不是也受到了它的影響?”

藺如松贊賞地點點頭:“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到他們之間的聯系。的确如此,法拉米的力量遠比之前交鋒過的任何巨龍都要強,強過曾經與帝國發生過戰争的龍族,因為它吸收了上百年‘黑鑽’的能量。這也是為什麽陛下至今沒有動過驅逐法拉米的念頭——它比想象中還要難搞。”

郁延一聽,心涼了半截。

所以從一開始,他想要降服惡龍的目的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嗎?

藺如松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好像有些太斬釘截鐵,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馴服龍,也并不僅有暴力一種方式——或許你能和它成為朋友呢。”

郁延眨了眨眼。

這話說的,很難不想起天天黏着自己撒嬌的小奶龍。

只可惜小的是小的,大的是大的。

郁延還是頭一回冒出了“要是它倆是同一個就好了”的念頭。

兩人向飛船停泊的地方走去,藺如松說了些別的同“黑鑽”有關的事情。

比如帝國科學院正在抓緊研制更好的儀器來對它進行全方位的勘測,以及更精密地模拟開采條件及後果;

比如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就把它的存在告訴還只是尉官的郁延,但因為發生了那件大事以後,負責這項計劃的喬揀決定提前透露給他,以防不測。

快到飛船附近,藺如松忽然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周圍,有些疑惑。

郁延掩飾住自己一瞬間的僵硬,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長官,您還好嗎?”

藺如松皺起眉:“我總覺得我們好像被什麽東西盯着。這一路都是。只不過現在的感覺更明顯了……是什麽野獸嗎?”

郁延:“……”

年輕的指揮官是随身攜帶偵測儀的那一個,他篤定道:“我沒有發現。也許是您累了,我們早點回去吧。”

藺如松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飛船就在樹林後面了。

郁延想來想去,還是咬着牙:“請您在這裏稍等一下,我……”

藺如松了然地點點頭:“解決下生理需要是吧,去吧去吧,我先進飛船裏等你。”

郁延有點說不上來的尴尬,但也沒更好的解釋了。

幸好這艘飛船體積小,沒配備衛生間,不然他連這種借口都沒了。

郁延向密林深處走去,直到轉身也看不見上校的身影。

他關閉記錄儀,嘆了口氣:“出來吧。”

灌木叢嘩啦啦一陣響。

“老婆——!!!!QAAAAAAAQ!!!!”

一疊聲的哭泣比風還要快追了上來。

郁延眼前一花,就被什麽堅硬而冰涼的東西撞了個滿懷,連同“飛來橫禍”一起摔在了厚厚的灌木叢中。

兩天沒見老婆的小奶龍聲淚俱下:“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嗚嗚……”

小家夥獨自在森林裏待了兩天一夜,毫發無損。除了哭喪着臉以外,精神也不錯。

之前的擔憂都是沒必要的——就算是迷你號,龍在森林中依舊是無人敢挑戰的霸主。

弱小生物的群狼環伺、險象叢生,于它而言,卻是如履平地。

郁延索性任它坐在自己身上,躺在那兒不動彈了,大腦和身體一樣疲憊。

“你剛才是不是離我太近了?”

龍崽期期艾艾:“我、我就是看見你了嘛……”

郁延繃着表情:“你知道被別人發現會有什麽後果嗎?”

小家夥不說話了。

心裏咬牙切齒:區區人類,也敢阻止我和老婆見面!

表面乖巧:我錯了。

它不講,郁延更不會主動開口。

一人一龍就這麽在灌木中對峙,還好草葉柔軟,并不會紮進皮膚。

仿佛是場耐心比賽。

最終還是奶龍敗下陣來,尾巴卷住兩腳獸的胳膊,依依不舍地裝可憐:“老婆,你還要走嗎?不會還要把我留在這裏吧”

郁延殘酷地點了點頭。

龍龍再次受到重創QAQ。

“剛才那個和我一起的人,你看見了嗎?”郁延說,“我不覺得讓他看到你是個好主意——也許他會把你抓走,上交給國家。”

法拉米:“=口=!!”

它風雲變幻的表情告訴郁延,自己終于也到了會像讨厭的大人一樣恐吓小孩子的年齡了啊。

不過,好消息是,這招确實管用。

法拉米垂下小腦袋,接受了現實。

郁延狠心地抛棄奶龍,頭也不回獨自向飛船走去,生怕自己一回頭要麽心軟,要麽讓小東西得寸進公裏。

心情卻并不像腳步那般輕快。

雪團子回來了。

一方面意味着它和碳團團都必須學會和對方相處,這同時意味着很大概率上郁延得承擔起幼兒園老師的責任——他可不覺得這兩個小煩人精會把自己讓給對方。

另一方面,等到它問自己關于阿吼的事,或者親自回去找阿吼,他要怎麽解釋一切?

最近忙碌得都沒時間去尋找阿吼的下落了……

還有今天藺上校忽然吐露的關于“黑鑽”的一切,是要暗示自己去做些什麽嗎?

因吸收“黑鑽”能量而無比強大的惡龍,他又要如何擒獲?

還有老師、第二帝國與“那位”……

爆炸性的信息量一股腦塞進來,一件件複雜的事情堆積在一塊,讓他大腦發痛。

當初若一切正常去了遠征軍,或者別的什麽隊伍,作為新兵,他只要聽指揮往前沖就夠了。

到了諾厄星,成為指揮官,卻必須事必躬親,左右衡量。

歷練倒是歷練到了,就是……

他才二十三歲。他好累。

諾厄星幾乎沒有什麽工業,都是最原始的環境,鮮有污染。

因此,這裏的夜空要比母星澄澈得多,能看見許許多多明亮的星星組成的璀璨光帶。

秋日夜晚的溫度已經很低了,但藺如松堅持睡前要在周圍走一走,講着幾十年前,講一些和喬揀有關的趣事。

他擡頭看着潋滟的星空:“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您不多留些日子嗎?士兵們都很想念您。”

“不咯,我就不再這兒打擾你修剪他們歪枝斜杈了——你做得很好。我年紀大了,很多事情摻和不上了,還是适合去療養星爬山釣魚養老去。希望你們這些後輩,可以比我當初走得更遠。”

他們離基地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快要走到村民的田地。

郁延擔心再遠下去老人家返程會疲憊,于是提議就此原路返回。

藺如松停下來,摸了摸頭發,嘆息道:“我好像真不是個出色的傳話筒。”

郁延:“?”

藺如松苦笑:“你看,我甚至想不到好辦法支開別人,只能用散步這麽生硬的借口。”

郁延明了,這是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

藺老問:“你知道,來的那天,為什麽我堅持在你的房間才把絨靈**給你嗎?”

“絨靈獸?”

“就是小白。”藺如松說,“喬揀這麽叫它。你叫它什麽來着?就是那個毛茸茸的小家夥。”

“是說寧寧嗎?”

“不得不說,你這個名字比小喬起得那個可愛。是的,它是絨靈獸。”

郁延定了定神:“所以您和老師,在以前就認識它嗎?它到底……不,老師的眼睛,和它有關系嗎?”

“你會知道的,孩子,但不是現在。”藺如松壓低聲音,“我懷疑我的房間,有監控。”

郁延愣住了。

他旁邊的屋子是給副官住的,不過他暫時還沒有招納,畢竟自己還只是少尉,無論招募更高還是更低的副官都不合适。

而藺如松的副官則在他本人退休之前就已經走了兩年了。

換言之,副官宿舍已經空缺了很長時間,不可能是屋主自己放的監控。

若真的有別有用心之人,安裝監控,就是為了注視着即将住進來的人——也就是藺如松——的一舉一動。

可藺如松的行程非常突然,誰都沒提前告知,不然郁延也不會做出待在森林裏錯過上級到來這麽失禮又不合規定的事情。

是誰知曉并洩露了上校的秘密行程?

又是誰要嚴密地監控他的所作所為?

諾厄星,似乎并不如看起來那麽風平浪靜。

老人的眸色沉了沉:“我不能說更多了,孩子,萬事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把那個毛茸茸的小家夥交給任何人。”

次日清晨,基地的許多人都是在飛船的啓動聲中醒來的。

在短暫的兩日來訪後,藺如松要回去了。

不僅是士兵,許多聽聞此事的村民也趕來送他。

諾厄星上一共也就這麽多人口,幾乎都來了,場面頗為壯觀。

藺如松在任十餘年,雖然沒有把諾厄建設成多麽強大、多麽先進的星球,卻讓它保持了祥和和安寧,這同樣來之不易。

郁延看着衆人、尤其是原住民們眼中對老人家真切的喜愛,并不敢肯定,自己就能比上校做得更好。

今日的藺老又恢複了那副樂呵呵老人家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昨夜交待了那麽多心驚膽戰之事的凝重。

他登上舷梯後,轉身沖衆人揮揮手,微笑難掩再次離別的傷感:“都回去吧,有空我會再來看你們的!”

有些曾受他恩惠的村民抹了抹眼淚。

誰都明了,上校年事已高,身體又不好。

說再見,沒人知道下一次何時再會面。

「再見」并不是一個約定,而是期待。

郁延送他進船艙。

藺如松看向面容清秀、神情堅毅的年輕人,恍惚間,仿佛看見了十幾歲的摯友。

隔牆有耳,藺如松并不會在這裏多說些什麽。藺如松拍了拍郁延的肩膀,千言萬語還是化成一句簡單的祝福:“群星與你同在。”

飛船升空,很快在藍天下化作米粒大的小點兒,帶着郁延許多未解的疑問遠去了。

今天正值休假,藺老這麽突然來了又突然走,士兵們也沒了往常的期待,三三兩兩離開。

郁延看着他們的背影,想起一件被遺忘的事情:當初在自己的宿舍、也是藺上校之前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張稀有的紙質照片。

一排軍校的頂尖畢業生中,唯有老師身旁的男人,怎麽看怎麽直覺不大對勁。

而他的直覺一向靈驗。

郁延一直想知道那人是誰,為什麽會讓從沒和對方見過面的自己感到眼熟,又為什麽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看來,只能日後有機會再問了。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回到房間,把寧寧和用來裝寧寧的盒子一起塞進背包,告訴阿岚自己要再進一趟森林,不等少年回答,匆匆出發。

如今,他對進入森林的路線已是熟門熟路。甚至最近這些日子在森林待得時間快要比在基地還要長了。

進入邊緣後,他打開背包。

毛團團迫不及待地頂開蓋子,探出小腦袋,眼眸帶着亮晶晶的期待:「小、郁!哪?」

它說話不流利,是因為并不會人類的語言,之所以能讓郁延“聽懂”,是因為心靈感應無須特定的語言工具媒介。

換言之,高階精神感應力種族們跨文化交流是完全不用學外語的。

方便是方便,不過對于被交流的種族來說有時候會有些困擾。

雪團子每次說話都像糖豆兒似的,一個字一個字蹦。

現在蹦出來三粒,其中兩粒還是他的名字。

郁延只能猜測,它是在問自己要帶它去哪裏。

其實……稍微有點兒冒險。

不過總是要面對的。

郁延捋了捋寧寧軟乎乎的絨毛:“帶你去認識一個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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